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去渠府一趟,把亲家请来。”谭氏眯着眼道。
宜生:“不必了,待我回去与父亲秉明即可。”
谭氏眉头狠皱,却没再说话。沈问知轻叹一口气。
把柄被人捏住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红绡很快拿了笔墨来,沈承宣红着眼,朝宜生看了又看,依旧得不到半点回应后,终于死了心,一笔一笔地写下和离手书。
解释怨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沈问秋挟着满身风霜归来时,沈承宣正写下最后一行:丙申年九月廿四,沈承宣谨立。
“等等!”沈问秋高声喊。
……
“为什么?”沈问秋问,话声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
自然是疲倦的,一路未停奔波百里,下马便急急赶来,阻了沈承宣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顾不得避嫌,要求与宜生单独说话,只为说这一句:为什么?
面对沈问秋,方才仿佛石头一样油盐不进的宜生,瞬间变得拘谨起来,甚至还有丝忐忑和内疚。
她可以对伯府的每一个人冷面相向,甚至撕破脸皮,从此陌路,但只除了沈问秋。
这个丈夫的小叔,是这府里唯一让她感受过温暖和关怀的人,她可以对谭氏沈问知等人不假辞色,可以用把柄拿捏威胁他们,但对绝不会这样对沈问秋。对沈问秋,她心里是感激的,所以自然不想让他失望伤心。
沈问秋性子不算热乎,平日对她也淡淡的,起初她还觉得这个三叔性格冷清不好接近,但相处益久,便发现他是面冷心热。
宜生还记得,那是刚成亲不久,她才失了第一个孩子,谭氏却趁机给沈承宣塞了两个妾,她那时才十六七岁,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顾着身份和素日的教养不吵不闹,但心里却实在难受,于是她支开丫鬟,跑到无人的柳园偷偷地哭。
谁知道,沈问秋竟然恰好路过。
他没有立刻现身打扰,而是待她哭累了,情绪渐渐平息时才现身。
得知原因后,他没有指责她不够大度贤惠,反而和蔼地开解劝导,像一个真正的长辈。
忍一忍,无论如何,你总是正室,况且,承宣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你。他这样道。
与父亲大嫂一般无二的口吻,不合她心意,但她知道,他和父亲大嫂一样,初心都是为她好。
所以她感激。
因为真心难得,所以哪怕他所说的话她并不认同,却也珍惜他的善意。
可现在,她似乎要让他失望了。
“我不想忍了。”宜生道。
你总让我忍一忍,父亲也让我忍,所有人都让我忍,可是现在,我不想忍了。
沈问秋沉默半晌,双拳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几乎过去半柱香时间,才忽然释然似的,对宜生轻笑道:“既然不想忍,那就不忍了吧。”
宜生便像得到长辈认可的孩子似的,眼里带笑却又涌出了泪。
“离开伯府后诸事小心,你……七月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若不在,找靛青靛蓝都可以。七月缺什么了也告诉我,别自己硬撑着,哪怕你离了伯府,七月也还得叫我叔爷爷,你若想还想让七月认我这个叔爷爷,就别有什么见外的想法……”
沈问秋絮絮地说了很多,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见时间已经不短,才终于让宜生离开。
宜生打开门,就见到门外沈承宣几乎要冒火的眸子。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再不关心。
要离开这里了,要自由了!
这个念头猛然冒出来,就像煮沸的水一样,咕嘟咕嘟地不停冒着泡,那喜悦几乎撑满了她的胸膛。
沈承宣怎样都与她无关了!
丢下那一摊心思各异的人,宜生满心雀跃地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迭声地吩咐红绡绿袖收拾东西。
简单收拾一下,今晚就回渠府,向父亲秉明和离的事。以父亲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同意她和离,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父亲。只要将沈承宣灵堂宣淫之事告知,即便是父亲,也不会再阻拦了吧?
说服父亲后便去官府报备,正式与沈承宣解除关系,从此,伯府高高的院墙便再也困不住她。
想到这里,宜生觉得脚步都轻快地像飞起来一样。
“快些快些!”她笑着催促红绡绿袖。
“少夫人!”院门外忽然传来大喊。
宜生疑惑地向外看。
“少夫人,快带上大小姐,有圣旨到!”
一个不熟悉的下仆跑到院门口,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恐慌地喊着。
红绡绿袖收拾的动作一停。宜生的笑容也猛然僵住。
圣旨?什么圣旨?
为什么会有圣旨?
威远伯府早失了圣心,上次接圣旨还是老伯爷沈振英去世,先皇为老伯爷追封。
从那之后,伯府再也没有接过圣旨。
这时候,为什么突然有圣旨?
宜生忽然有些心慌。
☆、80|7.01
大厅里已经挤了乌泱泱一群人。
沈承宣一家三口自然在,西府的人也是一个不落,而刚刚赶回来的沈问秋,也赫然在列。
沈承宣三人虽然竭力忍住,但还是隐隐露出喜色。看着三人神色,猛然想到一个可能,宜生心下一沉,脚步登时一顿。
那边厢,沈问知三人正围着传旨的天使连声恭维,并试图打听点儿关于圣旨的消息。被簇拥着的天使皮肤极白,面目清秀如好女,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却身着御赐的大红织锦斗牛服,看来很受宠幸。
“那是张之鹤张公公,听说是当今跟前的第一红人……”下仆悄声提醒了一句,证实了宜生的猜测。
不过,听到张之鹤这名字,宜生还是愣了下。
这名字她听过。
当今登基后重用了许多宦官,其中最宠幸的,便是这个张之鹤。甚至据说许多“无关紧要”的奏折,都是由这个张公公批阅的。
“陛下何其糊涂!宦官弄权由来已久,前朝便是灭于宦官和外戚之手,陛下怎地还不警醒?反而愈发宠幸那些阉人!尤其那个张驴儿,不过是个媚上欺下的小人,让他批阅奏折,这不是胡闹么!”回娘家时,宜生曾偶然听父亲渠易崧这样痛心疾首地道。
张驴儿便是张之鹤。
他出身京郊的农家,因家贫才去了势入宫。先帝时,他不过是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当今登基后,不知得了怎样的机缘,竟然一步登天,成为当今的贴身內侍,甚至还染指朝政,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然成为内廷最炙手可热的宦官。
据说张驴儿入宫后跟着大太监学了认字,觉得张驴儿这名字太过粗鄙,遂给自己改名为“之鹤”。只不过,在他还是个小太监时,没人把这个文雅的大名当真,多数还是以张驴儿呼之。
不过,如今却是没几人提起张驴儿这名字了,哪怕是在宫外。
但渠易崧素来不喜宦官弄权,因此故意以张驴儿称之,以表示厌恶不屑。
但是,渠易崧再怎么厌恶不屑,张驴儿,张之鹤,也是如今皇帝跟前最当红的大太监。
现在,这个皇帝跟前最当红的大太监居然来伯府传旨?
厅内,张之鹤的声音响起:
“威远伯莫急,待会儿您便知晓了。不过,咱家跟您保证,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您呀,生了一个好儿子。”面对沈问知等人的探寻,他拿着腔调,笑呵呵地道。说话时还瞅了一眼沈承宣。
即便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但听到这更为确切的讯息,沈问知三人仍旧不由欣喜若狂。
好事儿,生了个好儿子……
那还能是什么好事儿?自然是册封沈承宣为世子!
从先皇还在时便多方活动,今上登基后又是费劲了心思,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威远伯府的爵位不失,为了他们这支可以完完整整继承伯府?
可努力了那么久,今上已经登基快一年,沈承宣都三十岁了,册封的旨意却迟迟不下,请托的人总是说快了快了,快了几个月,仍是一点儿没一点动静,让人焦躁又窝火,却除了隐忍等待外没一点法子。
可如今,旨意真的来了!
还是御前红人张之鹤传旨,御旨亲封!
请封世子的折子早就呈了上去,若是圣上对威远伯府不上心,随便准了折子,宣个小太监传旨就行,一些没落勋爵家的请封折子便是如此待遇。只有圣上在意的、放在心上的,才会派心腹大太监传旨,并赐下许多财物以示恩宠。
早在张之鹤等人上门时,沈问知谭氏便得知,除了传旨的太监们,一同登门的还有数十宫廷侍卫,这些侍卫们,可是押着好几辆沉甸甸的马车进府的。
马车上是什么?自然是御赐的财物!
想到马车进府时那深深的车辙印,谭氏只觉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御赐的财物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财物背后代表的意义,是当今对威远伯府、对沈承宣的恩宠!
自儿子出生便盼着的心愿终于得偿,果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谭氏喜地差点两眼迷瞪,旋即双手合十,颤抖着嘴唇念了几声感谢佛祖保佑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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