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和弟弟是不是都能自己一人睡了?”
“鬼机灵,你是怎么知道?”可贞三两下叠好被子,抖搂好枕头,铺好枕巾。又把已经滚到床里团成一团晏哥儿从被子里掏了出来,给他裹好被子。过来点了点小九圆鼻头,笑道。
“我都看见啦,小跨院正房东屋搁是娘说给我睡填漆床。”小九扬着小下巴,一副很得意样子,“那肯定是给我住。还有正院西厢房里摆着是弟弟填漆床,那也肯定是给弟弟睡。”
“真是鬼机灵。”可贞笑着她脸颊上拧了一把,过来收拾了脏衣裳给了余月拿去浆洗。
小九衣裳穿了一半就从床上滑了下来,也不要人搀扶,跑到可贞跟前,仰着小脸,刚想发问,突然听到了外头打点三下三梆响了。登时瞪圆了眼睛,忙拉着可贞衣摆问为什么是打三下。
“平时不是都只能打两下么,还有丧三喜四,怎么会打三下呢?”
梆子这物什并不稀奇,像苏家这样宅门也是必备,每晚都是要值夜巡。所以小九虽小,可也懂一些世故。
可贞接过手来帮她系着襻扣,“这衙门里和家里啊是不一样,打这三点是招呼大家要上衙开始办公了。”
小九松了手了,只管让可贞帮她穿衣裳,疑惑问道:“那为什么是三声呢?”
“因为三声呢,正好寓意着‘清慎勤’呀,小九还记得清慎勤是什么吗?”
“小九记得,就是清廉、谨慎、勤勉,但凡这么当官就都是好官,爹爹就是要当这样好官。”小丫头连连点头,告诉可贞听。
“我们小九记性真好,就是这个道理。”又告诉小九,“其实这之前啊,已经打过头梆和二梆了。日出时候,就内宅门云板上打点了七下,这七下寓意为‘为君难为臣不易’。打了头梆后,守大门衙役要请内衙用传桶发出大门上钥匙,打开大门,好让住外面书吏、衙役们进衙门报到。”一路说一路牵着小九进了净房,“头梆过后啊,又打了五下二梆。打五下意思是‘恭宽信敏俭’,或者是‘臣事君以忠’和‘仁义礼智信’。听到这二梆响起,宅门、穿堂门、仪门、大门上衙役们就要依次敲梆,各科书吏们也要点卯了……”
这些年来,可贞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要和小九掰扯掰扯,除了小九这个年纪不能听,其他但凡她想知道,或是说到话头上,可贞都不会敷衍她,不会没有根据出处胡乱告诉她。
所以小九年纪虽小,可知道事儿却不少,而且思维能力也很不错,小脑袋瓜子转很利落。弄明白了这套信号后,就暂时把这事儿放一旁了,又回到了之前话题。
“娘,您还没告诉我呢!小跨院东屋是不是给我住呀!”洗漱好后,小丫头习惯性先爬上床,看了看仍旧睡小猪似弟弟,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汪着口水,才跑过来看着正梳妆可贞问道。
“怎么,小九这么想一人睡啊!”
小九眯着眼睛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大眼睛一闪一闪带了两分狡黠之色,“也不是很想啦!可是严姐姐早就不和严家伯母一起睡了。还有三姑姑家小姑姑,只比小九大三岁,也早就一个人住一个大院子了。要是小九有了屋子,想自己睡时候就能自己睡,想和爹爹娘亲睡时候也可以和爹爹娘亲睡。而且白日里时候,小九和弟弟就都有自己屋子可以玩了,就不会吵到娘了。”
后那句话被可贞下意识就放大了,笑着把小九搂了怀里给她捋了捋头发。“弟弟还小,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等娘亲问问他咱们再做决定。倒是咱们小九,已经是姐姐了,所以爹爹和娘亲就决定把小跨院给你住,你想要怎么布置,就自己去找柳月姑姑商量,你看好不好?”
孩子大了,都是希望有自己私密空间。而且又正是好奇心重时候,或许等她真正可以独自睡觉时候她就又想和父母亲一道睡了。
“我就知道爹爹娘亲好了!”小九听得一整个院子都给了自己,真是乐坏了,踮起脚尖就可贞脸颊上印了一口。
随后就balabala告诉可贞她要怎么布置院子。
“卧房里要挂珠珠帘子,填漆床上要铺真红孔雀被褥要挂瑞草云鹤帐幔,要有镶着镜子妆台,墙上要挂上杏林春燕结艺,窗子上要贴蝶恋花窗花,案台上要摆上粉彩花觚,春天插桃花夏天插白兰花秋天插桂花冬天插梅花……”
又挽着可贞手臂一本正经道:“其实弟弟可以和小九睡,小九会照顾他,不让他滚到床底下去。”@@##$l&&~*_*~&&l$##@@
第三百五十四章 私密
“娘就知道我们小九好了,真是个好姐姐。”
可贞挑了挑眉,思考上了可行性。
小九咧着小嘴笑,又嘟着嘴和可贞抱怨道:“弟弟真能睡,罗妈妈柳月姑姑都说我打小就早睡早起,乖很,一点都不用人操心。还有三姑姑家小弟弟,也是天没亮就睁眼了。哪像我们家这个弟弟呀,睡觉时间差不多都和醒着时间一样多了,而且要是娘不叫他话,他就能睡到日上三竿去,真是个懒弟弟。”
说着话儿,这小嘴嘟都能挂油瓶了。
“弟弟还小呀,正是觉多时候,每天睡上五六个时辰是很正常事儿,要不他哪有精神这么皮呢!”
对于儿子能睡这一点,可贞是并不担心。小家伙这个年纪,一天睡上十三四个小时是很正常事儿。再加上他能吃能睡,精神头十足,还有什么可操心。要是不爱睡觉到点就折腾,那才叫伤脑筋呢!
“原来是这样!”小九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又道:“小九乖了,所以睡觉少。三姑姑家弟弟还小,还不会皮呢,所以睡觉也少。弟弟就是因为这样皮,所以觉才这么多。”说着又小大人似叹了口气,“若要弟弟像我一样乖乖不皮,怕是比登蜀道还难啦!”
不只可贞,屋子里服侍众人听到小九这一句三叹,都笑出了声儿来。
正笑着,桐月手里拿着一封厚厚书信走了进来,“奶奶,这是刚刚任罡送过来,送信人说和太太是至交,听说奶奶过来了,特意承上拜帖。请奶奶亲启。下头门子们不敢怠慢,立马报给了任罡,任罡迎出去时候人已是走了,说是门子们怎么留都没能留住,只留下了这封拜帖。”
桐月说着这话时候,面色有些古怪,实是这封拜帖也太厚了,哪里像是拜帖。而且这刚来就准备上了这么厚拜帖,再加上奉上拜帖也不说等了回音就径直走了,她这可还是头一回见到。
柳月听了这话也走了过来。紧紧护了小九身边。
可贞看着面前这封信,却是心中一跳,脑子里瞬间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影来。
果然。接过信件一看,正是她熟悉笔迹。
一抬头,眼见柳月桐月俱是凝神屏气表情,后脑勺一溜黑线,忙点了点头。“确实是我娘亲至交,论起来,我还要唤一声姨母。”
听得可贞这么说,桐月还罢了,之前她也不曾跟过可贞,可柳月却是恍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以前还湖州时候。就差不多每个季度都要和太太通回信。现想来,怕就是这位太太了。松了一口气,给桐月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旁确定采买单子去了。
可贞捏着信,一壁牵着小九说了两句话,招呼人来给小九梳头,一壁让柳月传了众人过来说话,自己则是步走过来炕房。迫不及待拆开信来看。
几十页,全是掖县各个衙门主官、佐官、属官、吏员们及其妻子儿女、亲朋好友详细资料。除此之外。还有掖县中所有数上名号人家私密资料。
和苏慎给她找资料不同是,什么籍贯、出身、家庭环境、家庭成员、家庭成分,基本上都没有。几十页内容,全是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私密事体。
像是哪位老爷惧内,三天两头要挂彩。哪家老爷色字头上一把刀,偷偷摸摸任地纳妾。哪家太太刮一手枕头风,比爷们都能干。哪家太太偷摸做着买卖,赚是自己赔人就是旁人。还有哪家小舅子是个臭万年,哪家少爷是掖县闻名衙内,哪家奶奶敢把当家爷们打到堂上去,到谁家门房和谁家厨子是穿一条裤子兄弟……分门别类,一应俱全,比苏慎找给她资料齐全了何止两倍。
可贞随意翻了两页后并没有细看,而是一口气翻到了后。
可即便翻到了后,不是资料内容也只有寥寥几句话。
无非就是让可贞避嫌,不要去找她。说是但凡有事儿,她会给可贞来信。
可贞盯着那两排字,半晌,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又下意识摸了摸小臂,十多年前过往一一浮上心头。
除了林氏,那场突如其来变故下,唯有薛氏,给了她大希望。所以薛氏恩德,她这辈子都是报答不了。
这些年来,林氏和薛氏联络一直不曾中断。尤其是她们日子越过越好后,林氏是几次三番邀请薛氏往湖州府定居。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薛氏从未松过口。不过对于林氏可贞关切之情却从来都没有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