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园子是我八岁生辰,先皇所赐。”
萧恪脸上仍旧是以往的平淡无波,但眼中似有讥讽一闪而过。
且他提起先皇没有称呼父皇,而是先皇。
独孤维唯伸过脑袋探究地打量他。
萧恪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转移话题道:“我带你沿湖走走。”
边邀独孤维唯前行,介绍道:“玉明河自明霞园西北流入,自东南流出,在园中汇聚成这片落霞湖。”
远远跟在后面的高通海虽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不妨碍看见两人的动作。更是心头大震,主子身边连个丫鬟都不用,刚别提跟什么女子有肢体接触了,看来主子对这位独孤姑娘很是不同,打定主意,定要好好伺候这位。
二人沿着湖边缓缓走着,沿途时见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其景清新洒脱,婉约雅致。
偶见大片大片的桃树林,因不是花期,枝条上缀满油亮的碧叶,令人清新悦目,舒爽神怡。
园子太大,二人也只是沿岸随便走走,便时已近午。
独孤维唯早餐随便用了点,此时已经饥肠辘辘。待下人将饭菜上桌,萧恪将人挥退,自己用饭之时还不时帮独孤维唯夹菜。
左右今日宁王殿下的反常原因她也解不开,索性不加理会,心安理得,大喇喇接受宁王殿下的照顾。
午膳后,萧恪令人将高通海及园子里的各位管事叫来,当着众人的面介绍独孤维唯,言道即将到来的生辰宴将由她操办,所有人需全力配合,对她的吩咐半点不得违逆。
由高通海打头,所有人齐声应是。
园中已为独孤维唯备下了临时下榻的地方,是一座精巧的小院。因临着桃林,便叫飞花小筑。
萧恪亲自送人过去,道:“你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什么事都吩咐她们做,有需要的物事让人找高通海。”
他说的她们,是拨在这院子里的侍女。他自己不用侍女,但独孤维唯还是需要的。
室内布置得舒朗轩阔,又不失雅致。家具一色黄花梨,纱帐帷幄具都是时下风行的烟霞纱。是独孤维唯喜欢的风格。
看得出布置的人很用了些心思。
“你先休息会,下午我把宴客名单给你送过来。”
独孤维唯满腔疑窦看着萧恪施施然走出视线,一转眼见屋里的四名侍女正好奇地打量她。
看见被抓了现行,忙又各自垂手静立。
独孤维唯让她们一一报了名字,然后打发出去。
她还真有些困了,早上被萧恪搅了觉,又逛了大半天园子,这会子睡意袭来,便进了里间趴在铺的柔软芳香的床上,呼呼睡去。
一觉睡醒,萧恪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人在明间塌上倚着大迎枕随意歪着看书。
“殿下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叫我?”
独孤维唯睡眼惺忪,满头青丝乱糟糟的,身上衣服被压出一道道压痕,冲萧恪嘟囔,一边掩唇打了个呵欠,径自在萧恪对面坐下。
萧恪的目光自书抬起,看她一眼,嘴角抽抽,无奈叹道:“丫头,你没照镜子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宴之始
独孤维唯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然后挠挠鸟窝似的头发,讪笑道:“殿下又不是外人,左右没人看见。”
或许是这句话取悦了萧恪,他唇角轻轻勾起一个类似于微笑的弧度,扬声叫人进来帮她梳洗。
末了又绷起脸教训她:“在别人面前可不许这样子!”
“知道了,您比我爹还爱教训人。”
独孤维唯边跟那个叫芳菲的进内室梳妆,边回头笑嘻嘻道。
萧恪无奈摇头。
独孤维唯收拾好出来,因没带替换的衣服,身上仍是她略有些皱巴巴的衣服。
萧恪看了一眼,招手让她过来坐,然后把几上的纸笺推过去。
独孤维唯知道便是宴客的名单了,撒眼一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当朝权贵的名字。
一个个都是时下跺跺脚京城便抖三抖的人物。
独孤维唯顿时感觉压力山大,此时方觉察到大魏天子唯一亲弟的及冠礼原本应该是多么盛大的一场事。
皱着眉头苦着小脸发愁道:“这可怎么好,这么多大人物,我若给办砸了可怎么办?”
萧恪的手指在几下轻轻捻动,忍住抬起来的**,安慰道:“无妨,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谁不喜欢撵出去就是了。”
这话轻描淡写,又霸气满满,是宁王殿下一贯的作风。
独孤维唯笑逐颜开:“那我便放开手脚随我心意办喽?”
“你高兴就好。”
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纵容的味道,跟她爹惯常的口吻这般相同。独孤维唯在心里暗自嘀咕。
“银子明日我让府里拨过来,如果不够让高通海回府说一声。”萧恪有补了一句。
次日上学,独孤维唯基本都在考虑宴会流程,因时间比较紧,她大致列了个单子,把事情轻重缓急分一分,然后逐条落实。
后来觉得每日上学着实抽不出时间,干脆便跟学里告了长假。
按照自己列出的流程,将事情分了轻重缓急,一一着手开始落实,府里和明霞园两头跑着忙碌。
萧恪在冠礼前需沐浴斋戒二十日,因此自打那日分开便没见过。
独孤维唯第二次去明霞园的时候,发现飞花小筑里添了不少衣物,都是时下正流行的款式和用料,做工精致,毫无瑕疵。
芳菲言道,这些都是殿下亲自准备的。
独孤维唯听后凌乱不已,这真是冷面小阎王做的事?看来这位脑筋抽抽得太厉害。
心里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但萧恪的好意,她老实不客气领了。
忙忙碌碌中,日子滑到八月中旬,萧恪的生辰便到了。
宁王及冠是大事,白日在太庙由礼部尚书充任大宾,圣上亲为赞冠,为萧恪举行了三加冠礼。
独孤维唯因为在明霞园准备即将开始的夜宴,无暇分身,没有到场观看大魏唯二的亲王及冠礼,颇感遗憾。
冠礼之后,萧恪乘着亲王规制的朱轮华盖车,摆开仪仗前往明霞园。
同一时间,长街上冠盖如云,众权贵纷纷披着晚霞向着城东南的明霞园而去。
而未接到帖子的,只能满眼羡慕看着一辆辆华贵的马车从眼前驶过。
明霞园大门口一派忙碌的景象。身着清一色青衣短打的侍从们,有的引导驶来的马车停靠在相应的位置;有的帮着搀扶贵人下车;有的引着客人进园。一切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进了园子,便有侍女迎上来,为客人前导。
过了远香堂,眼前豁然开朗,各色灯盏铺展出一片光华璀璨。莲花灯星星点点,映着一池湖水,美轮美奂,宛若银河倒挂,垂悬人间。
大殿前方偌大的空地两侧各被安排了两排席位,整整齐齐呈外八字排列着,案几一侧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坐垫。
两排坐席的顶头又摆放着几张席位,应该是身份最尊贵之人的坐席。
每张案几上都摆放着一盘时鲜水果,还有几碟子干果点心。
席后竖立着的两排落地灯,大殿前的石阶上每隔两阶也安置有一座落地灯,顺着台阶一溜而上。门前、檐下、廊上、树枝上都是琳琅满目的灯。
各色灯盏将处在昼夜交替中的园子照耀的灿烂夺目,宛如天上宫阙。
宾客陆续前来,礼宾一声声长呼通报:“中书令权大人到----”
“护国公到----”
“韩大将军到-----”
“独孤上将军到----”
“司徒大人到----”
侍女们随着这一声声通报,将来宾引导着在各自的位置坐下。
一时尽是招呼寒暄的声音:
“张大人,您也来了。”
“侯爷,好早!”
“老大人久不见了,身体还好?”
等席位渐次坐满,天际黑幕也彻底合拢。
陡听见大殿正门外一声长长的通报声:“宁王殿下驾到----”
随着这声音落地,从洞开的殿门内走出来两人。
一人头戴玄色皮弁,身上是玄色广袖大礼服,袖口和衣襟处镶着宽宽的红底螭纹澜边,腰束革带,足踏翘头履。肤白如玉,面目俊美,神情端严。
其华贵威严处,若上神垂凡,风仪摄人。
正是今日的寿星公宁王萧恪是也。
他的身边落后半步跟着位双七年华的少女。
她头结双环望仙髻,两鬓饰以花钿。上身淡黄广袖衫,大红色襦裙高高束胸,腰间宽带腰封,臂挽金纱披帛,看起来庄重而不失爽利。
一张小脸莹白的似乎要发出光来,眉目若异花初胎,清艳无伦。
一双手平端于胸前,面上带着微笑,在众权贵面前施施然走来,不带半点畏怯。
众人都是窃窃私语,不认识的固然讶异什么人竟能让宁王破例允许近身。认识的也在心底猜测,二人目前的状态到底是什么关系。
待二人缓步拾阶而下,众人忙起身齐刷刷拱手躬身见礼。
独孤维唯便往一侧避了过去。
萧恪立于台阶上,双手平伸,道:“诸位,请起。”
待人们直起腰身,双手抱拳,微微欠身,简短的说道:“本王及冠,蒙诸位奔劳,恪,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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