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再送银子给她,即便是咱们东宫所有的家底儿,她也以为您这是拿她当猴耍。”
后殿的廊庑下,十月金秋,夕阳将那朱色的柱子都镀上一层鲜亮的金,远处的琉璃瓦更是耀眼无比。
赵穆一笑,白皙的脸上两道剑眉时簇时开,却不说话。
季雍呈她的情,和他的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读书人的臭脾气,强按牛头压不伏他们,但陆敏难中给点恩惠,季雍就会真心诚意拜伏于他。
将来陆敏要做皇后,顶着陆轻歌侄女的名号,群臣这一道坎先就过不去,此时抽空叫她给这些有前途的年青官员们给点小恩惠,他再将他们提起来,将来她要登上后位,就会少很多阻力。
*
太皇太后瞧着像是病的狠了的样子,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老太太满头白发,也老的不成样子,躺在床上,身边倒围了一群的莺莺燕燕。
公主们都还靠边站着了,守在太皇太后床前的,是余宝珠和李灵芸两个,另有个萧玉环,是荣国夫人李氏的女儿,赵穆的亲表妹。
太皇太后一睁开眼睛,便见十八岁的年青皇帝英俊挺拨,一脸笑意走了进来。
她再往后看一眼,陆敏一身白绫襦衣,鬓角两只孔雀蓝的点翠花钿,眉温眼善,乖乖巧巧就跟在身后。他原来还知道避讳,只将她放在寝室之中,如今除了上朝听政,祭祀之外,似乎走那儿都带着。
诸贵女见皇帝进来,自然要见礼。太皇太后却拉着余宝珠退后一步,只待那萧玉环和李灵芸见过礼了,才推了余宝珠一把。
余宝珠的母亲南阳公主,正是太皇太后生的。所以这余宝珠,其实是如今太皇太后在宫里最亲近的人。她得了太皇太后嘱咐,自然与众不同,等赵穆走到床榻边时,才笑盈盈上前见礼,叫道:“皇帝哥哥!”
☆、秋雨寒食
接着, 众目睽睽之下,她又给陆敏见礼,屈着膝展展样样行了一礼, 道:“陆姑姑安好!”
陆敏往后退了一步还礼,也笑了笑, 说了声不敢。
贤和公主算是大家的榜样了。她当日准备纵狗咬陆敏,却叫赵穆当着众人的面逼入太液池中,虽当时未溺死,但回去之后在床上苟延残喘了一阵子,也不知是太医不尽心, 还是果真溺水太重,入秋时发了一阵高热,去了。
她的死确实震慑了整个后宫,纵使大家心里仍然不忿,当着陆敏的面, 姑娘们连个稍微不对劲的脸色都不敢表露出来。
赵穆也适时的夸了一句:“宝珠想必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突然知礼了不少。”
余宝珠心里吐着血,笑道:“这些日子妹妹一堂课都没缺过,每日都到公主殿随公主们一起听太傅讲课。陆姑姑是皇上的女官,官者, 吏事君也。既是皇帝哥哥的官,妹妹礼当要拜的。”
用贤和一条莽撞的性命,才能换来余宝珠如此深刻的领悟。
太皇太后道:“皇上翻过年也有二十了,到如今后宫无主, 要不是小姑娘,便是些老太妃们,人老心老。昨儿夜里哀家还梦见你皇爷爷,说起你的婚事,你皇爷爷在梦里都啼泪不止,长圭,既你父皇的热孝过了,你的婚事,也该提一提了吧?”
赵穆转身去寻陆敏,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退了出去。
他道:“就按皇祖母的意思,但不知后宫之中,皇祖母觉得谁可以承办此事?”
太皇太后本来以为如今有个陆敏正热在眼前,皇帝会一口推拒,至少要磨个十回八回,才能叫他吐口成亲,倒不想他能一口气就答应,本就是装病,此时精神大震,扶着赵穆的手便坐了起来,指着那荣国夫人李氏道:“那位是你的舅母,再有个你二姑母,皆是极为可靠的人,若你还觉得不放心,再选个自己的人来,一起督促着将此事办了,如何?”
赵穆笑了笑:“那就再加个许善,叫陆姑姑帮衬他,让我舅母和姑母将此事办了,如何?”
太皇太后闻言大喜,概因她一直担心的,是怕赵穆要把陆敏杂带到秀女里头,直接弄到皇后之位上去。既他让陆敏督办此事,显然就没有那个意思了。
这样一来,余宝珠便是皇后最热门的人选了。
*
陆敏本不入后宫的,自打上回贤和死之后,这还是头一次来。
拉她出来的是贤宜,她开门见山道:“陆轻歌病的很厉害,怎么办?”
上回她和赵穆两个人赤膊相见时,陆轻歌正在被刘太妃指着人割耳朵。贤和受的气,刘太妃全出到了陆轻歌身上,若非叫傅图喝住,此时她早把陆轻歌丢进猪圈里给猪啃了。
自那之后,因赵穆要登基,祭天地太庙,行这些事的时候不能处死囚犯,陆轻歌趁着新帝登基的欢喜,也苟延残喘,活到了如今。
在麟德殿眼看做了四个月的女官,陆敏无一日歇息过,亦是累的筋疲力竭,躺在龙床对面那张小床上,虽心里自怀着深深的罪恶,但她也时常暗暗期盼,盼着有一天会突然有人闯入,说陆轻歌自尽了。
那样,她当然会伤心欲绝,但同时会卸下一个沉沉的负累。
到如今,也许自我了断,对于陆轻歌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总比被刘太妃砍掉手脚做成人彘,或者叫赵穆押至午门外剁了脑袋的强,至少能留个全尸。
陆敏先问:“她得的什么病?”
答话的却是赵稷,转过身,他就站在她身后。
这人变了很多,原本是白衣胜雪的温雅王爷,如今整日沉沉一身玄衣,目光中充满尖锐与凌厉的审夺。
他开门见山就问:“麻姑,你整日心事沉沉,是因为陆轻歌?你觉得她杀了废后萧氏,罪孽深重,于是自愿委身为婢,想代她在皇帝面前赎罪,是不是?”
陆敏不语,转身要走。
赵稷再道:“陆轻歌固然可恨,但赵敬才是杀死萧氏的凶手,后宫中便是如此,嫔妃之间相互倾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陆府一门忠良,你父亲身为禁军教头,还曾亲自入宫,动手剪除陆轻歌身为撺掇她使坏的尚宫。她是她,你是你,她不过是个权力斗争中的失败者而已,所该负出的代价,该她自己来担。你何错之有,非得要委曲求全,跪在皇帝膝下讨生活?”
陆敏道:“若你瞧着不顺眼,就避开你的眼,我自做我的事,与你何干?”
赵稷道:“陆轻歌疯了!她一直在叫,塔娜,塔娜。那日我带了个御医进长春观去看,太医说,她顶多活不过一个月,若有未了的心愿,咱们抽空替她了一了?”
这是心病。烈勒之所以能势如破竹,趁的就是大齐皇室内乱。如今赵穆在后方调兵遣将,火州不过一个小小番国,早就被打的晕头转向,这时候陆轻歌帮不了忙,塔娜在火州当然就没有好日子过,陆轻歌焦心此事,显然是急疯了。
陆敏咬牙许久,说道:“在西北边防上有个将士名叫于力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赵稷略一思忖,道:“识得,他原在虎贲军,我们还一起吃过酒。”
陆敏决定赌一把,靠近一步,再问:“能不能请你帮我送一封信给他?”
赵稷亦往前走了一步,道:“陆敏,你果真以为你爹并你几个叔叔都安安稳稳到了岭南?我派人查过,往岭南流边的罪官及家属里,压根就没有他们。你难道不好奇他们去了何处?”
忽而一声清咳,交头接耳的两个人同时回头,便见赵穆站在门上,正冷冷望着他们。
太皇太后叫余宝珠扶着,笑道:“老四和麻姑打小儿感情就非同寻常,到如今都比别人份外亲热些,但不知你们聊什么这样高兴?”
她看似绵软,笑笑呵呵,但能屈能伸,随时不忘排除异已。当初陆轻歌能降服了这老太太,才真叫本领与手段兼具。
太皇太后在软榻上坐了,伸一只手牵过李灵芸,再伸一只手,要够赵稷。
赵稷不递手,也不上前,仍还站在陆敏身边,轻声问道:“信何时给我?”
陆敏咬了咬牙,道:“过两个时辰吧,你来一趟金銮殿,我把信给你!”
*
赵穆一双长眸冷冷,目不转晴的盯着。他上辈子没有见过赵稷和陆敏在一起,是个什么样的姿态。他甚至没有见过成年后的赵稷,就命人将他捅死在明德殿了。
陆敏和赵稷在一起,神态里带着点淡淡的嫌弃,但又无比随意。嫌弃、怜悯与爱交织在一起。唯有相伴多年,彼此深深相知的老夫老妻,才会像他们一样,不过一眼,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什么。
*
这厢太皇太后说道:“说到皇上的婚事,就少不得说说老四。刘妃在我跟前求了多回,既今儿你们都在,哀家便下道懿旨,也给你们俩赐道婚书,赶明儿你们就把婚事办了,可好?”
本来早几个月前就恨不能立刻成亲的两个人听了这话居然只有惊没有喜,赵稷还好,冷眉在屏风处立着,李灵芸本是屈膝跪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竟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先恨恨扫了一眼赵稷,见赵稷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结结巴巴说道:“豫亲王身份尊贵,小女只怕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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