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大人纪事 (晓色初开)

　　这屋子布置成产室的模样，甚至摆设都极力还原韦皇后生产时的样子。
　　除去死去的红笺和淳于雁，余下的玉漱、锦袖、宝珠、苏嬷嬷和另一位陈嬷嬷，还有两名产婆，分别是方婆子和秦婆子。
　　宫**奉的产婆都是从民间遴选的有经验的产婆，平日就在宫中住着，方便照顾嫔妃全部产程。
　　方婆子和秦婆子从那年韦皇后难产过世，就被遣返归家，虽保的性命，却从此生意一落千丈，可以说过得极不如意。
　　这些人从韦后过世就再没交集，此时突然被叫到一起，心里都有些惊异不定。
　　萧钧往当间一站，道：“今日找你们来......是要重现当日母后生产时的场景......”
　　重现当日先皇后生产的场景！
　　为什么？
　　几人的脑子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萧钧继续道：“你们不要怕，只要想想当日你们做了什么，别人做了什么就行。”
　　“哦......”年龄大点的下意识应了声。
　　玉簌、锦袖和宝珠年纪轻点，能在韦皇后身边伺候的绝不可能是傻的，很快就猜测道这背后隐藏的信息，瞬间脸都白了。
　　玉簌胆子小点，腿一软就险些摔倒在地。宝珠跟她站得近，急忙伸手扶了一把。
　　锦袖强自镇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唇道：“殿......殿下，皇后......先皇后娘娘的是......”
　　萧钧打断她的话：“你们别管其他，只需记着我的话，老老实实把当日的情形讲出来就没事了。”
　　刚刚安抚完三人，两个产婆和陈嬷嬷总算是明白过来点儿了，急忙跪下来喊冤：“不关我们的事啊，殿下，就是给小妇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三位殿下一定要......”
　　“够了！”萧铎断然呵斥道：“都住口！全都起来听二小姐的吩咐，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不是冤枉，二小姐自有定论。”
　　秦婆子和方婆子吓得一抖，抬眼看了看独孤维唯，然后互相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
　　独孤维唯观察几人一会儿了，这时向后退一步在椅上坐了，先向锦袖道：“你以前掌管着先皇后娘娘的膳食？”
　　锦袖吸了一口气，施礼道：“回二小姐的话，是！”
　　“那天皇后娘娘吃的东西都是你伺候的？”独孤维唯再次问道。
　　锦袖的脸再次一白，却没辩驳，只道：“是，主子入口的东西都是经过奴婢之手检验，那日用的膳食，包括汤药都是经过奴婢亲手银针验毒......”
　　“锦袖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先皇后当日产前吃东西了吗？”
　　独孤维唯亲自检查的韦后尸体，当然知道她不是死于毒杀，她问韦后吃没吃东西，主要是想旁证韦后当时有没有力气生产。若果产妇临产前一段时间没有进食，很有可能生产是乏力，以致滞产。
　　“吃了的......”一听不是怀疑自己在韦后食物中动手脚，锦袖急忙道：“娘娘说了，生产最耗力气，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生孩子。所以都已经发动了，娘娘还要了一小碗牛肉羹。”
　　“然后呢？你们都在做什么？”
　　“娘娘出了一头汗，宝珠在给娘娘擦汗......”
　　锦袖努力回想，看了看玉簌，道：“我记得玉簌是在旁边打扇？”
　　玉簌绞着双手点点头，小声道：“那时候天热，奴婢给娘娘打几下扇，被淳于女医喝止了，说是产妇见不得风，奴婢就去帮着从殿外往里面端热水。”
　　“也就是说，先皇后生产，你们没有近前？”
　　“没有！”三人齐齐摇头。
　　她们不是产婆，只是帮着打打下手，那个时候若是往前靠就是没眼力界了。
　　“接生主要是靠你们......”独孤维唯看着方婆子和秦婆子问道：“先皇后生产一开始顺利吗？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会难产？”
　　“娘娘已经生过三胎，照理说会很快，是淳于女医说娘娘这胎个头大，怕不会太顺利，所以就帮着娘娘按摩肚子，好让胎儿更容易产下。”
　　“胎儿个头大不大，难道你们摸不出来吗？”
　　有经验的产婆通过摸孕妇腹部，很容易判断出胎儿大小，何况他们能被挑选进宫，定是百里挑一的各种能手。
　　方婆子和秦婆子相互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吭吭哧哧，语气并不怎么坚定的道：“是比一般胎儿大些......”
　　独孤维唯霎时了然，人们普遍认为胎儿大了好，健康。就像喜欢称呼别人家出生的孩子做大胖小子一样，其实寄托着对孩子健康的期许。
　　两个产婆有意逢迎，自然淳于雁说胎儿大，她们便顺水推舟跟着说胎儿过大。
　　今日追究胎儿到底大不大已经没什么用意了，独孤维唯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也就说是淳于雁说胎儿过大，怕不好生，所以给先皇后揉按腹部助产。那么揉按之后呢？”
　　方婆子擦擦额头的汗，道：“淳于女医医术高明，女科上比我们强多了，她说娘娘会难产，果真就......”

☆、第四百零二章 当日再现

　　秦婆子眉眼看起来比方婆子要精明，或许看出些门道，拿胳膊肘捅捅方婆子，制止她往下说，自己接话道：“娘娘一直说使不上力，后来又说有力无处使......”
　　独孤维唯让秦婆子暂停，和萧钧亲自扶了苏嬷嬷，让她躺在当间的产床上冲作先皇后，然后向屋里众人道：“各自想想当时你们都在做什么，说了什么，过来一一演示。”
　　秦婆子当先近前，走到产床边，一边做出揉按苏嬷嬷腹部的动作，一边讲述自己当时的行为：“淳于女医为娘娘揉按不顶用，让我们两个也来试试，说是各自手法不同，我们的方法可能有用。我跟方妹妹就轮流上去帮娘娘推按，就是这样......”
　　方婆子也跟过去，等秦婆子揉按几下后，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一边解说揉按的手法。
　　陈嬷嬷站到靠近苏嬷嬷头部的位置，低头道：“娘娘莫怕，再试试，马上就好了。您集中精力往大便的方向使劲，很快就会好的。”
　　苏嬷嬷脑筋不清楚，听她这么说也跟着喃喃：“对呀娘娘，不怕的，您生过两位皇子，一位公主，这一胎一定没事的，娘娘再使点劲，就快看到头了......”
　　“我们两个轮流推按都不顶用，反倒让娘娘疼得出了满头汗，淳于女医便说让太医开催产汤……”秦婆子在旁边道。
　　锦绣接着道：“奴婢出去听候许院正的吩咐去拿药，催产汤从抓药到熬药、试毒、喂药，奴婢不假人手，都是自己一手做的，中间不敢有丝毫错眼。”
　　入口的东西都是锦绣经手，她怕担责任，自然需辩白。
　　独孤维唯当然知道不是吃食的问题，摆手制止她往下说，依旧盯着秦婆子道：“催产汤没起作用的，接下来呢？”
　　秦婆子看一眼独孤维唯，道：“太医开方子、抓药、熬药耽搁了不少功夫，娘娘仍旧没能生下孩子，这时候大家都慌了，陈嬷嬷吩咐宝珠去禀明皇上，请皇上让许院正进殿给娘娘扎针。”
　　男女有别，产房万不得已不会让太医进入，太医一般只会在外面候着，根据产婆口述开方。
　　“扎在什么地方？”独孤维唯问道。
　　秦婆子抬起手点点另一只手虎口上一点道：“我记得是在这里。”
　　她怕自己年纪大了，记不真切，又问方婆子：“是这里吧？”
　　锦绣年纪轻记得清楚，接口道：“是的，没错！”
　　萧锬问道：“那处是什么穴道，有何作用？”
　　“合谷。”独孤维唯道：“那是合谷穴，有收缩宫包的作用。”
　　“除了合谷还有扎其他地方吗？”萧铎问道。
　　他这样问是怕因为淳于雁已死亡，先入为主认为她是真凶而错过其他线索。
　　“回殿下，没有了，许院正只扎了合谷穴。许院正说道如果有用，立刻就会见效，没有用的话他也是没其他办法，扎完针就要出去，秦妈妈和方妈妈拦着不让走，让许院正再想想办法......”锦袖道。
　　秦婆子大点其头，道：“正是，正是！许院正道他虽在女科上略通一二，但从没给妇人接生，也无能为力。”
　　独孤维唯了解两位产婆的想法，她们给先皇后接生自然是担了极大的风险，先皇后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也小命不保，所以很是尽力。
　　“扎过针以后有没有好转？”萧锬接着问道。
　　方婆子为证清白，抢着道：“有点作用，胎儿往下下了一点，但又被卡住。这时候只要娘娘稍稍使点劲就能诞下孩子，但娘娘这时候脸上没一丝人色，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铎双拳紧紧握住，额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显然听到母亲临终手这么大罪心里难过。
　　萧钧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
　　萧锬则怒道：“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难道都是死人吗？”
　　秦婆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忙分辨道：“我们，我们......我们也帮不上忙呀，这时只要娘娘稍稍用一点点力气，一点点力气就行了，娘娘这不是头胎，按常理，真的只需用一点点力气就能诞下小公主了，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