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雀也在车里,若不是顾忌着骤然出手可能会误伤七公主,她倒可以出手制住这醉汉。
不过她瞄了眼洛瑶,见自己小姐并不曾暗示她积极救人,反而有意与醉汉周旋。她心里困惑,当然这时候也不会开口添乱。
“前面是二皇子的府邸,你让车夫将马车驾到前面去。”
洛瑶惊了惊,“你这是要干什么?挟持这小姑娘闯进二皇子的府邸?你可知道他的府邸绝不能随便乱闯?”
醉汉压着七公主脖子的匕首紧了紧,“少废话,她什么身份我又不是不清楚。你只管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不会伤害她。若不然,我这手一抖,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在她漂亮的脖子划一道疤了。”
七公主大概被他紧压的匕首弄疼脖子,忍不住皱了眉头,扭动了一下,“你别这么用力行不行,压得我脖子疼。”
她这一扭动,戴在手的玄铁金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这金铃的铃声十分特别,而且这声音传得特别远。
算相距百米开外,也能清晰听闻。
一阵风掠过,走在前面的皇帝听闻这金铃声,不由一愣。他眯了眯眼,叫停马车,“停车,平公公,你刚才有没有听到铃当声?”
平公公不确定道,“陛下,奴才刚才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
“这是玄铁金铃发出的声音,这样的铃当,朕记得只有小七有一个。还是在她前年生辰时,朕特意命人打造的礼物。这小丫头特别喜欢那金铃,整日都戴在手里不离身。”
平公公惊了惊,“陛下,你是怀疑刚才传来的铃声是七公主手金铃发出的?”
他瞄了瞄皇帝,小心翼翼从帘子的缝隙往外望了望。
“陛下,距离我们后面不远有辆马车。好像是安国公府的马车,不过马车当街停下了。不知刚才的铃当声是不是从后面这辆马车传来的。”
平公公这话才落,似乎为了验证真伪一样,七公主又扭动了一下,手的金铃再次传出清脆的铃声来。
“你别乱动。”醉汉紧张低喝一声,皱起眉头盯了眼她手腕,“把你手的铃当摘下来。”
七公主却道,“你别用力压我脖子,我不会乱动。”
“还有,你不是想去前面二皇子的府邸吗?知道我身份,而且也做出了劫持我的事,还怕这小小铃当发出声音?”
“瑶姐姐,让车夫赶车吧,我不想他一直拿匕首折磨我的脖子。”
洛瑶默默想了一会,点头应道,“好,我可以让人赶车前往二皇子府,不过这位大哥,你最好能保证别伤害她。”
“还有,不管能不能闯进这二皇子府,你都不能拿她当挡箭牌,你做得到吗?”
醉汉冷哼一声,“你都看穿我无意伤人了,还啰嗦什么。”
洛瑶似笑非笑掠他一眼,对外喊道,“李叔,驾车走吧。”
百余米的距离,驾着马车一眨眼的功夫到了。
皇帝的车驾停在府门不远,皇帝已然下了马车。但他没有立刻进府,而是背向外面站在马车内侧。
那蓬首垢面的醉汉押着七公主从马车一下来,他看见了。皇帝眯了眯眼眸,并没有出声。也没有急着现身出面让人救下七公主,反而阴沉着脸雕塑一样隐在马车旁。
“现在,你过去让他们开门,让我进去。”醉汉押着七公主走向门口,急促命令着洛瑶。
“这位大哥,你觉得他们会听我的话吗?”洛瑶无奈一摊手,“还是你自己过去跟他们说吧。”
醉汉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理,遂押着七公主,低斥一声,“小丫头,乖乖过去对他们亮明身份。只要你配合让我进去里面见着二皇子,我保证不会伤害你,而且很快会放了你。”
七公主粉雕玉琢的脸无甚畏惧之色,反而连连嫌弃道,“我知道了,你别靠我这么近行不行?你身的味道实在臭死了。”
醉汉哼了哼,警惕地望望四周,又催促一句,“那动作快点。”
“喂,你们。”七公主不愧是七公主,虽只到洛瑶肩膀高,但她在守卫森严的二皇子府邸前一站,立时便自然散发出身为皇家公主独有的贵气与威仪来。别看她被人拿刀架着脖子,她这脆生生一喝,却楞将公主的气势全摆了出来。
“给我开门,我要进去看望二皇兄。”
守卫之一冷着脸喝问,“你们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前来擅闯?”
七公主翻了个白眼,“你没带耳朵出门吗?没听清我刚才说了什么?”
“那你们给我听清楚了。”她昂起头来,稚嫩的脸尽显一派清贵无俦的尊荣,“我是七公主宁敏,我奉命前来看望二皇兄,你们还不速速给我开门。”
“原来是公主殿下。”那守卫一惊,连忙拱手给她赔礼,“请问七公主奉何人之命前来?还请公主殿下拿出手谕让我等一观。”
洛瑶心里暗叹,想来皇帝对宁澈这个废太子防备甚严,不管是谁,若无手谕只怕都难进去里面与宁澈相见。
七公主却狡黠转了转眼睛,高声道,“你烦不烦?谁不知道父皇最疼爱我,我奉谁的命令还用得着说吗?”
“赶紧的,给我开门。我稍后还得回宫复命呢,别耽搁我的事。”
守卫没有立刻开门,当然也没有急着追问她手谕,反一指她身旁的醉汉,“请问公主殿下,你身边这位是何人?”
第684章 我没罪
七公主眼角掠了掠醉汉,见他识相的用大袖将匕首藏在其,这才应道,“你废什么话,他是我一个随从。 ”
“行了。别啰哩巴嗦问个没完,赶紧开门让我们进去。”
守卫却退至一旁,面无表情坚持道,“很抱歉,公主殿下。请你先出示手谕,否则的话这门我还真不能随便开。”
醉汉听他们磨叽半天,早已不耐烦了。他稍微用力压了压匕首,七公主只觉脖子阵阵发凉,他咬着牙低声催促,“让他们立刻开门。”
七公主皱起小脸,“你弄疼我了。”
醉汉恼火地哼了哼,“再啰嗦……。”
“开门,让他们进去。”皇帝沉着脸,忽然缓步自马车旁行了过来。
七公主一见他,立即惊喜交加的转着眼珠,大声喊道,“父皇。”
一众守卫大惊失色,连忙齐齐敬畏下跪,“叩见陛下。”
“陛下?”醉汉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面并无惧意,反高兴道,“陛下叫你们开门,还不赶紧?”
皇帝瞥了瞥醉汉一直架在七公主脖子的匕首,一瞥即收回视线,也没有表露任何情绪,直接负手走向府门。
帝驾亲临,守卫自然忙不迭打开大门。
皇帝之后,醉汉押着七公主亦步亦趋跟着进去。洛瑶脚步一滞,抬头望了望面漆金匾额。匾额依旧,可这金漆已然有些剥落。如这府邸的主人一样,性命犹在,尊荣却早已不再。
行至里面,洛瑶瞧见满目苍凉,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唏嘘。
昔日的太子府有多富丽堂皇,反能衬出如今败落的二皇子府有多凄凉。
诺大的府邸,只有廖廖几个人在。太子府原本的仆从,早在太子被废黜时,已经抓的抓赶的赶了。
没有人气,也无人打理,这府邸自然破败得更彻底。
仅剩的几个人,被关在里面与宁澈一齐圈禁起来,也是等死的份。
既然没有好下场,这些人侍侯宁澈当然也不会尽心了。
皇帝进入里面时,所看到的景像是,满地枯枝败叶随风乱舞。屋子角落爬满蛛,四处皆可见积着厚厚一层灰尘。
几个仆人正围坐在亭子里,像大爷一样歪坐乱躺在闲嗑。
皇帝冷眼瞥过远处的亭子,怒哼一声,扭头吩咐道,“平公公,让人把亭子里面那几个惰奴给朕抓了。”
平公公战战兢兢的应了。
皇帝似乎遗忘了七公主还被人要挟着一般,大袖一拂,径直踏右边的抄手游廊往后面而去。
洛瑶深深地看了眼仍楞楞拿匕首架在七公主脖子的醉汉一眼,也默默跟在皇帝身后往里面去。
穿过游廊之后,再绕过两道拱月门,到了翠竹环绕的内院里,皇帝才停下脚步。
“酒,来……给我酒。”
洛瑶循声望去,只见宁澈半歪着身子趴在池塘边的石桌,浑浊而木然的眼睛盯着手里晃动的酒壶,含糊不清嘟嚷着,“酒,我要喝酒。”
她四下望了望,眼前除了这个似乎神智不清的废太子宁澈外,并没有其他人在。连平日贴身服侍他的宫人,此刻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少女略略垂下眼眸,心底一瞬涌万般说不清的滋味。
从前的宁澈,是高高在的太子。洛瑶每次见他,都是意气风发尊贵无的模样。
若非亲眼所见,洛瑶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双目呆滞胡子拉碴的落魄酒鬼,与昔日风姿俊秀的太子是同一个人。
眼前这个浑身衣裳都皱巴巴的男人,无论从他的精神气度还是眼神与行为,都表现得跟行尸走肉无甚两样。
洛瑶在后面,锐利地看见皇帝宽厚的背明显地微微震了震。
皇帝没有出声,可洛瑶感受到自他身散发的气息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