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眷们在,萧隐不好与他们同桌,便是只与老夫人一桌,其余的人,另外在侧间用一张。陈莹心事重重,饶是这清新野味也没能吃出多少滋味来,但她尽力的隐藏着,与陈敏说笑,因生怕吕氏发现,以为她还在为沈溶伤心。
想到这个人,她动作顿了顿。
她在农庄游玩,也不知沈溶在做什么呢,他可会去找叔父?他可能放下这一切?
陈莹轻叹一口气。
路途劳顿,这一日也没有再出门,陈莹在吕氏住得厢房替她挑选裙衫:“明日去白鹤湖,娘记得穿这个,娘要是不穿,我就不去的。”
女儿撒娇,吕氏笑道:“花里胡哨的,也不怕为娘穿得不伦不类。”她拿起一件酱色的夏衫,“这个才差不多呢。”
“这个才不好!”陈莹反对,将那衫子抛到远远的,“就穿我选的,包管谁都说好!”
拿她没辙,吕氏只得答应。
走出房门,陈莹站在庭院里左看右看,过得半响悄声问石燕:“豫王走了没有?”
“走了。”石燕道,“老夫人说,粗饭淡饭已经很是失礼,总不能还让王爷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便是没有留的,不过奴婢听说,豫王府在云县也是有农庄的,离这儿很近呢。”
陈莹闭了闭眼睛,转身走了。
第二日早上,果然有鸟叫,陈莹醒过来,透过窗子便见到好些的鸟儿,她还看到树上的石榴,一时兴起,便让石燕搬来杌子,摘了好几个下来。
去请安时,送与老夫人他们吃。
陈佑笑眯眯的道:“姐姐,很甜呢。”
陈莹摸摸他的头:“钓鱼的可都带了?白鹤湖里说有很多的鱼,我们好好钓,回头叫厨房烤鱼吃,再炖个汤。”
“好。”陈佑点头,又与陈彰道,“堂哥,我给你穿鱼线。”
陈彰道:“你等着看,我肯定会把鱼篓都钓满的。”
“把木桶也钓满!”
“吃不掉的留到第二天吃。”
两个小家伙吹起牛来。
老夫人听了笑,叮嘱吕氏:“就你一个长辈去,定要看好他们,我是不去钓鱼了,年纪大了,昨日坐个马车,今儿腰还在酸着,到底是颠不起了。”
“您好好歇息着吧,儿媳会注意的。”吕氏倒不怕,因为除了陈敏这个小姑娘有点活泼外,陈彰陈佑都是乖孩子,陈莹是好姐姐,肯定也不会松懈,反正晌午就回来了。
几个人向老夫人告辞,便往白鹤湖而去。
这湖之所以有这名儿,便是因有许多白鹤,成群结队的过来觅食,他们到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一片,一只只的腿都很长,站在浅水边。
弄出一点动静,纷纷飞去,在天上盘旋着,十分好看。
陈佑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白鹤呢,堂哥,我们悄悄走过去,仔细看看!”
陈彰道好,拉着他的小手,两个人好像做贼似的,一点不敢发出声音。
陈莹看得噗嗤一笑。
以前陈彰虽然年纪小,看着是很稳重的,但因为弟弟,好像真的活泼了好一些,而弟弟因为陈彰,也变得日日都很高兴了。
她坐在河边,吩咐下人将钓鱼的东西拿出来。
陈敏沿路采了好些的野花,欢喜道:“四处都长满了,我一只手都拿不过来。”她递到陈莹面前想给她看,花香太浓,陈莹下意识往后一躲。想到以前被刘云珍利用,陈敏一下红了脸,讷讷道,“我,我仔细看过了,没有蔷薇的。”
陈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你不怪我罢,我因许久不用熏香,闻到太香的便是不习惯。”
“没什么,是我不好,将你吓到了。”陈敏扬一扬花,“我就是想告诉你,这里的花多,我都没地方放了。”
吕氏听见了,笑道:“敏儿,我给你编个草篮罢?”
“您会编吗?”陈敏惊讶。
“当然了,我娘什么都会编!”陈莹向陈敏炫耀,“尤其是草篮,我娘编的非常好看,外面卖的比起来,可是粗糙多了,不过……”她担心吕氏,“这里虽有好些的韧草,但我怕您伤到手,这些草,一不小心就跟刀刃似的。”
“我慢慢编就是了,等会儿你们钓鱼,我也无事可做。”
石燕在旁边道:“奴婢给夫人拔草罢。”
陈莹这才没有反对。
等到两个小家伙看完白鹤回来,他们就穿了线钓鱼了。
太阳大,一个两个都躲在树荫下,不过钓鱼这种事情没有耐心最是不行的,陈敏第一个撑不住,将鱼竿一抛,竟靠在树干上打起盹来,陈莹哭笑不得,回头朝吕氏看。吕氏坐在一棵大树下,周身放满了石燕拔得草,她很专心的在编草篮,低垂着头,手指好像穿花似的。
这一刻,陈莹好像看到好几年前的母亲,忍不住心想,要是父亲还在世就好了,母亲不会如此孤单。
她又转过头去,她要多钓几条,让母亲高兴高兴。
这一片的湖泊都安静下来。
吕氏也不知做得多久,手有些发酸,她停下来。
耳边忽地传来石燕的声音:“夫人,您身边有只鹿呢。”
吕氏惊讶,侧头一看,果然见有一只鹿在不远处,它好像受伤了,脚步不稳,走一步停三步,血从身上留下来,把沿路的草都沾染了血迹。
是不是被猎人射中了?吕氏心想,不然怎么会受伤呢,她站起来往前看,但并没有发现人影儿,眼见鹿朝她这里走来了,吕氏想看看伤得重不重,走近两步才发现那鹿竟是鼓着肚子,沉甸甸的。
那是只母鹿,双眼满是痛苦,忍不住哀鸣。
吕氏心软,便想予它包扎,谁料这时候,一支箭凭空而来,夹带着雷霆之声,猛地飞到了面前,吕氏吓得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唇中却急切得发出一声轻喝。
那鹿受到警示,后腿一蹬,竟是使出浑身的劲儿,蹦到了一丈远,瞬间不见。
有个声音从远处传过来:“谁在这里?”
吕氏抬起眼看去,只见草丛中,有个身穿石青色骑射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生得十分魁梧,手里拿着一把镶了宝石的弓箭。
见到吕氏,他怔了一怔,片刻之后问:“是你把鹿吓跑了吗?”
☆、037
刚才那瞬时, 吕氏并没有考虑太多,她只是见那只鹿可怜,下意识的想救它, 倒没想到会惹来这个男人的责备。
要是她不出声,那人定会射中母鹿的。
吕氏讷讷道:“对不住, 我是看到鹿受伤……”
“打猎,怎么会不伤到?你多事了。”那男人挑眉盯着她。
吕氏穿着件儿荔枝红绣兰花的夏衫,白绫裙子,乌发梳成简单的单螺,插一支白玉簪, 她五官本就生得秀美,肌肤又白净,这让她凭空小了好几岁。
男人目光灼热。
吕氏的脸一下红了,挣扎着起来,石燕忙去相扶。
谁料刚才摔得狠, 扭到筋,竟是使不出力气,那男人见状,走近了蹲下身道:“你这样子,许是要看大夫了。”说着, 他竟然伸出手握住吕氏的胳膊,“我庄上有大夫,最是擅长治你这种,过得两三日便会好, 我带你去。”
挨得近,见她眉目如画,吐气如兰,此时因惊惧,眼眸张大,越是显得楚楚可怜,倒让他想起了刚才的那只鹿。
这女人身上有种令人愉悦的柔顺。
石燕被吓到了,用力拉吕氏,想助她脱离那男人的手掌,一边喝道:“请大人自重,这是我们陈家的大夫人。”
“夫人?”那男人怔了怔,他原以为吕氏是姑娘家呢。
听到动静,陈莹连忙跑过来,厉声道:“你是谁?放开我娘!”
那男人更是惊讶了。
这女人的女儿竟然那么大,他上下打量陈莹一眼,眼眸眯起来,暗想这母女两个的容貌真是少见,是不是云县人氏?他在京都可没有听说这样的绝色,只两个人的穿着,甚是华丽,又不像是县里的,身边还带着奴婢随从……
陈莹见他置若罔闻,更是生气,高声叫几个小厮过来。
这男人再不松手,她就要命人动手了!
剑拔弩张时,草丛一动,又有人走出来,他穿着鹰背褐的骑射服,宽肩窄腰,紫金冠下,剑眉星目。
看着那男人,他淡淡道:“表叔,那是陈怀安的大嫂,你还不起来吗?”
陈莹惊讶。
来人竟是萧隐,他叫那人表叔……
髙纶抬起头,看出萧隐眸中的警醒,又听见陈怀安,下意识就放开手,站起来道:“原来是陈大夫人,失礼了。”
陈莹奔到吕氏身边,着急的道:“娘,您伤到哪里了?”她钓鱼太过专心,刚才又有一条鱼上钩,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直到听见石燕的叫声。
“夫人摔了一跤。”石燕道,“恐怕是扭到了。”
“无妨。”吕氏怕女儿担心,忍住痛道,“只是小伤,躺得几日就好了,桂兰,你跟石燕一起来扶我,我们回去罢。”
她真有些怕刚才那个男人。
两个奴婢将她扶起来,陈莹跟在后面。
听说吕氏受伤了,陈佑几个也围过来。
陈敏熟悉此地,说道:“这儿县里有个怀云医馆,去年我来玩,不小心被林子里的毒刺划伤,就是去那里看好的,有个金大夫是很厉害的跌打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