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长叹一声:“无忧长大了。”
我望着帐顶:“无忧已经二十岁了。”
“日子过的真快,母后都老了,如今只盼着铭瑜早日执政,无忧早些诞下嫡子,母后的心才能放下了。”母后问道,“如今肚子可有消息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木着脸摇摇头。
母后叹道:“母后知你仍是贪玩或许不曾想过这些,可你看你舅舅家的几个哥哥都娶妻生子,蔚然也长那么大了,子嗣毕竟是宗族延续最重要的依靠,趁着年轻,还是早些为阿椮诞下嫡子为好。”
我扭过脸:“母后,我累了。”
“睡吧。”母后道:“让钦天监挑个日子,去寝陵看看你父皇和先帝,世事如云,谁都不曾料想。”
“知道了。”
黑暗里沉默半响,我含含糊糊的问母后:“铭瑜尚幼,国事是哪些大臣在辅佐,似乎未曾听闻过...”
母后良久叹一口气却不曾回答,反而问我道:“秉笔大人,是母后放你身边自幼开始伺候的,也约莫有个六七年的时间,后来他去德裕太后身边当差,平日里听宫人说道,他对星河苑大抵还是不错的,无忧觉得此人如何?”
“无忧...不太记得了。”
拜祭
那日是后宫一次赏花宴,他为我摘一朵枝头的西府海棠,皇后在上座笑道:“这小黄门看着倒是伶俐,却不知道为何看着有些眼熟,起初在哪处当差?”
他跪在地上:“承蒙皇后娘娘谬赞,小人如意,入宫起初在宫中做洒扫,后一直在贵妃娘娘身边当差。”
“唔,倒是个招人喜欢的。”
人往往都偏好那些长得俊俏清秀些的相貌,他那时已经是少年人的模样,当下就有皇后亲近的嫔妃道:“这内侍倒是有这样的福分入得了皇后娘娘的眼,可愿去皇后娘娘身边当差么?”
我焦急的看着他缓缓吐露:“小人愿意,这是小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那一瞬间被掠夺心爱之物和被遗弃的伤心难过,至今仍是冷冰冰记忆如新,母后厌恶奴弃恩主,自此对他没有好脸色。
陪着母后用完早膳,靛儿方匆匆而来,我问道:“可有消息了?”
她摇摇头:“使节殿那边不见几位大人在,只找到一位记录的书吏,道是北宛消息一切照常,并未有任何大事件传来。”
我又问:“去信可有回复?”
“还没有,或许是信鸽在路上耽搁了。
归途上我曾写信给阿椮让驿站送去北宛,却一直没有收到过阿椮的回音,随同来的家臣在宫外却突然断了消息,我担忧日月城的状况,更对于先下的一切觉得不安。
打定主意后,我去见了铭瑜。
内朝对答还在继续,文德殿里静悄悄的,庭里宫人正在洒扫,这儿历来是皇上退朝后休憩之所,陈设皆是旧物,我却瞥见书案后的一尊青玉卧鹿替换成了他物。
九中侍垂手立在我身后,恭敬道:“皇上下朝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铭瑜见我来喜笑颜开:“皇姐。”
他身后捧着奏章的人神色平静,我笑道:“我是来寻皇上帮忙的。”
官中有急递铺,铺铺换马数铺换人,日夜兼程北宛也不过三四日,寄封信给阿椮也能确保万无一失。
却有人冷言笑道:“急递铺历来用于官中大事更替,军机急情,长公主借用急递铺传递家信,怕是不妥。”
我面色讪讪的扭头看着别处:“事出有因,亦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铭瑜看看我,又看看他,而后嗫嚅道:“如意,就帮帮皇姐吧。”
他冷淡的脸莞尔温柔微笑,眉眼却冷硬:“公主与王爷鹣鲽情深虽令人艳羡,却也要问问日夜兼程的信使可愿为此一己私情累死跑马疲命奔波,有什么情思非得费此周章十万火急不可?”
我无言以对,只得对铭瑜道:“既然如此,那便罢了,索性再多等几日。”踌躇两下,我再道:“也向皇上请个旨意,我想亲自去一趟皇陵祭拜父皇和先帝。”
铭瑜点头:”我让禁军护着皇姐去,钦天监的人也随行着,另外,皇姐在父皇面前替我向父皇请安,道我来年再去看他。”
我一并应了,身后却有人道:“巩都距汴梁有一日路程,永昭陵和永嘉陵亦相隔甚远,公主初次祭拜不甚熟悉,小人愿一同前往,公主身边也有个伺候的人。”
我微蹙眉:“不敢劳秉笔大人辛苦随行,不过是祭拜天灵,也不需人伺候。”
他漫不经心道:“公主何必事事避着小人,小人进宫二十多载,也从未跟着主子去过陵寝,好歹也让小人去给先皇们上柱香磕个头。”
我纠结的盯着他,平歇的波澜和疑惑又慢慢的漫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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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高潮段要开始了....
永厚陵与梨花白
我朝皇陵都是祔葬寝陵,永厚,永光,永泰,永熙都是帝后合陵,加之后妃,宗氏,名勋功臣陵园不可胜数,故此巩义一路西去皆是青山绵延为屏,枳橘郁郁为香,松柏秀如点将之景。
为何太祖太宗们都是帝后合陵?
史书上记载当然是帝后情深,因循祔葬之俗,但实际上却是高祖当年凿山为陵之初,民生艰难国库羞涩,因此才定下合陵之策,以祔葬之策省去了修建后陵的一大笔银两。
只是高祖早年娶妻早亡,那是前朝太常卿家的嫡女,立国后二十年空悬后位才立了当时贵妃为后,因此高祖永厚陵中祔葬了两位皇后,永厚陵也修建的与其他陵寝不同,几陵中只有永厚陵面水背山修在高处,其他帝陵都面山背水修在低势之地。
靛儿扒着窗瞧了半日,满眼亮晶晶回头道:“我家就在高祖皇帝永厚陵后头的橘园里,从这儿就能看得见的。”
她的父兄都是永厚陵陵使,自小就生活在陵园廨舍中,只是此时远山一片青翠,手指之处也只能依稀看见一角浅淡屋檐。
“我舍你几天假回家看看。”我道,“你也离家好几年了,回去看看你的父兄娘亲可安好否。”
她倒踌躇:“也不必了,前两年里在宫里也见过的,况且我还要伺候公主.....”
“岂有过家门而不入的理,再者我身边也不缺人伺候。”我掀帘对外头道,“派个禁卫送靛儿去永厚陵的陵史舍。”
却有一人调转马头回来应答:“卑职飞骑尉孙锐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人我只见过一面,却从未忘记过他的样子,那日他先拦着我出芙蓉川,而后在暴雨中送我回宫奔丧,只是未曾想今日会再见。
从拱卫京畿的羽林郎到宫内飞骑尉,不过短短几年宫内已是人事浮动变化万端。我沉默的点点头,抬眼望去却只见九中侍和钦天监在仪仗前。
“靛儿姑娘请随卑职来。”
我瞥见他打马伫立在不远处眺望着永厚陵的方向,背影融入山风中,半响扭转马头回来,脸色平淡的对靛儿道:“你自小在永厚陵长大?”
”是,是...奴婢的父兄都是拱卫永厚陵的陵史,奴婢就在永厚陵出生的。”
他又扭头望了一眼永厚陵,问道:“永厚陵可供佛?可点长明灯?”
“秉大人,有...有一尊佛像,长明灯昼夜不歇,终年不断....”
他下颌绷的紧,面上浮出个讽刺又冷清的笑,而后自顾自的摇摇头:“罢了,你去吧。”
靛儿松了口气,向我告辞,我摆摆手:“回去吧,不拘你在家住几日,陪完你家里人再回宫。”
“奴婢多谢公主。”
他打马在我车辇一旁沉默半日,扭头待要说些什么,我落下帷帘,把自己与这一切远远的隔开。
是夜歇在龙洼行宫,龙洼行宫没什么别的,倒有数株虬结成一片的野梨树,每年清明宗室来皇陵祭奠都要在龙洼行宫停驻,只因这几棵野梨树花开千朵晶莹如雪,风中盘旋舞落如雨,香气清冽远远可闻见,但奇异的是这几棵梨树结果却酸涩不可入口,后来行宫里的人开始用梨花酿酒,酒出后芬香扑鼻清甜回甘,取名叫做梨花白。
此后民间纷纷效仿此种酿酒法,但最好的梨花白只在龙洼行宫里,是专供祭祀先祖之品,每年也只有极少几坛能入禁内,我幼时也曾偷偷的尝过一口,最后醉在母后的怀中,抱回星河苑的路途中我嘟囔了一路好甜好香,从此也养成了我爱喝酒的毛病。
我替下常服换上斩衰粗麻,去内殿上一烛香,途经那几棵枝桠相缠的梨树,此时花期已过已是满树葳蕤,枝桠里藏着几个赭青色果子。
“也不知这果子现在有没有好吃点。”我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甜了些吧。”
行宫里的太卿却摇头道:“休说人了,山里的鸟雀也不爱啄这又酸又涩的果子。不过嘛,也许正是它知道自己这果子太酸,才拼命开花,才酿出这么好的梨花白,要不---它早就被砍了,公主您说是不是。”
“太卿的意思,倒宁愿它们酸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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