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美人榻边歪着的不仅是酒壶酒盏,还有喝空的以及还未开封的酒坛子。
色瓷坐在美人榻前,看着不断往嘴里倒酒的叶柏舟,柳眉紧蹙,面露哀愁,还有隐隐心疼。
整个雅致的屋里,酒气浓浓。
长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闻到似的,只安安静静地同云有心下棋,云有心将又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轻叹一声,道:“我从未见柏舟这般来饮过酒。”
“不管何事,都会有第一次。”长情无动于衷,“男人,总要学会喝酒。”
“酒多易伤身。”云有心叹着气道。
“若是没有酒,伤的便是心。”长情的冷漠与云有心的惆怅形成着强烈的对比,仿佛他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似的。
“心上若有伤,纵是再多的酒,也无用,酒醒了,也一样会疼。”对于长情的话,云有心不能苟同。
“那有心觉得应当如何才是好?”长情干脆直接问云有心道。
“长情你又为难我。”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我若是知晓,我这会儿就不是坐在这儿同你下棋,而是劝柏舟去了。”
“既然你也不知当如何是好,除了让他喝,你我还能如何?”长情又问。
云有心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和的面上不再见那温柔的浅笑,只有淡淡的惆怅,“是啊,除了让他喝,你我还能如何。”
“该你走棋了。”这个时候,长情眼中似只有眼前的棋局,其余的,都与他无关。
既然无能为力,就不要试图插足,只会适得其反。
云有心将手伸进棋盒里,拈起了棋子。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女子轻柔却恭敬不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色瓷姐,楼下有一个小姑娘,着急着要见叶公子。”
叶柏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色瓷看向正在窗边与云有心对弈的长情,只见长情无动于衷,她便回了外边的女子道:“撵了她走便是。”
“我等已经撵了她走了,她却一直呆着不走,说是要见着叶公子才肯走。”女子没有离开,只接着道,“她还让我等替她转交一件东西给叶公子,道是叶公子看了之后便会答应见她了。”
这回,还不待色瓷看长情的反应,便先听得云有心温和道:“色瓷,将东西拿进来看看吧,或许那小姑娘真的是有急事要见柏舟。”
“是,七公子。”色瓷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了门边,将屋门打开,接过外边女子递上的东西,让女子在外候着,便捧着那件东西到了长情与云有心面前来。
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玉质上上乘的玉佩,夔凤纹中雕着一个遒劲有力的“玺”字,是卫玺的玉佩,而这个“玺”字,是皇上卫凌亲笔写的,玉佩,也是皇上亲自命玉匠为她雕刻的,足见皇上对自己的这个幺女,很是疼爱。
云有心看不见,是以问长情道:“长情,是何物?”
“一块玉佩。”长情没有隐瞒,“宁心公主的玉佩。”
云有心默了默,而后缓缓道:“公主当不会到此种地方来,应是她身旁那名为冬儿的宫人拿着她的玉佩出了宫来的,许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冬儿才会寻到这儿来,既是如此,便让她上来,长情觉得如何?”
长情不做声,似乎对卫玺的事情,他无心理会,也不想理会,任云有心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云有心知道长情的脾性,也未多问,而是对色瓷道:“让那个小姑娘上来吧。”
“是,七公子。”
叶柏舟依旧兀自喝酒,似乎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酒。
冬儿紧张地跟在方才传话的女子后边上了楼,雅阁的门才一打开,她便闻到浓浓的酒味,让她不由拧起了眉。
“冬儿姑娘是吧?”云有心很温和。
“奴婢见过七公子。”冬儿赶紧给云有心及长情行礼,“见过莫少主!”
“请,请问七公子,叶公子……可在这儿?”待云有心倒了“无需多礼”后,冬儿便急急问道。
云有心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美人榻方向。
冬儿这才看见叶柏舟,可,看着那正捧起酒坛往嘴里大口倒着酒的叶柏舟,以及坐在面前身姿婀娜妩媚迷人柳眉微蹙面含关切的色瓷,冬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她瞳眸大睁,抖着唇道:“叶……叶公子?”
谁知叶柏舟非但对她视而不见,更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冬儿双手抓得紧紧的,紧咬下唇,尽量让自己冷静,道:“叶公子,你……你心里可有公主?”
叶柏舟抓着酒坛沿口的手蓦地抖了一抖,动作很轻微,冬儿没有察觉,色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听冬儿又道:“公主一直很喜欢叶公子,若是叶公子能娶——”
“啪——!”冬儿话还未说完,一只酒坛子便摔到了她面前来,坛子碎裂的声音惊得冬儿的话戛然而止,唯见她震惊不已地看着叶柏舟而已。
已然喝得醉醺醺的叶柏舟此时眼睑微抬,冷冷地看着冬儿,那浅碧色的眼睛此时冷得就像两把刀,冰铸的刀,锋利,寒冷,可怕,只听他冷冷道:“滚。”
叶柏舟的手上,不知何时又是怎的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色瓷见状,关切着急地唤了他一声,情急之下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叶柏舟受伤的手,欲查看他手上的伤势。
冬儿惊骇地看着叶柏舟,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再说,也什么都不用再问,她陪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在宫里过了这么多年,她看得懂一个人的眼神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从叶柏舟寒冷的浅碧色眼眸里,看出了答案,所以,什么都不用再问。
冬儿将双手捏紧得整个手臂乃至肩膀都在颤抖,只见她看了色瓷一眼,然后往后退开一步,朝云有心与长情深深躬下身,恭恭敬敬道:“七公子,莫家主,奴婢告退了。”
冬儿说完便要急急离开,云有心此时走到她身旁,将卫玺的玉佩递还给她,无奈却温和道:“公主的玉佩,莫忘了。”
“多谢七公子!”冬儿接过玉佩,再朝云有心深深地躬下身,转身跑了。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公主的!皇上疼爱公主,心中却想着公主嫁到西戎!太子疼爱公主,却不愿意放过公主!就连公主唯一的希望,叶公子,都不愿意理会公主,甚至身旁还有了美丽的女子!
为什么都没有人心疼公主!
雅阁里,色瓷看着叶柏舟手上的伤,一时竟忘了藏起自己的心思,露出了心疼之色,道:“色瓷为公子的伤口上些药。”
谁知她的话音才落,叶柏舟便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时,抬眸看她。
他的眼神,比方才更锋利,更寒冷,也更可怕,使得色瓷动也不敢动。
只听叶柏舟还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是。”色瓷咬咬唇,从他身边退开。
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沈府,努力憋着笑的沈流萤和心里咬牙切齿的沈澜清正死死盯着若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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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一更】
“大伯大伯,爹爹他总是欺负药药,呜呜呜——”小若源这会儿正抱着沈斯年的大腿哭得伤心,眼泪如豆子一般流,却又在眼泪一流到脸颊上的时候赶紧将脸往沈斯年腿上蹭,绝对不给眼泪有机会掉到地上,只听他边哭边告沈澜清的“状”道,“爹爹他总是不给药药吃饭,爹爹全都自己去买酒喝!药药有时候两天都不能吃饭,呜呜呜——”
沈斯年看着小若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听他说得好不可怜,本就绷着的脸愈来愈沉,喝住正转身要逃的沈澜清道:“澜清!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澜清赶紧收回脚,笑嘻嘻道:“没去哪儿啊,我就是往外边站站,站站而已嘛。”
对于沈斯年这个大哥,沈澜清向来很尊敬,所以沈斯年若是要教训他的话,他从来都会好好听着,绝不顶嘴,然后,再犯就是咯。
小若源见着沈澜清被骂,那哭兮兮的小脸上忽然笑得一脸得意。
沈澜清赶紧瞪他一眼。
只听沈斯年当即又训斥他道:“你居然还敢瞪孩子!?你自己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脏兮兮的不算,你还给孩子穿的这是什么!?你不给孩子吃饭便算,居然连一件衣裳一双鞋都不给孩子买,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到底还是不是孩子的爹!?”
沈澜清想也不想便哼哼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他爹。”
“沈澜清!”沈斯年这会儿是真生气,连名带姓地点了沈澜清的大名,脸色阴沉得就像一个老夫子,“这种话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你也不怕伤孩子的心!?这个孩子才多大,你竟然就说得出这种话!你在外边有了孩子不跟家里说一声便也罢,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你就该好好待他!有哪个爹当得当成像你这样!?你再看看你自己,有哪点像当爹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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