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曾告诉他,汤圆寓意团团圆圆。刚才他——是想起了已然身故的亲人吗?所以今天他做的是双色汤圆,先苦后甜。
宁易非含笑不语,只道,“汤圆的味道如何?”
少女也不答,淡淡看他一眼,眼神隐隐透着疼惜,“你稍等一下。”
宁易非挑眉,洛瑶已然起身飞快转入内室。
一会,就见她拿了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出来,“生辰快乐。”说罢,她双手将盒子递了过去。
宁易非接过礼物,眉梢眼角皆透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什么东西?”
洛瑶笑道,“打开看看。”
“竟然是暖玉棋!”玉色莹润的棋子触手生温,他看了看暗藏玄机的棋盘,惊喜道,“你早准备好将它送我?”
洛瑶困惑地瞄了眼棋盘,半晌,她眨了眨眼,“喜欢吗?”
这副暖玉棋,是前年她行医偶然所得。刚才也是临时想起她还有这样的宝贝,再想起他“棋圣”之称,觉得这副暖玉棋送给他实在再合适不过。她哪里研究过这棋盘还暗嵌着他的字?
这样的巧合,她只能说这是上天注定的缘份。她就不要“残忍”说出真相破坏他惊喜的心情了吧?
“喜欢。”他走近她,用力将她一把揽入怀里,“洛瑶,比起这副暖玉棋,我更高兴的是你的心意。”
她的心意?
“谢谢你,将我放在心上。”
少女汗颜,却又同时隐隐为他生出莫名心疼来。
“趁着如此良辰美景,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他紧扣她手指,也没征求她意见,拉着她就往外走。
“等等,这个时辰了,你该不会还想出城吧?”洛瑶看见他兴致盎然的神情,忽然就冒出这个猜测。
“我有说过吗?”他怔了一下,忽停住脚步抵着她额头,凝望她的目光深情荡漾,“知我者,洛瑶也。”
这下反轮到洛瑶愕然,“还真打算出城?”
他不语,只拉着她往外走。
少女抬头望了望天,“可眼下这时辰,城门早关了。”
“一扇城门而已。”他声音温温浅浅,眉目间也没有丝毫骄矜自傲之色。可洛瑶却发觉,能如此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的他,本身就透着睥睨天下的骄傲气势。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莫名震了震,脚步随即便有了怯退之意。
宁易非的感觉何等敏锐,轻轻用力便将她紧圈在身旁。他看着她,目光微露痛意,“洛瑶,答应我,无论前路是满途荆棘还是康庄大道,都不要退不要抛下我,好吗?”
洛瑶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拒绝。然而在他隐痛的目光中,想起今天是他生辰,想起他渴望的团圆,想起他的亲人只能永远遗憾活在心里……,字句在舌头打了个转,又被她默默吞了下去。
“不是说带我去好地方吗?”不答。只能故作轻松逃避的转移话题,“赶紧走吧。”
宁易非静静凝视她片刻,仍无法从她澄澈双眸探知她突然萌生退意的原因,只能暗将疑惑压下,顺着她的话说道,“那个地方有点远,我们得坐马车去。”
“有点远?”少女脚步一滞,“别告诉我这一晚上,你就打算待那了。”
“我们总不能走路去吧?”宁易非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当然,我施展轻功带你去也行。不过你就不心疼累坏了我,万一影响到你以后的幸福?”
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极低,他的嗓音本就透着低沉磁性,且他还特意凑近她耳畔让微热的气息拂过。
在他刻意营造的旖旎气氛里,洛瑶一张脸果然禁不住火烧火燎般烫了起来。
“宁易非,你混蛋。”
咬牙切齿叱他一句,想起不久的前车之鉴,她立刻逃也似的闪离他身边。
出城的时候,守城的官兵根本就没有上前盘问的意思,似乎远远看见宁易非的马车就自发打开城门。
待他们将巍峨城楼远远抛在身后,洛瑶还处在震惊当中久久不能回神。
“你怎么跟出入你家后院似的?”
宁易非似乎怕吓着她,还稍稍迟疑着斟酌一番才慢慢道,“你忘了,卫王府原本掌管天泽半数的兵力。”
这相当于分治着天泽的半壁江山,卫王府的王爷就是天泽另一个隐形皇帝,也难怪坐在金銮殿里那个九五之尊费尽心思要除掉卫王府了。
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会忌惮卫王府这样庞大的势力。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声叹息,到底为谁而落。
他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些力道,“洛瑶,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洛瑶无声苦笑,他看出她怕麻烦想退却的心思了?
见她不语,他压着眼底痛意,薄唇微启,声音掺杂几分冷沉气息,“即使你不愿意卷入卫王府的漩涡,你以为那位会放过安国公府?”
洛瑶眼神沉了沉,忽想起她府里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喜宴,一时更没了声息。
宁易非又道,“除了注定结局的平国公府,你看着吧,卫王府、安国公府,包括太子母族的定国公府,开朝立国便一同存在并延至今的四大国公府与亲王府,全部都是他铲除的对象。”
他声音微微泛冷,“你觉得你退回去,是逃得开我?还是逃得开天家那只大手?”
第371章 真疯了
洛瑶心头大震。
她重活一世,原本打算有仇报仇,护着她在意的人平平安安。她可以继续借着另一重身份在外逍遥过日子。
前世,她没有通透分析把握时局,只固守困在宁弦为她划那一方天地。
今生,她也是在接二连三的谋局里,才隐隐惊觉到皇帝用心。但她仍旧潜意识逃避,不信人不近人,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护住想护的人。
但今天,突然有个人毫不留情戳破她自欺欺人的残酷真相。她还能继续若无其事佯装无知过下去吗?
即使她能,皇帝又容她这样逍遥下去吗?
这一生,她原本不打算碰男女之情,更没想过以后会成婚生子。
可是,她偏偏遇到了他。
偏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动了心动了情。
眼前这个人,已经慢慢以润物无声的姿态渗进她骨血里。她还能像从前一样义无反顾说放弃就放弃吗?
一想到这样做的结局与后果,她的心立马如刀割般火辣辣疼了起来。
少女愣了许久,也没从心底蔓延出来的浓浓不舍震惊中回过神。
“洛瑶,就算你想逃,就算你逃到天边,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放开你。”宁易非见她长久沉默不语,眸光黯淡下来,摇着她双肩,泛冷的语调里隐隐透着慌张与急切,“你给我听好了,就算死,你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
洛瑶心底的震惊变成极致震憾浮染眼眸,半晌,她哑着声不敢置信道,“你,就算死,也要与我死在一起?”
宁易非眼神微微一缩,“你怀疑我的决心?”
少女仍处在极度震憾中,因而看起来呆滞而茫然。
他俊脸忽似覆了层寒霜,“那我现在就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
说罢,也不知他从哪弄来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一离鞘便直接朝着自己心窝凶狠捅去。
眼前寒光一闪,惊得洛瑶立即回神。
“你疯了!”她眼神一缩,想也没想,立即伸手去夺他刺往自己心窝的匕首。
宁易非哪里会料到她也会失去冷静,做出直接空手夺刃的傻事。一时收势不及,刀锋划过她纤细雪白的手,鲜红的血珠立时喷溅而出。
“你不要命了!”他吓得心跳几乎骤停,匕首骨碌跌落,他看也不看一眼,僵硬地捉住她的手盯着那血色,却慌得连替她止血都不会了。
洛瑶看着他惊得一张脸血色尽失,再瞄了眼仍在冒血的手掌,不由得懊悔地扯了抹苦笑。却不敢再刺激他,轻叹口气,将声音放得极轻极柔,“被吓傻了,先找纱布替我止血吧。”
宁易非森然看她一眼,冷着脸不作声,见她还一脸若无其事的神色,终想起该如何止血了。
但是,他将纱布缠了一层又一层,已经小心翼翼将她手掌裹成了粽子仍没有停下。洛瑶瞧他这姿态,似乎纱布一直不停缠在她手上,就能马上将她手掌的伤口给抹平消除一样。
“够了,宁易非,你别这样。明明我手已经受伤,伤口也疼。可你还不知足,还偏偏让我看得心里也难受。”
宁易非动作一僵,看着那只被他包成熊掌一样的手,眼底自责一闪而过。他看一眼面色微凝的少女,忽俯下身拾起匕首,立马朝着自己手掌也要划一刀。
洛瑶大惊,“你真疯了是不是?”怒吼的同时,她出于本心,身体竟然已下意识先一步朝他扑了过去。
除非他舍得再伤她一次,否则只能放弃自残之举。
匕首再次“哐当”跌落,宁易非晃了晃,虽接住了猛然扑来的少女,却也被她大力冲得后仰。
“我是疯了,被你吓疯了。”宁易非紧紧抱着她,干脆就这样躺着不起来了。他的声音很冷,像淬过万年的雪水一样。但他冰冷的声音里,也带着让人心悸的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