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瑜招手喊雨晴,接过个包裹往李英歌手里塞,掰着手指一一解说道,“那,这些都是给你防身用的。有辣人眼睛的,有能立刻放倒人的,有令人晕眩手脚发软的,这几包是毒药,不能致死却能让人浑身发脓疱。
还有这几瓶,是对应的解药。真有用到那些防身药粉的时候,你可记得先服解药,别坏人没倒先把自己坑了。都是我亲手做的,随身好带随手好用,一式两份,常青来,你收好你那份儿。”
常青见怪不怪。
谢氏更是淡定,点头道,“好东西。陈七小姐有心了。”
李英歌再次无语:谢氏评论东西好坏的标准,堪称内宅妇人里的一股泥石流。
陈瑾瑜却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下包裹,赫然道,“小师妹的事儿来得突然,我一时没多拿,伯母要不啦?回头我再给您送一份?”
“我都这把年纪了,天要是想收我,且收去,不必偏你这些好东西。”谢氏笑咪了眼,脸色却忽然一正,郑重道,“陈七小姐顶风冒雨的来看我们英哥儿,是你有情大义,也有城阳大长公主的授意罢?大长公主府的厚意我心领了,不过今天的事儿”
“您的意思我明白,我来看小师妹,是代表大长公主府,但不代表我娘会插手管今天的事儿。”陈瑾瑜嬉笑的脸色也一正,同样郑重的答道,“您放心,什么事儿能管什么事儿不能管,您清楚我娘也有自知之明。万万不会给贵府多添乱。”
说着挽上李英歌的胳膊晃啊晃,哼哼道,“再说了,我只管我小师妹的安危,其他事儿合该四表哥出面处理,否则算什么男人,凭什么为人夫。”
这话好顺耳。
谢氏表示很爱听,眉花眼笑的暗赞陈瑾瑜:这孩子直性子直肠子,可真讨人喜欢。
李英歌却被陈瑾瑜晃得头晕眼花,心下不由自嘲一笑。
就算陈瑾瑜和她一样,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又如何?
她对她好,她就对她好。
没什么好多想多追究的。
做鬼不能双标,做人更不能双标。
她拿她当“李英歌”,她就拿她当“陈瑾瑜”,没有别人,不是别人。
李英歌微微地笑,止住陈瑾瑜摇来摇去,抬手抹去她玩闹半天出的薄汗,柔声道,“这些东西你让人送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之前大风大雨的,城阳大长公主肯放你出门?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哎呀,我五天后就要办及笄礼啦,你别老拿我当孩子看嘛。”陈瑾瑜嘴里不服,身体却诚实,抱着李英歌咯咯笑,“我娘也担心你呢,我不是偷跑出来的啦。除了看看你送送东西,重点是给你和伯母送请帖。”
雨晴忙送上大红烫金的两份请帖。
“姝姐姐怀着小宝宝,我就不请她啦,人多难免冲撞呢。”陈瑾瑜挪到谢氏身边,眨着眼睛道,“伯母,您可一定要来啊。听我娘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四表哥特意和她提的,请您务必到场呢。”
她即不解又好奇,城阳大长公主点明要她把话带到,也不知道萧寒潜到底怎么和城阳大长公主说的。
按说女子及笄,只请女眷不请男宾,这里头没萧寒潜什么事儿。
谢氏没有深想,笑呵呵的应下。
她自是欢喜女儿和陈瑾瑜小姐妹情深,待到晚膳上桌,少不得左一筷子右一汤勺,给孩子们夹菜。
陈瑾瑜打着饱嗝告辞,一路往外走一路歪在李英歌身上闲话,“你家厨子手艺不错。说起来,元姑姑做点心的手艺也不错。你不知道吧,四表哥最爱吃她做的凉粉果。我尝过,口感是好,又滑又润又凉”
说着眼睛一亮,挽着李英歌的手一紧,怂恿道,“你要不要为四表哥洗手作羹汤?不如我找元姑姑要方子,正好入夏,你做了给四表哥吃?”
此时不助攻,更待何时?
陈瑾瑜嘿嘿笑,她觉得自己简直深藏功与名。
李英歌却是耳根一热。
又是元姑姑的凉粉果!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随即脑中画面一闪,唇瓣仿佛被旖旎画面烫着似的立时分开,不自觉的就转开话题,“瑾瑜师姐,小承铭想拜老麻叔为师”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陈瑾瑜顿时歪楼,拍着胸脯保证道,“张枫不过是他半个师父,人不在京里,小学究还惦记张枫家里,今儿又去张家帮张枫侍弄马匹、养护弓箭了吧?就他这耿直劲儿,老麻叔多半喜欢!”
李英歌笑着点头。
送走贵客已是月上梢头,李府各处的灯火渐次熄灭。
正院上房里间,谢氏突然好睡梦中惊坐起,喊来杨妈妈,皱眉道,“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你快帮我想想。”
后天内务府来请期,三天后抄家,李子昌和李锵归来,五天后陈瑾瑜及笄,再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杨妈妈摇头,扶着谢氏重新躺下,“您想太多了。”
谢氏眉头一松,转眼就扯起了小呼噜。
而被李府上下果断遗忘的清风院,却是一灯如豆。
李娟独坐窗前,愣愣看着被牢牢看管而紧闭的院门。
她舔了舔枯坐起皮的嘴唇,喃喃道,“阿姐呢阿姐怎么还没回来”
而同样被李府上下遗忘的李妙,此时此刻,也已在袁家门房枯坐了半晌。
春花秋月觑了眼醒来后就不动不说话的李妙,再也忍不住,哭李妙的伤势,也哭李妙的境遇,“二管事领着大堂姑爷,未来姑爷去见袁太太和袁公子,这么久都不见人,小姐,他们是不是”
是不是不管她们,也不要小姐了!
春花秋月生出悔意,低声哭求,“小姐,您怎么就看上了袁公子?您何苦遭这一回罪啊!”
端坐在矮塌上的李妙闻言眉眼一动,嘴角缓缓勾起来,“你们觉得袁公子不好,不值得吗?”
她却觉得,很好,很值得。
☆、第209章 你可心悦我
醒来时身处的不是李府花厅,而是袁家门房,李妙不仅不惊不慌,反而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怕事情闹大,就怕事情闹不大。
此刻淡然开口,却是语音含糊,嘴角抽痛,李妙眼中闪过怨恨之色,搭在膝头的双手不由紧紧攥起来。
她只是没料到,李府接连出了变故,谢氏却不知收敛,依然蛮性不改,竟心黑手辣的上来就想打死她了事。
谢氏凭什么自持京城贵妇,根本就是有病,神经病!
神经病没能下黑手害死她,总有一天,她在李府受的所有慢待和委屈,她都要加倍讨要回来!
阴沉念头翻来覆去,李妙眼中的怨毒,却在捕捉到门缝下的光影变化时尽数褪去,垂下眼已是娟然泪下,紧握成拳的手悄然松开。
看吧,她想要的那一天,已经在一步步靠近了。
门外走近的脚步错落停下,当先敲门进来的,是一脸疲倦神色的康正行。
身为一只学术狗,却临时受岳母大人的命来处理这种内宅阴私,他愕然过后不敢轻忽,唯独心累,当下也懒得再多赘述,只直言结果,“袁太太本就病体未愈,乍闻岚山之事,一时心绪激荡,不方便再见你。袁家已经给了准话。不过,现在已经是宵禁时分,今晚就委屈你先在客栈住一夜。明天一早,我们会送你回李府。”
我们?
李妙心头一跳,果然天不负她,下一刻康正行的话,就如佛语伦音一般落进她的耳中,“具体如何,袁公子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我先送我先去订客栈,你且等着罢。”
他话说一半转了口风,李妙却听得明白。
先送谁?
无非是先送她的未婚夫。
穷书生就是这样,康正行也罢她的未婚夫也罢,穷酸德性死守陈规,活该一辈子没出息活该她看不上他们。
就像吴先生,只配被她利用,只配被她丢弃。
李妙心下嗤笑,面上却泪流摇头,哑着声音道,“大堂姐夫,对不起,我,都怪我你才”
康正行却规规矩矩的盯着地面,看也不看李妙,摆摆手复又退出门房,冲着一个青年男子长揖到底,愧疚而诚恳的道,“此事无论对错,到底是我岳家亏待了你,还望海涵。”
青年男子正是李妙的未婚夫,康正行的同乡,见状面色复杂的扶起康正行,半晌低叹道,“她应该也不想的许是我们有缘无分,出了这种事终归是女子吃亏。正行兄,切莫如此”
康正行面色比他更复杂,默了片刻没忍住,附耳对男子道,“我看李堂小姐并不如传言一般秀美端方,现在看来,你能看得开愿意解除婚约,未必不是好事”
他刚才不看李妙并非非礼勿视,而是被李妙那张被打成猪头的烂脸吓到了。
吓得他一时没忍住,明着安慰同乡,实则暗损李妙。
他觉得他娶了李姝之后好像变坏了,居然背后说人坏话不脸红,果然温柔乡英雄冢,他被李姝带坏了。
康正行默念罪过,拍了拍男子的肩,摇头自叹,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家中媳妇儿,心不在焉道,“我先送你?”
男子先是不解其意,再听这句话却断然摇头,无视一旁站着的另一道清俊身影,冷哼一声道,“她被人毁了闺誉,定是惶然无助。我愿解除婚约虽是为她将来着想,却做不到没事儿人似的,正行兄,你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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