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慢悠悠接过来,长指摩挲着包袱皮,勾唇道,“所以这就是我允张枫当小学究的半个老师,你给我的回报?”
李英歌眨了眨眼睛,表示不然你还想怎样?
萧寒潜表示看懂了,长腿一个打挺,转瞬间就下榻站定,长身玉立仿若风中青竹,意态清朗,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高风亮节,“一件衣服当然不够。不如你好事做到底,帮我穿上?”
话音未落,就开始解衣襟扣子。
他长指翻飞,动作说不出的流畅好看。
李英歌愕然。
堂堂皇子王爷居然一言不合就脱衣服。
只是萧寒潜动作太快,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脱去外裳,露出一身月白中衣。
斜襟中衣只用衣带松松垮垮的系着,夹杂着雨水的凉风过窗而入,风吹衣动,隐隐能看到内里肤色稍暗的遒劲胸腹线条。
李英歌眼角一跳,脑海中闪过的却是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四年前初见,萧寒潜还带着东北历练而出的风霜,肤色不似京中公子哥儿,透着健康的浅麦色。
四年时光荏苒,萧寒潜的肤色似乎不知不觉就养回了原本的白皙,却不病态,透着健朗的阳光气息。
她记得太后和城阳大长公主曾笑言过,萧寒潜小时候粉雕玉琢,白白嫩嫩煞是讨喜。
如今成了白富俊,在外却落了个冷酷跋扈的名声。
李英歌不由多看了萧寒潜一眼。
“小狐狸,看傻了?”萧寒潜哪里知道李英歌已经神游天外,略显得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嘴角挂着叼坏的笑,“与其用眼睛看,不如动动手?我要真着凉病了,你当如何,嗯?”
李英歌仰头看他,萧寒潜要是真病了耍无赖要她负责,后果好像很严重。
当下抓起包袱皮一抖,十分霸气地一扬手,果断将新衣甩上萧寒潜的肩头,踮起脚尖道,“你低下头来,我够不着。”
萧寒潜依言弯身,俊颜准确无误地契合在李英歌仰起的脸侧,在她耳边沉声低笑,“我之前说你矮,你还不承认?”
李英歌懒得理他,张手替他抻了抻新衣,示意他抬手套袖子,随即退开一步,扯了扯衣襟,满意道,“很合身。”
萧寒潜挑眉,两手揪起宽大敞开的衣襟,左右看了看,“道袍?”
“嗯,在兴园不常出门,我和瑾瑜师姐都爱穿这种道袍,行动坐卧都方便。”李英歌见识过无归道长不重样的无数道袍,少不得技痒改良了一番,做出来的道袍少了几分出世的寡淡,多了几分闲适淡雅,她微微笑起来,“寡虞哥哥,你喜欢吗?”
她知道,萧寒潜看似不讲究,实则在吃穿上用的心思都低调而不外露。
没要求的人往往要求更高。
她对自己的女红手艺有信心。
萧寒潜看她笑微微的小模样,面色情不自禁地柔和下来,垂眼看着大敞的衣襟静默片刻,忽然勾唇笑道,“小狐狸,我很喜欢”
他的小未婚妻不用多厉害,能在这些细微处迎合他,就足够令他心生欢喜。
所以他身随心动,修长手指捏着衣襟,敞开未曾系上的道袍,不由分说地将李英歌整个包裹进衣下怀中,弯腰低头,俊颜抵在李英歌的颈窝里,微微偏过头去,低声和她咬耳朵,“小狐狸,这份回报,深得我心。”
李英歌看不到他的表情。
眼前是他包覆在中衣下的暖热胸膛,周身被他包在宽大的道袍下,仿佛与世隔绝,昏昏暗暗,全是他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即不挣扎也不乱动,略微僵直地任萧寒潜虚抱着她,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把衣带系上罢。敞着衣襟真要着凉的”
“别动。就这么说说话?”萧寒潜暗暗吸了口气,闻着李英歌鬓发散发出的轻浅雨水潮汽,意外觉得十分好闻,语气越加放松下来,“你跟你娘回澧县李氏,不单是为了给杨老太太祝寿罢。你娘是不是打着分家的主意?”
早在圣旨赐婚的时候,萧寒潜就能想到安插人进李府伺候她,会知道澧县李氏族里的事、会猜到谢氏的打算,并非意料之外。
李英歌微微一顿,就颔首道,“嗯。我娘想把族里的大家先分了,回京就把小家也分了”
她本能的抬头想去看萧寒潜的表情,入眼却是一片朦胧,只能看到一小块领口圈出的亮光,她微微眯起眼,接着道,“我没有违反和你的约定。密折的事,我娘不知道。”
☆、第142章 送礼不如送人
“嗯,我知道。”萧寒潜轻笑,蹭了蹭李英歌的颈窝,调整好姿势舒舒服服地窝着,闷着嗓音道,“你娘要是知道了密折的事,恐怕不会悠悠哉哉地往澧县来。而是先带人打到户部衙门,揪着你那位庶兄回家,丢进祠堂里打死”
李英歌闻言神色一肃,全然顾不上萧寒潜的小动作,抿着嘴低声问,“李锵任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之后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
萧寒潜剑眉一挑,随即释然。
谢氏的本事如何,他多少知道一些。
李锵娶妻生子后看似独立成家,实则家小和内院的牵扯反而比独身时更深,以谢氏的手段,李锵只要一天尊她为嫡母,就一天逃不脱谢氏的眼皮子底下。
李锵打着李子昌的名号,暗中收贿替人活动官职、交结权贵党派,放到往常也算不大不小的罪名,但不至于伤筋动骨,无非申斥贬官,以儆效尤。
官场水深,而水至清则无鱼。
只是偏偏赶上启阳帝太平日子过腻了,大肆整顿吏治,拿势头只高不低的清贵、寒门开刀,这档口,谁撞上谁倒霉。
萧寒潜本待李英歌追问,见她比他预想的知道得更多,心下喜她一点就透说话不累,嘴角不由又上扬几分,有意提点道,“不是我知道,而是谁蠢谁入套。你当父皇不知道朝中那些暗地里的腌脏勾当?以前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如今哪个不自量力又急功近利的,也就只配沦落到父皇的刀下,做一做杀鸡儆猴的磨刀石。
你那位庶兄犯的事,可大可小。你回去和你娘提一句,若想保他,只能保他一条命,其他的无可通融。”
他不在乎李府嫡庶如何,但在乎小未婚妻的亲娘如何想,当家主母有些事不可不为。
李英歌却全然没有保李锵的意思,听着萧寒潜低沉轻语,心下却是怅然。
她知道启阳帝此举的用意,直指今后的大局,是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
首当其冲的东北边关算是京城后花园的大门,卧榻之侧,启阳帝又怎能容许狄戎大部长此以往地,在关外酣睡?
而攘外必先安内。
启阳帝登上帝位蛰伏近二十年,此时大刀阔斧,无可厚非。
将来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整顿吏治纠察官员只是序幕,启阳帝要打压日渐势大的清贵、寒门,重新重用开国勋贵以及宗亲,李子昌作为先帝后期崛起的清贵首脑,简直是现成的靶子。
何况李子昌风生水起,靠的还不全是自身为官的能力。
无归道长说李府命数不可改,也是基于这一点,除非龙椅上换个昏君,除非李子昌也被重生,换个乖良的内瓢急流勇退。
李英歌暗暗苦笑,伸手去扒道袍地领口,好容易探出半个脑袋,入眼却是萧寒潜宽厚的肩膀,她努力偏过头去,摇头道,“我娘不会插手李锵的事,你不用多管。倒是李铨,他是否也在密折名单上?”
软热的气息不经意间,拂过萧寒潜的耳廓。
他下意识地歪了歪头,和李英歌大眼瞪小眼,声音莫名有些飘忽起来,“李铨倒是帮你那位庶兄打过下手,不过还不够资格入父皇的眼。且不用管他。至于你父亲”
他叫她来,就是想着趁谢氏打分家的主意,多透些可说的话头给李英歌。
于是极力忽略骤然发痒的耳朵,缓声接着道,“律法如何,你父亲的下场就如何。我不能保李府荣华富贵依旧,但让你父亲安度晚年却不在话下。小狐狸,你别多挂心,家里有你娘坐镇,外头有我,知不知道,嗯?”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总不会“铁面无私”到让他的小未婚妻真不好过。
李英歌听得懂萧寒潜的话外之意,但心中却是越发哭笑不得。
萧寒潜和谢氏一样,抓得到李锵的把柄,却都没看透李子昌的“慈父心”,万万想不到李子昌会一心保庶长子,把自己本可以安度的晚年也搭了进去。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
至于她自己,与其此时此刻庸人自扰,不如踏踏实实的走好当下的每一步。
是以她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只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偏离萧寒潜近在眼前的俊颜,嘟囔道,“你好放开我了,好重!”
说着在宽大的道袍下,拿手去推萧寒潜的胸膛。
掌下的胸腔却微微震动起来,萧寒潜闷声笑,拿下巴戳了戳李英歌的颈窝,戏谑道,“我才搭了半个身子的重量到你肩上,这就嫌重?那如果将来”
他话留半句,绕在李英歌后腰的双手徒然收紧,几乎将整个人倾倒在李英歌身上,声音极低地接着道,“如果将来有机会整个人压到你身上,你岂非受不住?是不是,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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