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欣然应允,百般珍视,没想到后来种种,他却沿用至今。
他不嫌膈应,她还嫌恶心!
既然提到桃林偶遇的旧事,李英歌也不打算再顾忌谁的脸面,仰头直视袁骁泱,语带不屑道,“怎么,四年前袁公子在大长公主府吃春酒时,拦我一回,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不够。如今登堂入室,还有什么未尽的废话没说?”
裘先梓听罢顿时一愣,回想常青的话,顿时想了个通透。
忍不住转头看向袁骁泱,愕然道,“瑾琛兄,这、这是怎么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李英歌无视裘先梓,嘴边勾起冷冷笑意,“我李家和袁家没有半点关系,我对袁公子什么态度,想来上一回袁公子应该切身体会过了”
说着一顿,似笑非笑道,“袁公子天资聪颖,学识斐然,不会蠢到看不出我看你十分不顺眼罢?就算以前看不出,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李家、兴园都不欢迎袁公子。出门左拐就是角门,请吧。”
侧门供主子寻常出入,角门则多用于下人进出。
简单二字,其中区别不无羞辱之意。
裘先梓忍不住皱眉,大感此话过于尖锐,不由看向李英歌。
袁骁泱亦是心中一动。
他知道李英歌对他莫名的冷淡疏离,却从不曾如此被人当面冷嘲热讽过。
他自有傲气,收起习惯性挂在嘴边的温润笑容,直视着李英歌,缓声道,“既然李二小姐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那么我就在这里问了。四年前袁家半夜走水,彼时同在城南夜宿的李二小姐,又在做什么?”
说着一顿,目光转向常青,意味深长道,“李二小姐身边这位丫鬟,是个练家子罢?只是不知这一身功夫,是否好到能飞檐走壁,夜探城南叫人神不知鬼不觉。”
当年他和袁士苍摘清自家后,袁士苍一心揪着同出淇河的那几家商贾不放。
他却另有思量,几番彻查,在抓不住那几家商贾的马脚之后,他就将盗走暗账之人的怀疑范围,扩大到了商贾旧交之外。
当时莫名闪过他脑际的那张冷漠小脸,再次浮上心头。
既然那几家商贾都坚称破损的账册是莫名出现,而后怕惹祸上身,才上交官府顺道摆了袁家一道,那么无论真相如何,会暗中推波助澜,对付他们这一家白身的,也只有甫一相见,就对袁家态度清冷的谢氏和李英歌。
他们初来乍到,莫说树敌有限,就连那几家背后捅刀子的商贾,也不过是顺势而为,事后回淇河,没少为淇河袁氏修复元气而上赶着出力。
再多利益纠纷,不到生死关头,商人始终更重和气生财。
而他的直觉向来不差,果然打探到了些线索。
同在城南的康家好找,当天康家办春酒的事也好打听,就连李英歌在康家住了一晚没有回李府的事,也不难确认。
只是没有确凿证据。
或者说,他并不相信,当年才八、九岁的李英歌,能做出夜半放火的事!
此时此刻,他不过是拿话炸一炸。
李英歌闻言内心丝毫没有波动,甚至还想笑。
她早料到她的行踪好查,且不怕查,总归袁骁泱就是本事通天,也查不出任何确凿证据。
她就怕他不查!
越查越不解,越不解越容易心乱。
李英歌嘴角上扬,勾起一抹轻浅笑容,语气却不带一丝笑意,冷声道,“你家大火,关我什么事?城南住了多少人,袁公子难道都一一问过了?袁公子不好好在翰林院修书研习,倒是大把闲功夫。”
说着扬手,冷笑道,“我可没这闲功夫。袁公子既然不肯走,那么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常青闻言顿时心领神会,接口道,“开门!放狗!”
☆、第137章 师姐不是白叫的
裘先梓首先唬了一跳,当下也不知该先劝人还是先护人,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脚下打着趔趄,手上直作揖,冲着李英歌和常青来回抱拳,急切道,“李二小姐,常青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动粗!”
说着猛朝袁骁泱打眼色,示意袁骁泱先服个软再说。
大概是不习惯做这种“眉来眼去”的小动作,裘先梓清秀的眉眼顿时打结,看着不像眨眼,倒像抽筋。
李英歌险些笑场,眼风掠过依然高立台阶上的袁骁泱,抬手止住裘先梓的动作,颇有耐心的解释道,“裘公子的家下人既然查过我们的家世,该知道京城李府出自澧县李氏,而澧县李氏往上数三代,乃是淇河李氏本族分出来的支脉。
裘公子也当知道,淇河李氏世代镇守东北边关,乃是大秦朝有名的武将世家。我身上既继承了先辈的血脉,对着君子自然只动口,但对着伪君子,动手又如何?”
裘先梓直觉这是歪理,但他直肠子直脑子,哑然噏合嘴唇,一时也不知驳哪句才好,半晌才呐呐吐出一句,“那你也别放狗啊!”
说着不忘目光锁定常青,见她已经转身往院门去,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居然有些好奇兴园要放什么狗?
姑娘家家的,顶天养两只宠物叭儿狗罢了!
袁骁泱认定李英歌不过是唬人,一时对她的态度心生不虞,一时又觉得这假把式有些可爱。
这念头甫一划过就令他下意识地皱眉,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道,“李二小姐,难道这就是李阁老府的家教,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他不好对为他“出头”的裘先梓多说什么,只将矛头继续指向李英歌。
李英歌顿时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不容错辨的冷漠,“你想做兴园的客人,哪个答应了?我认不认你这个客人,你说的不算,裘公子说的也不算,我说了才算。”
“还有我。”
陈瑾瑜人未到话先到,无视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只盯着袁骁泱上下打量,扬起下巴哼道,“我师妹家教如何,外人不知,我娘却是知道的城阳大长公主夸过、太后娘娘厚赏过,我师妹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怎么,你这脸再大,能大得过太后娘娘?”
说着仿佛刚认出袁骁泱,故作恍然大悟道,“这不是那位曾和淇河李氏的内二房联姻,后又休弃发妻,眼看发妻一家惨死家破,而不念旧情,心无旁骛进京奔前程的袁公子么?”
话一顿,用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和李英歌咬耳朵,“我记得,袁公子的元配发妻,是和你关系极好的本族族姐?”
这话其实是说给裘先梓听的。
陈瑾瑜来花厅的路上,就听人禀报过前因后果,虽讶异于李英歌这回的强横直接,但自家闺蜜自家挺,只嫌裘先梓缺心眼,什么人都敢直接往别人房头下带。
是以毫不掩饰地,直接冲裘先梓丢过去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裘先梓本就大感头疼,再听陈瑾瑜这一番陈情,顿时觉得脑袋不够用,傻愣愣看向袁骁泱,眼神中既有惊讶、意外又有质疑。
袁骁泱眉心皱得更紧,心中略一衡量,先开口安抚裘先梓,语气极尽知交好友的温润,“不是我有意隐瞒你,只是这种家中旧事,说来不过徒增渭叹罢了。”
裘先梓不由动容。
他自己无嫁娶之心,想专心医术是一,不想盲婚哑嫁是二。
此刻听袁骁泱语气似乎无限感概,只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姻缘之事除当事人外不好论断,当下不由赫然,收回质疑眼神。
陈瑾瑜忍不住又剜了裘先梓一眼,转向袁骁泱的目光透出几分恼怒,暗想此人倒是深谙避重就轻之道,裘先梓好敷衍她可不打算轻易揭过话头,本能的将李英歌护在身后,挺身就要再开口。
李英歌眼中泛起暖暖笑意,轻轻扯了扯陈瑾瑜的袖口,探头故作击节而赞状,微微笑道,“袁公子这话倒是没错。往事总是令人唏嘘。就好比当年袁太太巧合下帮过我师姐一回,城阳大长公主不但下贴相邀,提携袁太太和袁公子在大长公主府的春酒宴上露脸。
后来还为袁公子引荐了信国公的至交曲大人。曲大人乃当朝名儒,其后又任三年前的进士科主考官,袁公子能高中二甲传胪,入翰林院顺风顺水,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可不是世事难料,当真唏嘘。”
袁骁泱闻言双眼一眯,目光转而射向李英歌。
要不是出了当铺暗账的漏子,以他的资质,怎么会“沦落”到二甲榜上。
同窗无不艳羡他,而传胪之名却像一根刺,无人能知道,也无人能懂他心中的隐痛。
此时此刻听李英歌语带暗讽,他一贯不动声色的脸色,不由透出几分冷意。
李英歌最知道他自持天资的傲气,挑着他的痛脚踩,嘴角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陈瑾瑜立时反应过来李英歌的用意,忙故作纠结的接话道,“我娘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袁太太当日援助之恩早已尽心报答。师妹若是不提,我倒忘了这一茬。怎么,袁公子已经拜入曲大人门下还不够,如今登堂入室,找我师妹麻烦,是想挟恩以报?”
她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但袁骁泱也别想得寸进尺,回头再在裘先梓耳边扭曲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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