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许多人便激灵灵打起寒颤来。
可惜,大火肆虐,已经将佛堂一切化为灰烬,洛瑶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在这样的火势里面逃生。
“你们都变成聋子了?怎么没人回答哀家的问题?”太后尖利的带着莫名亢奋的声音再次高声划过众人耳膜,可这话确实没人可以回答她。
在众人惶惶又无措看着佛堂在大火慢慢化为灰烬时,忽有惺松睡梦之音自他们附近飘了过来,“咦,出什么事了?这么热闹?”
“啊?那是佛堂吗?起火的地方是佛堂吗?老天,我抄了两天的经书还在里面呢,你们有没有谁进去替我拿出来?”
她原本平静愕然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急促。
待到她声音安静下来,原本齐齐朝着佛堂行注目礼的目光皆唰唰转过来,针芒一样尖锐落于她身。
“洛瑶,你怎么没死在里面?”太后最先愤怒发声,不过这质问的话却怎么听都怎么不对劲。
“原来佛堂着火连太后你都惊动过来了。”洛瑶从暗处走出来,众人这才发觉她衣裙还沾了好几片草叶子,“可太后你这关心也太让人受宠若惊了,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你巴不得臣妇死在里面呢。”
太后一噎,瞪圆了眼珠死死盯着她,那骇人的目光似乎要在洛瑶身钉出个窟窿来。
她是巴不得洛瑶死在里面。
洛瑶不死在里面,那她澈儿的灵位……,不,这个贱丫头不去陪葬,她的澈儿黄泉路也会寂寞的。
她的佛堂如今也因为洛瑶这个贱人付之一炬了,可洛瑶这个贱人竟然还活着。
太后越想心里越恨,本瘦削的面孔此刻加瞪圆的眼珠,让人一眼望去,越发觉得凄厉可怖。
“你为什么没死?”
太后这话,似呢喃又似泄了浑身力气。
偏偏洛瑶耳尖,便近前两步为她解惑了,“臣妇抄写经书抄得累了,抄完之后无意望见外面的星空极美,于是到外面走了走。也许实在太过困乏,不小心在附近的草地睡了过去。”
洛瑶平淡面容透出两分腼腆,“醒来的时候无意望见佛堂这边有火光冲天,臣妇想起已经抄写完毕还留在里面的经,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谁知还是来迟了。”
说罢,她还懊恼得拍了拍脑袋。
太后望见她这模样,更加愤怒欲狂。
洛瑶微垂着双眸,眼底掩着浅浅流转而过的讥嘲。若不是她在起火前做了个假模型代替她,现在被烧死在里面那个人十有八九是她。
当然,太后原本态度坚决不允她进佛堂,后又途改变主意。这里面本有着不可告人的猫腻,太后打着什么主意她大概清楚。
她打什么主意,太后却未必猜得着。
所以,佛堂会失火本在她意料之。她也趁机溜到了太后的寝宫,拿到一样她想要的东西。这场小小搏奕,她赢太后输,本是无可怨尤的事。
眼见太后如此狂怒,洛瑶只觉分外可笑而已。
“害太后你担心,臣妇实在罪过。”洛瑶垂着双眸,完全不看太后扭曲得可怖的脸,只淡淡道,“这场大火毁了太后你的佛堂,也将臣妇抄好的经书毁于一旦,看来太后这地方戾气确实极重。”
“臣妇只怕不适宜再留在这里。”说罢,洛瑶朝太后微微福身,“臣妇这告辞,转回皇太后的福寿宫去。免得留在这,再给太后你添麻烦。”
“站住!”太后见她转身要走,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吐了出来,“出了事世子妃想一走了之,你是不是太不厚道?”
洛瑶听闻她咬牙切齿的责问,心里觉讽刺。面却佯装诧异的看着她,“太后这话是何意?莫非太后认为佛堂失火是臣妇人为故意造成?还想要臣妇负责赔偿?”
“哀家这佛堂一直平安无事,不过借你一用,尚不过两天竟然发生失火之事,你敢说这事与你无关?”
洛瑶心里真真正正惊愕起来,敢情她随口胡说还歪打正着撞到太后的心口了?
第917章 负责到底
洛瑶眨了眨眼睛,愕然道,“然则太后觉得臣妇该对佛堂失火这事负责?”
太后狞笑一声,要点头。 却在这时,有宫人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洛瑶挑眉,转着眼睛,唇边噙出若隐若现淡淡笑意。太后则相反,沉下脸不悦道,“他怎么突然来了?”
宁煜是皇帝,算太后是宁煜的嫡母,也管不着宁煜去向。这皇宫,没有宁煜去不了的地方。
一转眼,便见宁煜寒着脸,十分严肃的移步而来。
佛堂的火光映着年轻帝王严肃的俊脸,所有人几乎都被他自然散发的帝王威重震慑得心头一凛。
洛瑶的目光自宁煜脸一扫而过,却在他牵着的小手凝了凝。
她没记错的话,他牵着的孩子应该是宁澈留下的唯一子嗣宁君如。那孩子小小年纪的脸,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他转动着黑漆漆的眼珠,迈着沉稳的脚步始终跟随着宁煜的步伐。但从他的目光,仍可看出几分怯怯不安。
洛瑶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她意味不明的掠了眼宁煜,随后便安静垂下眸来。
“君如,过去拜见你皇奶奶。”
太后自看见宁君如这小小人儿开始,整个人似乎陷入一种古怪的魔怔之。她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痴痴目光透出狂痛又热烈的色彩来。这使得宁君如怯怯迈步,却极为不安地慢慢靠近,“孙儿君如拜见皇奶奶。”
宁君如年纪虽小,但礼仪做得极为标准,可以看得出他在外面学的规矩极好。
“君如,”听着他童稚的声音带着疏离与不安,太后浑身如遭雷击一般僵立当场。她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刻意放轻了声音软和道,“你什么时候进宫的?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吃得饱吗?书读得好吗?穿的衣服够不够暖?”
“太后,”宁煜冷声打断她,“君如是我宁氏子孙,他在外面一应都有专人照顾,他自然样样都极好。”
宁煜深沉饱含他意的目光淡淡掠过旁边垂眸的少女,又道,“朕今晚突然收到消息知道他夜里做起噩梦,睡得不安,这才将他接进宫里带他来见见你。”
洛瑶目光微微暗淡了几分,心里默默为宁煜所作所为叹气。
三更半夜突然将一个孩子接进宫里,这威胁意味如此明显,他让太后怎么想?
“朕来了这里,才知道太后这里的佛堂意外失火。原来君如心系太后安康才会突然发噩梦,”宁煜瞥了眼洛瑶,又道,“幸好大家平安无事,佛堂烧了烧了罢。”
“对了,朕听说世子妃原本在佛堂里抄写经书?”
太后愣了愣,心尖却不可抑制的颤了颤,她终于意识到宁煜对洛瑶的在意超过她的想像。
宁煜却全然不理会旁人有何想法,接着又道,“太后这地方安全隐患众多,兴许其还有宫人不尽心的因素在其;朕看不如这样,世子妃这返回皇太后的福寿宫去。”
“至于太后你这里偷懒耍滑的宫人,”他语气一顿,肃杀之气骤然迸出,四周树木霎时惊得落叶簌簌,“为了太后你的安全着想,朕看完全有必要重新换一批稳重的人过来。”
“这样吧,稍后朕让内务府调一批可靠的人过来侍侯你。”
三言两语,宁煜不仅解了洛瑶之困,也将太后身边忠心之仆悉数拔除。
说这些话时,他声音平静温和,他脸也没有半分怒色。可其凌厉杀伐,却从他平淡的字里行间扑面而来。闻者,只能听着受之,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这一刻,洛瑶才突然从心底正正式式认真接受宁煜已经身为掌握他人生死的帝王。
他随意捏着他人生死,也能随意利用一件小事将权谋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目光没有震动,心头震憾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宁煜,果然是与她愈行愈远的九五之尊。天生有一颗擅谋专断之心,一件小事,只要他愿意,随时便可将利益最大化。
太后望了望他牵在手里的孩子,看了看那孩子眼里对她透出的疏离与防备,她极其悲怆地慢慢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宁煜,果然好样的。
“好,”半晌,她沙哑发声,神情颓败如死,“有劳陛下费心,一切按陛下说的办。”
宁煜微微点头,却转目看向洛瑶,“世子妃,劳烦你带君如到皇祖母的福寿宫宿一晚,明日朕再让人送他出宫。”
洛瑶低头看着自己脚尖,这样,她便可不必直视宁煜投来深沉又炙热的目光。
本来她也有办法顺利从太后的刁难脱身,但如今……。
宁煜牵着宁君如来解围这份情,她不领也得领。她若不领这情,只怕宁君如这孩子今晚再也没法睡觉。
心里默默叹口气,她疏离而淡远的道,“臣妇遵旨。”
宁煜微眯眼眸,凌厉目光一下如箭射了过来。洛瑶却自顾低着头,对他突然迸发的愤怒仿若未觉。
只听得他似有若无的哼了哼,然后对宁君发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孩子便防备又疏离却又不得不慢慢走过来,将小手朝洛瑶面前递出去,“世子妃,我能牵着你一起去福寿宫拜见太皇祖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