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不开自己的那个心结,所以便越发地悲伤。衣广泠曾暗暗去拜访过,但慕如云站在她的面前时,却如一把干枯的骨头,毫无活力。这同先前她见到的那位正义凛然的男人大不相同。
“慕将军,节哀顺变!”衣广泠躬身吊唁,给老夫人上了三柱香。
不过,她蹲身,想要从慕如云口中套出同锦州刺史一案的全过程时,却被慕如云的沉默打发了。
看样子,慕如云不想再提。
而后,没有得到证据的衣广泠,因为不甘心,便再次去了天牢。用话激怒了慕子晗。起初原本什么话都没有套到,但是后来,随着她的嘲讽越来越大,慕子晗的口风也不那么紧了。
“那锦州刺史同老子前无冤后无仇的,老子哪有功夫去搭理他?不过是因为那会儿刚到帝都没多久,手气不好,想为此赚点儿银子罢了。”慕子晗能够从对方的眼睛看出一丝一毫的渴望。
衣广泠急道,“让你杀锦州刺史的人究竟是谁?”
“呵,老子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杀锦州刺史做什么?可是,老子还真的发现了什么?”慕子晗双眸闪着猎物一般的光,“要是你能亲亲老子,说不准儿我会告诉你是谁?”
衣广泠听着这样无耻的话,一个气不过,便要揍打慕子晗。但拳头落到了离他眼睛一寸的时候,衣广泠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指尖在对方的脸上轻轻地勾了勾,“慕二公子以为,你以为不说,我就猜不到了么?”
“别以为使用美人计,老子就会告诉你。”慕子晗一边享受着那玉指在脸庞的抚摸,一边又朝着衣广泠说出如此不动听的话来。
“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可是慕二公子适才不是提醒我了么?”衣广泠缓缓地倾身上前,耳语道,“其实,父亲对我说,让我下手轻一点儿。可我看慕二公子这么个不老实,那还有什么理由,保持手轻还是……手重呢?”
因这话是贴耳说的,且声音十分地轻。所以只有慕子晗一个人听见。但从慕子晗的眼神里看到惶恐不安后,衣广泠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这收买慕子晗下毒谋杀锦州刺史,且嫁祸给慕如云的真正主谋确实是镇国公夏攸。
“等等。”在衣广泠起身要离开的时候,慕子晗的眼神里终于露出了一似胆怯,“国公大人究竟想要怎么样?”
听到这话,衣广泠诡异地翘起唇来,“当然是杀了你。”
呼地一下,慕子晗就松开了衣广泠的手,整个人如同壁虎一样,缩到了墙角。墙角的老鼠于不经意之间走过,慕子晗又被吓了个心惊胆颤。
不过他嘴里低声说着,“他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是他让我这么做的,是他让我嫁祸给大哥的,是他说的。我按照……按照他说的做了,全部都做了,为什么他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从这话中,衣广泠再次准确无误地了解到,镇国公杀害锦州刺史的目地是希望嫁祸给慕如云。可当时慕如云不过一个小将而已,夏攸到底是什么闲情逸致要弄出这么一件复杂的事儿呢?直接行权,杀了慕如云不就得了。可是,官不同于江湖的杀手。看不惯,举刀就是了。他们必须得遵循恶意杀人的规则。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们最喜欢随便给想杀的人叩上一顶犯了某某罪的帽子。夏攸便是走的这条道路。
可是最终慕如云却毫发未伤,说明了什么呢?
衣广泠细细思量。
“是啊,慕二公子的确帮了我父亲杀了锦州刺史,可是你还是没能害了你的大哥啊。我父亲那般恨他。但你看,慕如云现在活得究竟有多好!”
此话一出,墙角落的慕子晗又身子发抖地摇头,“不不不,国公大人不能出尔反尔,当初……当初是他不让我杀了慕……慕如云的,说……说只是想借此……借此威胁他一下。当初那件事情大功告成,怎么……怎么现在要过河拆桥呢?我……我不要死,不要死!”
“我父亲当初真的说不杀慕如云?”衣广泠快速上前,手指揪着对方胸前的衣裳。
慕子晗眼泪汪汪地看着衣广泠,“真的,国公大人……说的真的……真的不杀他。要不然凭这么多年的恨,我一定会想办法杀了他的。夏小姐,夏小姐,求求您,求求您……”他双手握着衣广泠的手臂,极尽敷衍。
很明显,慕子晗是一个怕死的人。
自他身上了解了所有的情况以后,衣广泠就松开了他的衣服,然后悠然地说了一句,那好,本小姐暂且不杀你的话便摇摇摆摆地走了!
可惜,事情发展地太突然。慕子晗当天夜里便死了。据狱卒说,他是犯病死的。
慕子晗本身就有病,死后又是经陛下的眼查询的死因。所以这件事儿就此终结了。看陛下不再过问,太子殿下和祁王殿下也及时地抽手了。谁也没有发出像衣广泠心里的那一问。
慕子晗真的是发病死的么,就像曾经锦州刺史一样?但无论如何,衣广泠也不想再纠结了。正像她分析的那样,这事儿最终牵扯上镇国公夏攸,也就是皇上的姐夫。那么,还不如就此收手,满足一下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百姓的好奇心便罢了?
但有一点儿,衣广泠明白。慕子晗即便是发病死的,也是受了某人的刺激。一个人,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那个晚上就发病了呢。且一发病就走向死忘了呢。因此,衣广泠总结。不管是夏攸的人,还是皇上的人,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对案件及时收手,尽最大可能保留镇国公夏攸!所以,慕子晗就被他们想办法害死了。
但慕子晗死亡所带来的影响却远远没有远去。正如衣广泠推测的那样,慕如云那边也有了行动。
邀请信秘密送到镇国公府,苏氏收到后,还是不知所措地去了。
只是没想到,她到了凉亭后,竟然看见褪下了官袍的慕如云脸上泛着灿烂的笑意,白色华衫被他穿地雍容华贵,又正义凛然。但是呆了片刻的苏氏却还是冷酷无情地问了一句话。
你,叫我来做什么?
苏氏对慕如云的称呼,竟然只是一个轻蔑的你字。对当初对方的抛弃有多么地在意,便由此得知。
“三娘?”慕如云轻声道,“好久都没看到你了?”明明几天前,他就同她见过面,可现下,他却这样说。
苏氏连忙背身,“慕将军糊涂了吧,几年前,我苏三娘就同你没有了任何的牵扯!如今,你又找我做什么?”在快要提起步子步下凉亭的时候,身后坐着的慕如云却吐出一口血来。
血水撒在凉亭里,鲜艳地犹如一簇一簇绽放的玫瑰。
苏氏的步子终于停下,但她还是没有转身,因为此刻她的脸上已经由惊愕代替了愤怒。
“三娘?”慕如云在背后轻声唤她,用那样好听的声音,用那样真诚地熟悉的声音。
她无法逼迫自己不回头,就那么狠心地掉头离开。
苏氏最终还是转身了,她看着地上的鲜血,以及他薄唇上的那点血水,仓皇地问,“你,你吃了什么?”
慕如云摇头,只是唤她,“三……三娘,这一辈子我慕如云从来也没有后悔……爱上你!”他咳了两声,又吐出几口血,“我曾经……曾经对你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是……是真的。”
“我慕如云……这辈子最……最大的愿望,就是……就是娶……你……为……妻!”他再次吐出几口血水,喷在白色华衫时,像极了回忆里那美丽的百花园。
属于他二人的记忆。
苏氏挪动步子,拼命地捶打着慕如云的胸膛,“慕如云,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
慕如云还留着一口气,但他却没有力气去回答,只是那双尚且还干净的手臂轻轻地移到了苏氏的后背。
他叫,“三娘?”
苏氏哽咽,忽然抓起慕如云的手,“如云,你为什么当初要抛弃我,为什么。”她摇摇头,又挨着那双温热的手掌,“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爱上了别人,是……是孩子的娘了,呜呜,呜呜……”
慕如云的手擦上她的脸颊,然后轻轻地拭去那些泪水,“三娘,答应我,好好地……好好地活着!”
他在临死之前,对苏氏所说的话是,好好地活着!
苏氏以前一直觉得,对慕如云再无爱意了。可直到他死了,才明白。其实胸腔里那些升腾的爱意一丝一毫都还保留在心头。
或许也是因为不了解,所以她才会记恨慕如云到现在,甚至最后受不住镇国公夏攸的几句甜言蜜语,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做四夫人。
就连身份最最卑微的屈氏都要唤一声姐姐。
日子过了这么久,她觉得从丈夫那里根本没有得到一个妻子的尊重。只感觉如同一个机器,替夏攸生了一个孩子,如此不堪的交集罢了。
不远处的槐树上响起了落叶飘落的声响。
立于枝头的蒙面男人,抱着双臂,淡然一笑,“苏夫人知道当初慕将军为何要说出那些话么?”
“你是谁?”苏夫人问牛答马地防备着。
蒙面男人不答,“知道当年实情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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