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一个船队那么多船出海，谢珏这个船是最不打眼的，都没有上船来看。
现在也不过扫了一眼谢珏，见年纪（文书上出海的时候是十七岁）对上了便过了。
人对完了后，船员便可以下船休息，但是船上的货物却是不能动的，要等申报了市舶司后，由市舶司派人验货之后才能去内港码头卸货。
小吏查完之后，便去跟船上的老水手打招呼。
谢珏听着他们那意思好像是同一个村的，对龚管事使了个眼色。
龚管事笑着点点头，示意无事。
如果说船出发的时候，这船上还是一片散沙，人心分离，只是因为谢珏的手段才不敢有异心，那么现在，船上则是一块金刚板，不光心齐，大伙还都诚心服了谢珏。
万不会说出一点不该说的话。
谢珏靠近了龚管事低声道：“要徐老头去说，咱们先支点东西给他们，那小吏让他先挑，徐老头他们也可以一起。”
龚管事道了一声好，赶紧的去找那个老水手。
海船出海返回，到港之后，除了官府的正规抽买之外，还有个潜规则，就是会抽百分之五的货物给港口小吏市舶司专库手分做辛苦费。
当然，是按照官府核定抽买之后的量作为基数。
而海船出海，船上水手是雇佣的，船长除了给工钱外，会留出小部分舱位让水手自己带货贩卖作为好处，但是这次回航，进了宋国海域后，谢珏便说了，会额外给船上总货物大约百分之四的量给船员做犒劳。
（船员更加贴心了）
但是，这两样按道理都是应该在官府核定和抽买之后的。
现在谢珏开这个口，还是让那老水手出面去说，就是让那老水手也沾这个面子，以后，大家关系就更好处了。
老水手听得龚管事的话后很是惊喜，忙跟小吏转达了。
他们本是一个村出来的，关系很不错，而且都是老手了，非常明白谢珏开这个口是给了多大的好处。
船主给的这百分之四的辛苦费一般是要船的货物检验过，由官府挑走抽买的部分，船主再从剩下的货物里做平均拿出大致的量，货物由专库和手分先挑，最后才是这些港口小吏。
这么一转，到小吏手上基本没有好货了。
这数量一样，但是种类不同的货物拿出去卖的价格可就差老远了。
现在谢珏这是让他们先挑，等于让他们先拿好处。
小吏心喜，却道：“不能乱了规矩，到时候谢公子不好做人。”
得了这回话，谢珏倒是有些交好这小吏了，走过去跟他道：“无妨，我们船上是自己人先挑，让老徐头帮你选了，到时候咱们换掉。”
说着，还对小吏调皮的眨了下眼角。
“是啊，徐三，你先挑一些，不全部选，选几样好的就是。”老徐头在旁边笑道。
谢珏得了多少黄金宝石他们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没去巴格达所以连哈里发的五十万两黄金都不知道），但是船上那么多的货物却是堆在船舱里面的。
大家都是老手，大致数量和价格一估，便知道这次的收获比往常跑四五趟都多。
而且，船上的好东西太多，让徐三先挑点对谢珏的影响等于没有，但是对徐三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吏小吏，说的是衙门里的人，其实，他们是没有什么工资的，而且身份还低贱。
海船的这些上贡费，就是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东西好坏，价值直接差了几百两，对他们来说，就是很大的差距了。
听得徐老头都这么说，徐三沉吟了一下，对谢珏拱手道：“多谢公子了。”
谢珏笑笑，让徐老头带他下船舱。
没有多久，小吏便从船舱里跑了出来。
直接冲到了谢珏面前。
谢珏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谢公子，你们船员已经可以下船了，货物不好带，随身行李是可以带走的，”小吏满脸正经的道：“谢公子这一路辛苦，不如先去城里休息。”
谢珏眉头微挑。
小吏眼珠转悠了一下，道：“公子，我就说直说了，你的东西太好，太多了，会招人眼的。”
谢珏微一挥手，周围的人便都退开了。
小吏也放低了声音道：“公子，你们出去的时候可是十二条船，是谢光当的大船首，可是，现在回来的，除了去大光的一条船，就是你们三艘，谢光和其他人的船都没有回来。”
谢珏微沉了脸色道：“我们出了朱里港后，路上遇见了大风暴，船队走散了，我和李爷的船汇合在一起后，也找不到他们，只能自己去的巴士拉，这些，都有文书的。”
小吏轻叹了口气：“谢公子，你是外来，不知道谢光家里在泉州的势力，还有，其他的几个船主家族也很庞大，这次出海，有两条船上的货物，甚至是全族一起出的钱，公子，他们不会管你们遇见大风暴没有，他们只会认为，为什么一起出去的，却只有你们带着如此巨大的财富回来？”
谢珏的眼帘低垂了下来。
人心……
小吏往旁边看了下，低声道：“公子，我见你下面有很多宝石，还有一些黄金珠宝首饰，那些，都是随身物品，你都可以带走，如果还有白银黄金那些，那本是你赚的，不在抽买之中，也是随身物品，你船上有水手船员二百八十人，每个人带个一两百斤的随身物品很正常，趁着现在那些人都不知道船回来了，现在天色也晚，明天市舶司休沐，你们晚上两天再去报备就是，如果你需要贩卖的公文，留个三百宝石就好，现在的专库懒得很，不会给你去数具体数目的，到时候让他写个零碎宝石一批就成。”
谢珏的眼睛眨巴了两下。
靠，还可以这样干！
第51章 思念
谢珏解下了腰间带着的装了几颗零碎小宝石的荷包谢过那小吏，让龚管事去安排。
然后便过船去找李想。
将小吏说的话说了。
李想点点头道：“是有这种做法，只是，我跟泉州港不熟悉，这点便做不到，所以也没有提醒你，既然如此，你这便让船员下船，你把剩下的那些黄金珠宝都带走，让船员们带点龙脑沉香下去就是，跟大伙交代了，带下去的里面，八分之一便是分给他们的红利，所以，如果有人多嘴，那么下场自负。”
“那你呢？”谢珏问道。
李想笑道：“我值钱东西没你那么多，有的，不也拜托你拿下去了吗？”
像沉香龙脑这种香料，利润极大，但是产量不高，不是谁都能像谢珏这样，一拿就几万斤的……
他带的多是低价香料，比如苏木胡椒这种，量大，但是不显眼。
而且，他们出港的货物也有登记。
他出海之时两艘海船的货物价值七十万贯，回来有个三百多万的货物很正常。
可谢珏出海的时候一艘海船，最多的货就是四十万斤茶，谢珏不可能自己说出其中十万斤是贡茶（贡茶是官卖私下贩卖是要砍头的），在官府登记的货物价值不过十五万两而已（这还是谢珏按照市价登记的茶叶一共值得十二万），现在回来三四百万以上的货物……
最重要的是，他是杭州人，而且本来就是大海商。
而谢珏是福建地区人，还是跟着谢光出海的。
现在他们刚靠岸还好，要真的官府检验过后，船上货物价值露了出去，再过个半月一月的，谢光他们还不回来……
那小吏，倒是真心为谢珏好。
想了想，李想又道：“我原跟你说过，要你跟我去杭州，你说考虑一下，现在可有想好？”
谢珏默了一下。
原来你说这个提议不是冲着我家苏月来的，而是早就顾虑到这个了吗？
看他那模样，李想笑道：“月丫头要做茶也无妨，总归她想要的茶山在建州那边，你派个人先去买了茶山，等明年开春了，再带她直接过去便是。”
谢珏想了下道：“嗯，我原也想在杭州那边买田庄的，这里的事弄完之后，我问问月儿。”
他这弄了一下，不光看着大了几岁，连神色也老成许多。
李想笑道：“如此，你原来留着的那些金币什么的都带走，做出个所有钱都买了货物的光棍新手样。”
老手回航，都不会只剩了货物回来，一是因为海上危险，谁知道会碰到个什么事，还是带一些已经赚到手的钱靠谱，二是，大船队出发，谁也买不到太多高价商品，有的人甚至买木头来不让舱位浪费。
谢珏瞪他。
瞪过之后又道：“这样，那些宝货和香料，反正都到码头了，我帮你带的，你总要拿过去，不能再占我的地方。”
李想一怔，随后便哈哈带笑起来：“你这小子！成！我帮你承担一些货物。”
和李想说好后，谢珏便又去找了那小吏，说自个帮大海商李想带的货是现在转过去，还是验货的时候做说明。
小吏立时明白，表示如果量不大的话，他可以当做没看见。
外港离泉州内港很有一些距离，只有一条进出之路，路的出口还有官兵把手，所以码头上只有市舶的管理亭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