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策马回府之事已经临近子夜,霍府里面仍是灯火通明,家丁侍者一排排站在门口恭候着霍寻。霍清婉眼睛哭的红肿,她看见霍寻仍是一身铠甲知道他得了消息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就赶回来。
霍寻忍不住呵斥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慕寒呢?”
杜管家连忙引霍寻到慕寒房中,迎面而来的药香和满屋的苦涩气味隐隐昭示着什么。他进去看了一眼慕寒,慕寒已经是瘦的脱了形,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只蜡烛在一旁安静地燃烧着,衬得屋子里暗暗的。
霍寻走近一步,攒起眉头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慕寒挣扎着要起身,被杜管家一把按住:“好孩子,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就别拘泥这些了。”
“杜叔你出去。”霍寻沉沉下令道。
杜管家看了一眼两人,无奈退了出去。
慕寒气若游丝,她轻轻道:“生死有命,主上又何须强求?”
“命?”霍寻蓦地笑出声:“你可以相信命,但是绝不可以屈服于命。”
慕寒沉默一会,剧烈地咳嗽起来。霍寻望了她一眼,沉沉道:“就这么死了,慕寒,我为你不值得。这么多年来,你到底在芥蒂些什么?慕云死了,你也要向她一样用死亡宣告你的存在吗?我从不曾把她和你做比较,你比她优秀,你比她沉稳,你身上的闪光点我都看见了。我信任你,把你当做最可靠的人,你到底,还在想什么?”
“我不曾在想什么,只是在愧疚慕云的死。”慕寒咬着嘴唇道:“仅仅——是在愧疚而已。”
提及慕云,两人都有些沉默,霍寻转身道:“你若还是因为她觉得心中有结,那我也不能强留你。好好养病,病好了我就安排你离开这里。以后忘掉我,忘掉这些,好好活着。”
他关上门出去了,并未离去,而是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久久不说话。
慕寒忽然想起来,当她第一次见到霍寻时,霍寻拉住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走?”当他们流落在外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干粮分给她,把自己的衣裳给她遮寒。当她因为练功夫老是不到位时,他每天陪她过招,不厌其烦的纠正。当她第一次圆满的完成任务时他的欣喜和欣慰......慕寒透过窗户看着他孤峭的背影,当慕云离开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站在外面一声不吭。
他的难过,他的伤痛,从来都不肯言露于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根蜡烛燃尽了,直到天边露出一抹微光,府里的下人开始忙碌起来。她有些心酸地起身,打开了门。
霍寻听见动静回过身来,慕寒道:“主上,慕寒没事了。”
“没事就好,好好将养着,我先走了。”霍寻难得笑一笑,转身离去。
慕寒站在那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赏芙
赏芙
虽说傅贵妃名义上是请诸家小姐来赏荷,可有心思的人家早明白这是要给年及弱冠的祁王择妃。自从霍寻一战成名之后就大有和太尉萧寂平分秋色之势。朝中看似波澜不惊,某些势力已经开始悄悄变化着。不少人家刻意给女儿打扮一番,期许着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顾镜辞侧头想了一会,指着那件白色的素纱湘裙道:“就这件吧。”
侍女诗意闻声有些不满,撇了撇嘴道:“小姐莫不是不知道吗?外面人都盛传此次乃是祁王殿下择妃呢。奴婢知道小姐哪样都不差,自然不必刻意。可是多多少少我们也不能在气场上输给人家。”
顾镜辞重重地把茶杯摔到桌上,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放肆!你倒管起我来了?宫里头的事情,岂是你我可以评头论足的?若是教人听见了,十条命也不够你赔的!”
诗意吓的一个哆嗦,连忙跪下拼命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她不知道平日里温柔娴静的顾镜辞为何会性情大变,只得连连求饶。
顾镜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泠然道:“以后别这样了,自己去领罚吧。”
诗意大惊失色,不知道一向宠着她的顾镜辞为何突然如此,只得讷讷退下。
长春宫靠近宫里的菡萏苑,里面种了大片的芙蕖。还未见芙,却能闻见满园香。昨夜一场小雨过后,还残留些许凛冽的冷意,半舒半卷的荷花被清水冲洗的干干净净,卷了一层淡淡浮动的清香在里面。
远见着一片姹紫嫣红的莺莺燕燕,顾镜辞还未走近就看见一团绿意迎了上来:“你迟了不少,亏得贵妃还未来,不然指不定惹出什么乱子来。”
霍清婉着一身水墨绿色的曲裾深衣,衬的人越发清丽出挑。
“怎的,贵妃未到?”顾镜辞闻言不禁微微蹙眉道。
“是啊,她还吩咐人带话说让咱们自个儿玩。”霍清婉微微一叹:“你是没有瞧见她们刚刚那副样子,我一言不发她们一个个对我熟视无睹。有人称了我一声“霍小姐”她们一个个比谁都殷勤。这会子不知道暗地里怎么骂我呢!”
“莫非清婉你不想做王妃吗?”顾镜辞略略迟疑,半带着有些虚无的笑容。霍清婉对于秦烨的痴情绝对不容小觑,上一世更是令她狠下心来对付自己。
霍清婉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你不想吗?”
顾镜辞不着边际的回答:“想或不想是一回事,能或者不能却是另外一回事。”
荷香阵阵袭来,带着清凉怡人的南风吹过。“镜辞你所言甚是。”良久,初夏的风卷起轻薄的绿裙纱衣,霍清婉轻声叹息着回答。
顾镜辞轻嗤一声,道:“清婉,你先过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霍清婉看了她一眼,微笑着点头离去。
顾镜辞兀自沿着曲曲折折的荷塘走着。
蜻蜓点水,含苞欲放的荷花被昨夜细雨冲刷的干净,亭亭玉立,婀娜多姿。高高低低的荷叶凝起一道绿痕,随波灵动。万千绿意之中,却见一袭青袍缓缓踱步而来。顾镜辞转身欲走,却无可奈何地被叫住:“顾小姐。”
顾镜辞低眉顺眼,敛裾施礼:“霍将军。”
霍寻一身石青色长袍,内敛的石青色更衬的人老气沉稳。长身玉立,更似挺拔苍竹。眉眼之间一点落寞若隐若现,他轻声道:“真巧,又遇见顾小姐了。只是顾小姐似乎有些怕霍某,不知为何。”
顾镜辞一袭白裙,飘逸而灵动,更显得人似荷花一般干净。她淡淡道:“将军神威,民女不是怕,而是悲。”
“悲?何来“悲”字一说?”霍寻举目望那满池田田的叶子,悠悠笑道:“顾小姐觉得霍某哪里可悲呢?”
顾镜辞陡然惊醒,强掩下心中的慌乱,轻蔑道:“身在高处,处处算计。人与人之间不能坦诚相待,自然可悲。”
霍寻微微眯了一双星目,负手而立。许久,他忽的出声:“小姐人美如芙,不知小姐爱芙吗?”
“爱,却是比不得。”顾镜辞亦是抬首望去,满世界的繁花似锦,鲜艳动人。她幽幽苦笑:“芙自是清雅无比,干净美丽。民女只是一个粗鄙之人,比不得这池中芙。将军太高估民女了。”
霍寻目光忽的一暗,望着那流云清浅一叹:“霍某曾经遇见过一个女子,她亦是如小姐一般回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能让将军惦记这么久的,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吧。”顾镜辞听的那声音有些怅然,他身边的那一对慕姓姐妹先后为他而死,这事情无一不与秦烨与她有关系。
她似是调笑:“比民女如何?”
霍寻略略一笑:“小姐是池中芙,她是……是天上云,芙蕖出淤泥而不染,流云清浅动人,各自有各自的好。天上云虽然虚渺,哪怕化为晨雾却也不招人注意。可是你若远远看,却会觉得美不胜收,在心底里幻化成无数美好。或许人间之美也是一时,心中之美才是一世。”
顾镜辞喟然长叹,和悦道:“将军言之有理,最亘古不变的东西便在人心中。上天不能给人永生,却能让有些人永恒。”
霍寻静默不语,他只觉眼前这片开的繁盛茂密的荷鲜艳的刺痛了他的心。那种感觉就好像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忽然裂开了一样,看起来坚硬,实则脆弱的不堪一击。他轻吟道“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将军糊涂!”顾镜辞骤然打断他,肃一肃神色:“‘莲子清如水’,即是‘怜子情如水’。这是南朝的《西洲曲》里面的句子,乃是楚地民歌。将军即使心怀故国,也万万不要让别人瞧出来端倪了。”
顾镜辞低着头道:“民女便不打扰将军雅兴了……”
“往回走。”霍寻道:“小姐往回走吧。”
顾镜辞眼底闪过一丝疑惑,霍寻笑道:“霍某猜,小姐不希望“偶遇”祁王殿下。”
她眉头一皱,沉声道:“多谢。”
霍寻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远方,才苦笑着低声道:“慕云,你说她适合吗?”
顾镜辞低头缓行,在宫道上就看见对面凤鸾仪仗缓缓而来。她忙不迭施礼道:“民女顾镜辞参加淑妃娘娘,赵王殿下。”
“平身吧。”却听得妩媚而慵懒的一声,顾镜辞这才起身。萧淑妃一身淡绿色宫制堆纱夏裙,云鬓上只簪了一直玉兰点翠步摇,衬的整个人干净雅致。一旁的赵王秦尧微微含笑,不过十八岁左右,正是风华正茂,风流俊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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