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回,奴才也不知谁惹着二殿下,他情绪不好时碰巧皇子妃在身边,他……他差点将皇子妃给、给掐死。”程贵吞吞吐吐说着,说到后面意识到他的说词太大逆不道,声音才不自觉低了下去。
皇帝扫他一眼,“继续说啊,为什么不说了?”
程贵在他锋利眼刀下,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那回奴才与好些人都劝不住,是想强行拉开他也拉不开。后来奴才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却又突然松开手,然后一个人锁在屋里发起呆来。”
皇帝目光渐冷,“那他现在这神智不清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久?”
程贵吓得一哆嗦,连忙辩解,“陛下,不是奴才不尽心侍侯二殿下。二殿下他最近日日都拿着酒瓶子,奴才劝不住,只能由着他。”
“大概从两三个月前,这酒喝得频繁了些,后来、后来……他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了。”程贵偷偷瞄一眼皇帝,见他面无表情沉着脸,大着胆子又道,“尤其最近,六殿下几乎每日都过来看望他,每次也没忘记带沉香醉过来。”
皇帝脸色骤然一变,目光跟脸色一样变得阴森骇人,“你说六殿下经常过来?他早看出二殿下的情况不对?”
程贵脸色一白,“奴才不知道六殿下有没有发现二殿下情况有异,奴才只知道他来的时候,二殿下偶尔会高兴与他对饮两杯,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独自发呆。”
皇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现在府里还有没有六殿下带过来的沉香醉?”
程贵应道,“有,奴才怕二殿下喝太多,还悄悄藏了两瓶起来。”
皇帝深深盯他一眼,忽扭头望着平公公,吩咐道,“你立刻让韦御医过来。”
他大手一挥,让人将程贵也扣了起来。
又想了一会,才道,“将原太子府长史元仲押到这来。”
七公主悄悄望了望洛瑶,见洛瑶轻轻点头,这才知道那个拿匕首弄得她脖子到现在还疼的家伙原是太子府的长史。
很快,形容落魄得跟醉汉一样的元仲被押到了这正厅里。
皇帝盯着跪地的男人,怒声道,“元仲,你挟持七公主,擅闯皇子府,知不知道单这两条,朕可以治你个砍头的罪?”
元仲木然抬了抬头,“二殿下已经仙去,臣这条命早该还他,陛下想砍砍吧。”
第688章 被人操控
皇帝冷笑一声,“还不怕死了?”
“行,既然连死都不怕,那更不该怕说实话。 ()”皇帝蓦地沉下脸,牢牢盯着他,浑身散发出浓重的帝王威压气势来。
元仲心头不由自主颤了颤,面却一脸无所谓的态势,“陛下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皇帝也没兴趣跟他客套,直接问道,“你告诉朕,你挟持七公主闯进二皇子的府邸想干什么?”
元仲答得也爽快,“不想干什么,是想死在二殿下面前;倘若侥幸不死,那在府里陪着二殿下。”
皇帝道,“一心闯进来求死?你总得说出个原因来吧?”
元仲坦然答,“罪臣是忽然醒悟,觉得以前做了对不起二殿下的事,该到他跟前赎罪。”
皇帝眼神如刀,声音顿厉,“你曾做了何事?”
元仲虽抱着必死的决心,对待什么都已无所谓的态度。但在皇帝凌厉威重的气势压迫下,仍惊得震了震,“罪臣、罪臣在太子府为长史时,曾在关键时候刻意给了个错误消息误导二殿下。”
说起往事,即使他心如止水,他面仍难免流露出悔恨交加的神情来,“若不是因为罪臣误导,说不定二殿下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一顿,他叹息更重,“说不定,他现在还是天泽太子一国储君。”
他闭着眼睛,突然无悔恨地用力捶打自己脑袋,“都是罪臣的错,都是因为罪臣,才导致二殿下如今的结果。”
“陛下,罪臣什么也不求,只求你现在将罪臣脑袋砍了,罪臣也好到地府继续追随二殿下,好好到他跟前请罪。”
“想死?”
皇帝冷笑一声,“这个很容易。不过在死之前,你得让朕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了不起的错事。不然,朕让你一直生不如死的活着。”
洛瑶古怪地转了转眼眸,做皇帝的都习惯动不动命令别人?威胁别人?
“陛下,你一定还记得当初是因何才突然废黜二殿下的太子之位!”
皇帝两眼厉芒如刺,猛地朝元仲扎了过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元仲扯了扯嘴角,木然道,“罪臣没什么特别意思。是想告诉陛下你,其实当初二殿下并没有半分谋反逼宫之心。”
“陛下你当时若肯认真想一想能明白其道理,二殿下他一直顺风顺水是天泽储君。请恕罪臣说句大不敬的老实话,只要二殿下不犯什么大错,他会一直稳稳当当做着他的太子。直至陛下你归天,他自然是下一任的帝王。”
“试问二殿下又有什么必要犯蠢做出谋反逼宫之事?”
忆起往事,元仲脸满溢痛苦之色,“记得那天,是陛下你下旨宣二殿下进宫那天。你还命了御林军统领点几千人马前来太子府,那时候,罪臣受他人胁迫,故意传了假消息说陛下你在宫摆下阵仗准备随时废黜二殿下的太子之位。”
“只待二殿下一进宫,陛下你立刻会行动。”
“二殿下误信了罪臣传的假消息,才会急急忙忙做出应对。”他顿了顿,想起那一幕,脸色跟眼神一样,皆因悔恨难返而黯淡灰暗,“在进宫之前,二殿下还特意喝了几杯沉香醉定神壮胆。”
“二殿下只怕做梦都想不到,幼时曾以命救他的兄弟,一早已经对他有了异心,并长期暗谋划要取而代之。”
皇帝额头两侧的太阳穴蓦地突突鼓了起来,“你是说,澈儿原本并无谋反逼宫之心?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宵小在背后唆使的?”
洛瑶听罢,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其实当初宁澈有没有谋反逼宫之心,皇帝自己应该最清楚。
眼下,皇帝大概一时还难以面对自己暗命人亲自结果宁澈的事实。这才想从别人身寻出无限大的致命点,好将冷酷无情的帽子摘掉,完全将责任推到别人身。
这个皇帝,明明是因为看见宁澈呆呆滞滞,过着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的生活,才心生杀念有意结果宁澈性命。
好让他自己从宁澈这个废太子已经完全废掉的事实解脱,也好让已然神智不清的宁澈彻底解脱。
这才暗示他的暗龙卫出手取掉宁澈性命。
如今听闻元仲主动将责任揽身,他倒乐得将过错推得一干二净。
“罪臣自知罪不可怒,又四处遭人迫害。思前想后,觉得唯有闯进二皇子的府邸,到他跟前请罪再求一死,才是解脱。”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危险冷芒在眼底不停闪烁着,“四处遭人迫害?此话怎讲?”
元仲猛地磕头,沉声泣诉,“陛下,罪臣死之前,还要向你揭发一人的恶行。二殿下有今天的恶果,跟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皇帝心头骤然剧烈跳了跳,他冷冷盯着元仲,声音未变,吐字却又冷又疾,“说。”
“罪臣要揭发的人,是当今六皇子宁弦。”元仲将这个人名字吐出,压抑多时的脸反倒露出轻松之色,“陛下可能还不知道,六殿下府有种自酿的酒名叫沉香醉。以前罪臣在太子府为长史时,因职务之便,常与二殿下一齐喝酒。”
“二殿下最爱喝的酒,是六殿下专门酿造的沉香醉。罪臣因为沾了二殿下的光,这些年也时常喝到沉香醉。”
“可是这么个名字美好的东西,却有着曼陀罗一样恶毒的本质。待罪臣发觉不妥时,已经为时太晚了。六殿下借着这种酒,渐渐操控罪臣为他办事。”
皇帝惊得猛地一掌拍在桌子,桌子久无人擦拭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尘。他这一拍,顿时扬得满屋子都是呛鼻的尘埃。
洛瑶望着空飘扬的灰尘,默默在心里叹气,一个人要辉煌起来绝不容易,可要没落却只需眨眼功夫。
当然,她并不同情宁澈。
当日宁澈被皇帝拉下太子之位,可少不了她的推手。
她看着眼前皇帝这副痛心疾首的嘴脸,是莫名有些感慨而已。
一拍之后,皇帝怒不可遏厉声喝问,“宁弦操控你为他办事?他凭什么操控你?”
第689章 冒险行事
元仲浑身震了震,惊惧地低着头,道,“六殿下府里自酿的沉香醉,会令人成瘾,还能令人神智逐渐失控,罪臣被这沉香醉左右。 记得曾有一次,还差点误杀了家母亲。”
他颓然说着,了无生气的声音响在这灰尘飞扬的屋里,越发让人心头生出浓浓悲哀来,“罪臣察觉出不对之后,想要摆脱控制却无能为力。若隔三五日没饮此酒,整个人镇日都会浑浑噩噩浑身难受。”
他死沉的声音忽多了几分激愤,“六殿下一直与二殿下交好,根本不是基于什么兄弟情义,六殿下实际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样淡泊名利无争于世。而是暗汲汲营营,借着二殿下做幌子,一直积极培养自己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