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动了一步,便被旁边的内侍和禁卫冷飕飕的瞟过来,只能继续站着不动。
蔡霁被挡在大殿外头身子都快被冻僵的时候,苏月早已经从凤鸣宫的后面抄小路去了刘太后那。
坐在暖和的偏殿里,给刘太后煮茶。
刘太后靠在引枕之上,看着一身素色衣衫动作若行云流水一般的苏月,听着何公公低声说着那蔡霁的装扮。
不觉嗤笑道:“虽是过了热孝,她一个从权娶进去的继室,如今苏景天承爵的公文都没下,她倒是摆上了侯夫人的谱。”
笑过之后道:“你去找皇帝,让皇帝带几个言官装作路过皇后那里进去坐坐,让那几个言官去瞅瞅,那便是蔡相的好堂妹。”
诰命的服饰根据品级而不同,侯夫人是从一品诰命,衣服的颜色是紫红色。
皇宫是皇权所在,要的是喜庆和贵气,最是忌讳穿个孝服进宫,所以,家中守孝的命妇,除非有要紧事,后宫娘娘们都不会宣召进宫。
否则,你让人家怎么穿衣服呢?
可这位蔡霁,无诏蹭着进宫不说,连诰命都没有封下去,身上带孝,便穿了这等礼服进来。
这是指望着皇后好说话,想来个既定事实。
一是对外说她得了喜爱,要不怎么会和苏月一起被召见?二是已经承认了她的诰命。
幸好那日李公公回来便将这事说了,要不,以皇后的性子,还真的会连同她一起召见。
那样,以后蔡霁对苏月再做什么,都有了个由头。
她可是承认的,苏月的母亲。
这蔡家,还真会算计。
好在皇帝只要牵涉到苏月,那智商就蹭蹭的往上走。
苏月听得刘太后吩咐,低垂着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动,只在心里暗笑一声。
碰到刘太后,蔡霁那点伎俩根本不够看。
上辈子的刘太后就是个通透的,再有刘琦在旁边,有些事情看得比较深比较远。
可惜,刘家只是个皇商,虽然封了伯爵,但是上辈子刘琦一直没有入朝为官,别人不敢动刘家,但是刘家对朝政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到刘太后去世之后,更是再没有人提醒皇帝,以至于几年后,北戎人便南下了。
这辈子,从目前来看,刘太后对皇帝的影响力要比上辈子强,希望,能让朝堂保持现在的格局,不要让蔡相一家独大。
所以,刘太后讨厌蔡家,实在是一件好事。
蔡霁在雪中站了有大半个时辰,只觉得浑身都冻成了冰棍一般,就见大殿前面的宫道上走来了一行仪仗队。
队伍在大殿前面停下,一个身着金黄龙袍的男人从龙辇上下来,带了几个人边聊边往凤鸣宫的大殿走过来。
走到大殿前,那几个官员是不能进殿的,便在台阶前停了脚步。
皇帝一句话没有说完,便也停了下来。
然后看见了那肩头都落了一层雪的蔡霁。
眉头轻蹙了下,皇帝问道:“这是何人?”
内侍赶紧上前一步道:“这位是宁远侯世子苏景天续娶的继室,召见月主子,这位非要跟着来,娘娘没有时间见她,便让她在外头先候着。”
虽是下了圣旨,但是承爵文书一日不下,苏景天就不是正经的宁远侯,外头人可以称为宁远侯,但是宫里却是不能说错的。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深,将蔡霁扫视一遍,慢慢的道:“蔡炳跟我说,他那个堂妹是个知礼贤淑的,怎么会这般行事?难道不知道无诏不得入宫嘛?而且,我记得苏景天还没有成为宁远侯,更没有上书请求给他继室讨封诰命,你这一身算什么?”
淡声说完后,皇帝一挥袖,满是厌弃的道了声不知所谓,便往大殿走去。
台阶下站着的几位官员是脸色各异。
蔡系之人心里暗骂这堂妹惹事连累蔡相,非蔡系之人心中则是暗笑,心里已经开始草拟怎么上弹劾折子了。
皇帝进去没有多久,身边跟着的丁公公便返身出来,对蔡霁道:“苏蔡氏,口谕,苏月是本宫的干女儿,本宫想见自个的干女儿,还轮不到一个继室来干涉,不过看在苏蔡氏刚进京什么都不懂,这次便不追究,着苏蔡氏回去好好反省,另着蔡夫人多加管教,若是再有此等事发生……”
丁公公冷哼了一声,然后顿了下,放缓了一些音调道:“苏蔡氏快走吧。”
蔡霁被冻得雪白的脸上浮起了一片血色,再不敢多话,拖着已经僵硬的腿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风雪渐大,将她身上的诰命服都给染成了雪白之色。
那些讥讽之声传入耳中也似乎带了缥缈之意。
只不过,那些话中的意思蔡霁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想了。
第162章 信任
事情发生在凤鸣宫大殿前,没有多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蔡相当时正在外宫里的内阁办公室中,和其余阁老是同时得知消息的。
好在他脸皮够厚,听闻皇帝和皇后的断言,也不过是脸白了一下,便如常的继续讨论其他事宜。
现在内阁里商议的是他想了好几年的茶榷法。
按照计划他本是想先动市舶司和香料榷法,只可惜当年二皇子和三皇子相争,引发了白莳之事,让先帝将这事压下来了。
他只能先启动茶榷法,如果能说服内阁,再让皇帝同意执行,便可以带来巨大的利益。
朝廷的茶税收入也将翻上一倍。
那可是大功劳!
凭借着那个,他就可以再上一步。
所以现在,万不可惹怒皇帝。
回去之后,便让家里断了和蔡霁的联系先。
蔡霁离开后不久,皇帝便让那些臣子都离开,和皇后去了刘太后那。
走到大堂外,就听得刘太后在笑:“还好没踩到!笑死我了。”
“在说什么呢?母后这么开心?”皇帝脸上亦带出了笑容,迈步而进。
刘太后笑得在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指着苏月道:“这丫头在说笑话呢。”
“笑话?说什么笑话呢?”皇帝对刘太后旁边一坐,很有兴趣的问道。
“就是有一个人在路上看到一堆东西,蹲下去闻了闻,说可能是大便,然后用手摸了点放嘴里舔了下,说,还真是大便,还好没踩到。”刘太后一边重复一边又笑个不停,拍着自个的腿道:“这世上可不是多的是这种人,明知道是大便还要去舔舔,然后庆幸自个没踩到。”
苏月手背遮着嘴,一边跟着笑一边瞅了一下刘太后。
一个简单的笑话,刘太后却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果然是刘太后啊!
皇帝将刘太后前头的话想了一下,然后也大笑起来,对苏月道:“就你促狭。”
皇后倒是听进了刘太后后面的话,想想那蔡霁,便弯眉笑了起来。
柔声对皇帝道:“皇上,这次那些番外来的不是进贡了些好东西嘛?臣妾瞅着有些皮毛不错,不若给些给月丫头。”
“是是,不光那些皮毛,还有……”
刘太后淡淡的打断了皇帝的兴奋,道:“皇上,那些东西,要先紧着功臣来。”
番外国家的礼品不说其好坏价值,那赏赐给臣子就是一种体面。
如果拿来赏给了苏月,苏月的实惠能得到多少不知道,肯定会收获一箩筐的闲话,对皇帝的风评也不好。
皇帝的脸色一僵,带了些不虞的道:“前些时候,朕不是将赵皓给提升为神武将军,再又赏赐了两万两白银,和五百宫缎了吗?”
宫变之后,先帝给镇国公府的赏赐更重,还直接给了赵皓十万两白银,一个大田庄的赏赐。
刘太后叹了口气道:“不是给镇国公府!他们家一直驻守北方,难道还少了皮毛嘛!”
还是死敌北戎的礼物……
哎,这个儿子啊,实在是不应该当皇帝。
皇帝的脸色缓了缓,道:“那,是给谁?”
刘太后看着他的神色心中一动,再又看到苏月,便将一些话给忍了下来,笑道:“你想用哪个臣子,便赏赐点呗,要不,过几天不是有宫宴嘛,到时候弄个比试什么的,作为奖品就好。”
皇帝想了想,点点头,又带了一些不甘的道:“那,就不能让月丫头好过一些?”
刘太后笑着摇摇头,对苏月招招手。
苏月麻利的站了起来,走到刘太后身边。
刘太后将手腕上的玉镯子给撸了下来,戴在了她手上。
那镯子是极品羊脂白玉所雕,入手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苏月的眼睛满是星星,冲着刘太后道:“哇,太后娘娘,这么好的东西!”
刘太后看着她哈哈笑道:“那是,这可是贡品,一整块玉就成了三只镯子,哀家父亲给先帝上贡了一对,这一只便给了哀家。”
“这么珍贵之物……”苏月立马从手腕上将玉镯子褪下。
这已经不是价格问题了。
刘太后将她手按住,带了欣慰笑意道:“哀家说给你就给你,你这孩子带给哀家的欢乐,值得。”
“太后……”苏月看着刘太后,忍不住的抽泣了几下,一下抱住了刘太后,道:“太后您真好,我太喜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