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您别问梦梦!”燕王道:“这是儿子的决定!若非看在您和文韵的面子上,这个侧妃,她也别想做了!”
“王爷!”元太妃不由变色。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儿子驳回了她这个母妃的意思。
元太妃心中惊怒交加,紧握的手背上青筋直冒,几欲控制不住发作起来!
“既然这是王爷的意思,妾身领受着便是了!”元侧妃拭泪呜咽,又道:“可妾身还有句话要说!王妃今日当面顶撞太妃,把太妃娘娘气得够呛,王爷难不成便没看见吗?妾身自进王府以来,还从来没见过太妃娘娘气成那样,王妃当真是好本事!”
燕王听元侧妃提起此事更是恼怒。
不为别的,而为她心思不纯!
梦梦纵冒犯母妃,也绝非有意,母妃都不再提及当时亦并未怪罪,什么时候又要她来多事了!
徐言梦当即跪了下去,道:“臣妾今日的确冒犯了太妃,是臣妾不该!原本臣妾就打算明日请安时再向母妃请罪,元侧妃既提了此事,臣妾这便请罪吧!臣妾认罚!”
元侧妃心下有几分快意,可是看到徐言梦这般坦然自若竟丝毫不觉憋屈的跪下请罪,又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到底不太甘心!
她想看到的,是她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漂亮话谁不会说!我不提此事,也不见你这么说,王妃果然心思灵动、聪慧过人,叫人佩服!”元侧妃不屑冷嗤。
徐言梦没理会她,只是跪在那里听元太妃的责罚。
元太妃看到燕王又冷冷的盯了元侧妃一眼心中亦不由暗骂她不识趣,当着王爷的面何必如此逞强?这么没眼色,怎么怨得王爷不喜欢她!
元太妃哪儿知道?元侧妃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她知道燕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自己,不可能再对自己有所改观,她又何必再委屈着自己?
想说什么,她偏要说!
元太妃蹙蹙眉,叹道:“好了徐氏,你起来吧!”
“请太妃责罚!”徐言梦垂首,态度更恭敬了些。
元太妃目光复杂的看了她片刻,轻轻一叹,点头道:“既然你如此,哀家若是不罚你,想必你心里也过不去!罢了,正好哀家准备去白莲庵戒斋四十天为咱们燕地和燕王府祈福,既如此,你便去吧!”
“是,太妃!臣妾一定好好的为燕地和燕王府祈福!”徐言梦俯首在地,恭声答道。
燕王眉头蹙了蹙,到底什么都没说。
“起来吧!”元太妃笑笑,冲她满意的点点头。
心中早已怒极:这女人,是越来越难缠了!
燕王扶着徐言梦起身,盯着元侧妃冷冷道:“今日不把那几个以下犯上的奴才交给老高,玉琼殿上下就饿着肚子吧!什么时候你交了人什么时候再叫人去厨房拿吃的!别给本王耍心眼儿,若是本王盘问出来少一个,玉琼殿上下,本王一个也不饶!别以为你冤,你是什么性子,会做什么事情本王心里有数!真要盘根究底的彻查,你面子上更难看!撵出去几个奴才,罚你禁足半年,这已经是很轻了!”
元侧妃脸色狠狠一变,心中怨愤滔天,却不敢再说半个字。
燕王的脾性,她太清楚了!
“母妃,我们先告退,些许小事,原就不该打扰母妃,母妃也别往心里去!伤了身体,倒是儿子不孝了!”燕王说着,拉着徐言梦一同离开。
徐言梦心里好受了些。
元侧妃把她自己说的那样冤枉,虽受了罚,徐言梦心里到底是有些憋屈的:她明明该罚,凭什么做出一副委屈样?
燕王这话多少让她心中平衡些,不彻查不是相信了她那番委屈诉苦,而是没有必要!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徐言梦感觉得到燕王的怒气,一声不响跟在他身后。
燕王的脚步有些快,没多大会儿徐言梦就有点儿呼吸不匀赶不上了。
赶不上索性不赶,徐言梦干脆放慢了脚步。
燕王察觉到了,便停了下来,扭头望着她,目光直视,眸子黑沉沉的。
徐言梦只得又加快脚步走到他的跟前。
沉默半响,燕王低沉着嗓音道:“你真是傻!母妃不是说了让你起来吗?为何还要坚持?不受罚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四十天,白莲庵,燕王光是想想都觉头疼!
一来她吃苦受罪,二来这么多天他怎么过?
徐言梦:“……”
她其实并没有骗元侧妃,她本来就打算明天一早请安的时候再向元太妃请罪的。
在福宁殿,燕王叮嘱了她那么一番话,她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不是吗?既然元太妃在做戏做得那么投入,她不配合配合怎么说得过去?
他这会儿埋怨她不必再请罪,可她若真的不请,恐怕他心里又未必好过了。就算他一时半会儿没有什么想法,可元侧妃都能那么说,那么青幂、薛氏她们呢?难道就不会不服、不平?难免日后生事。
元太妃会如此惩罚她,她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她临时起意,可总算,这件事情是彻底的告一段落了。
“王爷,臣妾是真的后悔了不该顶撞太妃啊!太妃说得对,刘家人再好,可太妃才是臣妾的长辈,不请罪臣妾心里如何过得去?”
燕王沉着脸,片刻低声道:“你心里,可是在埋怨爷?”
徐言梦一怔,讶然笑道:“王爷何出此言!这是从何说起呢!”
“就是在福宁殿,”燕王心里有些烦躁起来,自失一笑:“是爷有些敏感了,梦梦你素来性子谨慎,其实根本用不着爷嘱咐那些话!”
他也有些无奈和烦恼:她为何就这么在意他的每一句话?不是那种在意,而是揣摩与迎合。
她终究,是有戒心的。
徐言梦笑道:“其实王爷说不说,臣妾都会这么做的!王爷,臣妾明日就想去白莲庵,还要回去准备准备,臣妾先告退了!”
燕王说不出迟几日再去的话,毕竟,她是为燕地和燕王府祈福。
“嗯,你去吧!爷晚些再去看你!”
徐言梦施礼,转身退下。
福安殿中,元太妃皱着眉头看元侧妃,“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当着王爷的面这般,怎么怨得王爷越发不喜你!哀家说一句你不爱听的,你啊,就该跟徐氏多学学!”
“姑母!您还没看明白吗!”元侧妃凄然一笑,含泪道:“王爷他是真的厌了我啊,不管我再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错的!他心疼着徐氏,徐氏便是再无理到了他那儿他也必定有千万个理由为她开脱!我就是见不得徐氏那轻狂样!我不好过,也要她不好过!只是可惜——”
没能毁了她的脸!
元太妃轻轻一叹,挥手道:“去吧!回玉琼殿好好静一静!”
她这是心死了啊!她既然已经对王爷心死,自己再多说也无益!元太妃忍不住皱眉:元家的姑娘,怎么能如此不中用!
且不说玉琼殿那边如何天翻地覆的一番拿人闹腾,徐言梦回到明春殿,吩咐了苏嬷嬷她们收拾东西明日去白莲庵,便独自一人待在东暖阁中。
怔怔呆坐着出了半响神,徐言梦起身,打开一旁靠着墙壁的五斗橱,小巧的针线篮子中放着缠绕的五彩丝线、顶针、小剪子、以及一个没有完工的荷包。
荷包用宝蓝色宁绸做底色,为如意头形,卷着祥云,上绣着岁寒三友,做工十分精细,看得出来做荷包的人十分用心。
徐言梦将荷包握在手里,触手柔软凉滑,泛着丝质的上好光泽。
她苦笑了笑,终究拿起剪刀,一下一下的将即将完工的荷包慢慢的剪成了碎片。
这是她特意为他做的,原本打算给他一个惊喜,如今想来,还是不送的好。
是她贪心了!
贪心他的温柔和宠溺。
这些日子以来,沉溺在他的温柔宠溺中,让她几乎生出了一种错觉,他和她其实可以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直到白头!
她竟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一旁还有一个一直不动声色冷眼盯着她的元太妃。
亲疏她分得很清,元太妃一句话抵得过自己十句!
她以为她其实可以跟他坦诚、可以开诚布公,其实在面对他的时候,尤其是暴怒中的他的时候,她的每一句话依然不得不经过深思熟虑生怕一不小心触怒了他!
若真正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哪里会有这种顾忌?她不就是护住刘家人吗?撒个娇也就完了!
可她却只能字斟句酌的旁敲侧击,心中怕极了他会为了给他母妃出一口气而任由她对付刘家人!
其实细想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直以她的“懂事”和顺从为前提的,每次她控制压抑不住偶尔显露几分真实本性的时候,他们便都要闹别扭,最终看似他服软,其实哪一次不是她先受了委屈,待他再来寻她的时候她只得忘记前事,主动给他台阶下。
是的,她可以傲气的不给他台阶下。那样的话情形只会变得更僵,她在这王府中的日子就更艰难!
不但是她,还有她身边的人。
她不是赵素卿,赵素卿有硬气的资本,霍家人根本不敢真正对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