裴蓁闻言便笑道:“可一口气堵在心口,时间长了便也落下病了。”
“母亲,您觉得这事是谁的?”卫皇后皱眉问道,她是决计不相信是哪个小侍卫,那玉美人尚没有这样的胆量与侍卫私通。
德宗大长公主看向了裴蓁,裴蓁便勾了勾嘴角:“宁川王是吃了武陵王的哑巴亏。”
“你是说此事是武陵王做的?”卫皇后挑了眉。
“哎呦!我的好姨母,您管他这事是谁的,左右玉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已有了定论,眼下紧要的更不是圣人信不信这事是严舒玄做的,而是要把这事扯到武陵王的身上。”裴蓁手指在小几上请轻轻扣着,慢声细语的说道。
卫皇后秀眉蹙着,一时之间没领会裴蓁的意思,反倒是觉得头疼得厉害:“你直接便是了,绕什么弯子。”
裴蓁一时语顿,不由叹笑:“您瞧,这事是您捅到圣人面前的,严舒玄是宁川王唯一的嫡子,虽说这事圣人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严舒玄却已是一枚废棋,宁川王吃了这样的亏,虽未伤筋动骨,可也是刮下了他一层皮,他焉能无怨,咱们呢!便要把他这怨气化作实质,借力打力,让他知道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武陵王,到时候有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与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只管坐山观虎斗便是了。”
“那若是此事是宁川王做下的呢!”卫皇后倒是明白了裴蓁的意思,可这事究竟是谁做下的,却是一个未知数。
裴蓁双手一摊,笑道:“那就让他想想是谁借着他这股力反咬了他一口,聪明人,想的必然比谁都多,比谁都深,不是有一句话,愚笨的人喜欢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聪明的人则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卫皇后细细琢磨着裴蓁这番话,不由抚掌一笑:“好,好,就按照你的意思来。”笑声渐熄,卫皇后又感慨道:“玉美人的事倒是可惜了,若是晚上两三年闹出这样的事来,倒也是咱们一个机会。”
“这算得上是什么机会,一个弄不好反倒是要栽了跟头。”裴蓁摇了摇头,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显昭帝是否会气的卧床不起,这样没有把握的事,轻易尝试总不会落得什么好的。
这话德宗大长公主极是赞同,便点了点头,轻蔑道:“这种似于内宅阴私的手段终究成不了大器。”
“我只盼这些糟心事赶紧结束,圣人如今年纪越发,下面的人便越不安分,这样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日后还不知要做些什么。”卫皇后轻叹一声,不自觉的握紧了裴蓁的手,与德宗大长公主道:“您是没瞧见,玉美人是被活活杖杀的,我跟着圣人一直瞧着她断了气,她腹中怀的还是双生子,小腹都鼓了起来,被打死时下面那血流得……”卫皇后说不下去了,她手上不是没有沾过人命,可眼瞧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身下一摊一摊血流着,饶是她也连续做了几晚的噩梦。
裴蓁手被卫皇后攥的隐隐发痛,便反手把她的手握住,温声道:“糟心事的早晚都会过去,那玉美人虽说惨死,可都是她的命,她要怨也只能怨那始作俑者,与咱们皆无一分干系,不过您亲眼瞧着她去了,总是有些不吉利,明儿我便去慈恩寺捐些香火钱,再让小和尚给玉美人超渡一下,让她早登极乐世界。”
卫皇后自嘲一笑:“虽是假慈悲,可也能让我宽些心,不过这天寒地冻的,你也不必亲自过去,便让小丫鬟走一趟便是了,也算是宽宽我的心。”
裴蓁却是一笑,去斟了三杯热茶,一一递了过去,之后才道:“什么是真慈悲,什么是假慈悲,只怕佛祖也是说不清楚的,当年佛祖在大雷音寺剖孔雀其腹而出,后又封为孔雀大冥王菩萨,前者可不是慈悲之事,后者,谁又能说是假慈悲,正如咱们这样的处境一般,若真事事怀有慈悲心肠,只怕早被恶鬼啃食的骨头渣都不胜了。”
卫皇后细品这话,也觉得极为有道理,缠绕在心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惶之感竟顿时散去,不由笑道:“好一张巧嘴,便是不用拜佛也宽了我的心。”说罢,看向了晋安郡主,说道:“妹妹生了一个好女儿,可真叫人羡慕。”卫皇后自认为这一生中唯一不平之事便是没有个一儿半女,若不然,又何须事事这般小心算计。
晋安郡主闻言一笑,嗔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太华对你就没有孝心不成?我瞧着,她待你可比对我这个生母还要有心呢!”
卫皇后闻言大笑,伸手便把裴蓁拢在怀中,无不伤感的说道:“咱们这一脉只得太华这么一个,我疼她之心与你这生母无异,只盼着日后她的路能越走越顺,便是咱们有一天都不在了,她也能如现今这般富贵无忧。”
第84章
卫皇后留着德宗大长公主等人在兴庆宫用膳, 没吃上几口, 就见显昭帝身边的内侍赵瑾过来相请, 原本这样的差事是轮不到他一个小内侍的,不过这些日子显昭帝便是有美做陪心情也不怎么痛快,秦四玖自是不敢离了他身边, 便差了干儿子赵瑾跑了这一趟。
卫皇后秀眉微拧, 一双杏核眼高高挑起, 问道:“圣人怎么想起召太华过去了?眼下这个时候不是和六部尚书在商讨国事吗?”
赵瑾身子弯的都要垂到了地上,陪着笑道:“圣人刚忙了政务,听说县主进了宫,就让奴才请县主过去说会话。”
“大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话好说。”卫皇后神色有些不悦,显昭帝那点心思她是知道的, 可如今都已时过境迁了, 太华已嫁了人, 难不成他还有那醃臢心思。
“淮阳大公主昨日送进宫里一只巧嘴鹦鹉,说话利索极了, 圣人说这小东西有趣,原就想给县主送过去打发时间,不想县主今日竟进了宫, 便让县主过去瞧瞧。”赵瑾头上冒了冷汗, 声音也越来越低。
裴蓁眼眸微垂,不用想也知出了玉美人这样的事,圣人心情必然不快, 这个时候招惹他不悦实非是聪明人的选择,便道:“正巧冬日里我还愁着不知该如何打发时间,如今可好了,若真能得了这巧嘴鹦鹉,正好与我解个闷了。”说着,与卫皇后轻轻摇了摇头,便起了身,让宫人去把白狐斗篷取来。
赵瑾心里松了一口气,等小宫人把斗篷拿来,忙殷勤的上前服侍,手脚利落急了,那结扣也打的工整漂亮,之后便扶着裴蓁出了兴庆宫,恭请她上了软轿。
那轿子抬得极稳,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地,赵瑾在一旁躬身相请,裴蓁下了轿抬头一瞧,却不是她惯去的长亭殿,而是甚少踏足的太极宫。
“怎么来了这?”裴蓁望了赵瑾一眼,冷声问道。
“圣人刚打发了几位离开,眼下正在里面用着膳呢!”赵瑾轻声说道,引着裴蓁进了太极宫。
显昭帝见了裴蓁显然颇有些高兴,未等她见了全礼便抬手让她起身,又让秦四玖去御膳房要几样她爱吃的膳食来。
裴蓁坐在一个赵瑾不知从哪搬来的绿地六方花鸟秀墩上,笑吟吟的道:“不必劳烦秦公公了,臣妇刚刚已在姨母那用过膳了。”说着,红唇轻轻一翘:“若是不麻烦,秦公公给我寻一叠玫瑰窝丝糖来吧!”
显昭帝原本微沉的脸色因这句话露出了笑意,他把手中的银筷子一撂,笑道:“朕倒不知你这般大了还喜欢吃那窝丝糖,”
裴蓁眼珠子活灵活现的一转,像花骨朵似的唇瓣微微一翘:“原也不喜欢吃了,不过进了这长亭殿倒是想起这味,臣妇还记得年幼时不懂事,总是缠着圣人,那时候圣人忙着处理政务,便让内侍拿了窝丝糖来给臣妇甜嘴。”
显昭帝听她一口一个“臣妇”的倒是极不习惯,不由摇了摇头,同时也想起了裴蓁幼年时的样子,小丫头长得玉雪玲珑的,嘴巴又甜,谁见了都会喜欢,他虽有女儿,可那几个女儿见了他便如同猫见了老虎,谁敢拉着他的衣摆,张着一双小手等他老抱。
“是呀!那时候你才这般高,一转眼都嫁了人”显昭帝抬手比划了一下,感慨而道。
裴蓁笑的眉眼弯弯:“还不成臣妇还能一直这般高,那不成了小矮人了。”
显昭帝笑了一声,不觉凝目注视着裴蓁那张宜喜宜嗔的小脸,心里不免惋惜,虽说是他赐婚,可也觉得明珠暗投,这样一朵娇花给了大郎那孩子,着实是可惜了。
“你姨母召你进宫来,可是说了什么?”显昭帝抬手让人把午膳撤了下去,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似乎在与裴蓁闲聊一般。
裴蓁微微一笑,眉眼生辉,一颦一笑间极尽妍态,她似乎没有听说显昭帝话中的意思,只当他与自己闲聊一般,慢声细语的说道:“姨母说这几日都睡的不安生,把外祖母和母亲叫来说说话,也宽宽心。”裴蓁见显昭帝不提玉美人的事,索性也不提这一茬,只是言语间尚留了余地,免得显昭帝提起后,自己先前装作不知倒不好接这话了。
显昭帝叹了一声:“也难怪你姨母连着几日都歇不好,说起来都是朕的不是,让她惊着了。”
裴蓁心下微动,抬眸不着痕迹的望了显昭帝一眼,见他面上似有懊恼,便顺着他的话道:“刚刚也听姨母说了几句,那玉美人宫人出身,哪里懂的规矩,一朝得了您的恩宠难免不知天高地厚,犯了宫规被杖杀也是她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