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梦只觉眼前一花,一只手已经冲着她的脸爪了过来。
那手指节比寻常人的要长出一节,透着阴凉杀气,爪风先到,顾梦鬓发一拂,被杀气刮到,体内的血气登时全涌了上来。
电光石火间,她扬手抬鞭往前一推,堪堪将这爪子挡在了眼前三寸。
六娘阴爪一出必见血,可她没想到阴爪竟会被顾梦的鞭子给挡下来,一时怔住。
顾梦没心思管六娘有多惊讶,她出了一头汗,只感觉有绵绵不断的力从爪子上压了过来。
得亏她天生力大,才抵得鞭爪未挪动一寸。
六娘从诧异中回神后,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区区一个臭丫头,哪里够格挡下她的阴爪?
她一定要撕了她!
六娘五指一收,将长鞭拽进手心,猛力往回撕扯。
再次出乎意料,这鞭竟没有意料之中的断裂,反而扯得顾梦一个踉跄,冲她倒了过来。
六娘刹那间抬起另只手,冲她胸口击去。
这一爪下来,不死也残。
顾梦在六娘动手后,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甚至没有给她多余的喘气和思考空隙。
好在积年累月的习武,加上之前天天同护院的对练,已经让她的身体学会了本能的应对。
六娘阴爪上的阴寒之色才刚从眼前晃起,她已将身子微微侧过,眼见着阴爪冲她肩头而去。
以六娘的爪力,能直接废了她这条胳膊。
顾梦心一横,松开攥了一路碎片的手一掌迎上,掌爪相击,猝然巨震,顾梦的整条手臂瞬间麻了!
她这只手攥了一路的碎片,鲜血已经流了满手,夜色里看来也像个鬼爪子。
可这只血手此时却遭着筋骨寸裂一般的剧痛!
顾梦整条手臂都失去除了剧痛之外的其他知觉,冷汗一层一层的往下淌,六娘的内劲顺着她的手掌钻了进来,小臂里头像是溜进了一只蛇,目露凶光,阴冷滑腻的将她的筋脉缠紧收缩,血液翻江倒海,时冷时烫穷极煎熬。
六娘嘴角勾了勾,眼中是对顾梦不自量力的不屑。
顾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炸了!
喉间一甜,一口血卡在喉间,一时间比手臂中六娘的内力更折磨的,是她突然胀涌的丹田。
就在六娘内力震入的同时,她丹田内的内力,忽然源源不断疯了似地冒了出来!
第26章 来气
她的丹田就像是即将胀破的水球,内力前拥后挤的往她脆弱的经脉里头往外冲,似乎要将她的经脉给撑断。
如此之下,手臂的剧痛竟完全不值一提了。
顾梦在被内外力夹击的晕头转向时,竟隐约察觉到一丝熟悉的生息的味道。
念头方起,六娘阴爪送入的内力骤然停在了顾梦的手肘处,再无法前进一步。
体内乱窜的内力极快地聚集在她的肩头,顺着手臂强势而下,同六娘的交织在一起,不留情面地吞噬起来。
六娘的脸色蓦地变了。
强劲的内息将六娘的内力冲退至了腕间,连顾梦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猛然暴增的内力倏然间一震,竟直接将六娘震开了数丈。
且她手中那片碎片如同暗器刀刃,被内力震进了六娘的手心,割脉没体而入。
“啊!”六娘捂着手,哑声低吼,脸色煞白铁青。若有旁人在,还能看出顾梦的脸色还比她好上几分。
六娘不想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能耐,那长鞭也不知是何神武利器,连她的阴爪都摧不断。
“臭丫头,你到底什么人?”六娘眼神阴鸷地瞪着她。
顾梦终于顺过气来,喉间卡着的血渐渐泛出,满嘴都是血味,她收回手抬起下巴,冷漠地看了六娘一眼,一言不发。
恰到好处的高深莫测。
其实这种时候顾梦压根没心思摆什么架势,而是她是真的说不出话来。
震出六娘的内劲后虽然内息平复了一些,但仍是在体内无头乱窜,引得她时冷时热,难受极了。
一开口,肯定是止不住的倒吸冷气!
若说六娘方才还存了戏耍的心思,此时已经只剩杀心。但也正因为顾梦的那一手,一时拿不准她的底子,变得异常谨慎。
她一手握腕逼出了入体的碎片,另只爪子一勾,倾身攻了上来。
如果说之前还当顾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娃,此时她已经被六娘视作了高手来对付。
虽然顾梦不知道六娘究竟什么底细,也知道不是之前那些个家丁水贼可比拟的。
苍天,今夜睡下之前更没想过此时会和高手拼命啊!连个心理预备都没有。
六娘的出招变得极为刁钻,顾梦觉得胸口快爆裂开来了,还要勉强提气支撑着去挡,捉襟见肘,顿觉自己装不了多少招了。
六娘亦是心存古怪,顾梦明明有一掌破她阴爪震伤她的内力,眼下竟收了起来。可每每能制住她时,又会被她这变幻难测的鞭法给挡开。
她以为是顾梦有诈,所以每招都不敢轻易下死,即便是看到顾梦的薄弱之处也不敢动手,免得反中其招。
毕竟顾梦的错漏简直太明显了,一个能震伤她的人,会在出招时将自己的薄弱之处如此不加掩饰的显露出来吗?
铁定有阴谋!
这副景象若在外人看来,那就是顾梦冷着脸有招拆招,六娘反而自缚手脚。
顾梦也不知道她在六娘的疑心重重中捡了多少招,只觉一颗心快飞出胸腔了,汗水从里衣浸出了外衫。
耳旁还听到那几个男人被这边惊动全冲过来的脚步声。暗道要完。
心神有一瞬的飘忽,忽然间脚步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有鸟声鸣叫钻进了耳朵。
这种时候,哪来的鸟?
而且还是许许多多只,一同鸣叫,无比欢快。顾梦只够力气握紧长鞭,却怎么也抬不起手来。
费力抬眼看去,六娘不知何时已将那笛子拿了出来,放在嘴边吹响。
之前她引孩子的时候,那笛声她是听不见的。可见她将这笛吹得更厉害了。
便是顾梦如此经脉胀痛,都止不住神思迟缓,浑身乏力,眼前好像不在是黑夜深山,而是一片广袤的草原,春意盎然鸟语花香,春风一吹一拂柔软的像云似的唤着人往里走。她几乎要被鸟叫声催着睡去。
原来曹溪他们听到的鸟叫声就是这个啊。
六娘嘴角溢出个冷笑来,中了这虫笛糜音,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来!她一手吹笛一手抬爪,尖利阴爪掏向顾梦心窝。
顾梦咬了咬舌尖,微微清醒的一瞬正看到六娘的阴爪冲心口而来。
耳边有一刹的安静。
她会死吗?
难不成真会死在这里?
草原上的日光晒得人暖乎乎的,手里的长鞭像蛇一样往远处爬行而去。顾梦抬眼,看见长鞭钻进了他的手心里。
他依旧穿着那件有些褪色的青色家居常服,一点一点的将长鞭收好。鸟叫声不绝于耳,可它们却都不敢靠近他的身侧。
“爹……”
他站起身,冲她伸出手,手心里躺着她的长鞭。他背着日光,像个入定的天神,沉默着只冷肃地看着她。
爹。
“梦梦,我何曾教给过你,不到最后一刻就放弃?”
六娘眨眼间飞身贴近她,顾梦起不了身,也抬不动手,危急关头就势令两腿一软,整个人砰得往地面仰面倒下,面前紧贴着六娘的阴爪擦了过去。
爪风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红痕。
后脑不留神磕在地上,她痛得龇牙咧嘴,但耳边总算清净好些了。
六娘不料她还垂死挣扎,预料中的心脏没入手,反而越过她,一爪揪在了站在顾梦身后不远的一个男人心口。
那男人腿一哆嗦,吓得魂都要飞了,直接就昏了过去。
六娘重重怒哼一声,揪住他的衣襟往旁边一甩,道:“还不去把她抓起来。”
“是!”才回神的男人们听令冲顾梦围了过来。
顾梦在心里叹口气。瞳眸时清时黯,心想这回真不行了,力气像是被抽光,倒得下去起不来。
甚至连方才乱窜的内力都消停了,这笛音简直比蒙汗药还厉害。
男人们提着刀围了过来,就在一人伸手要将她拽起时,忽然一道白影闪过,那人伸手抓了个空。
顾梦只觉身体一轻,眼前又一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给抱进了怀里。
来人身上透着淡淡药香,紧接着她的嘴里被塞进一颗小丸子,在舌尖刺激得人灵台一清,乏力迷蒙之感立时被扫去了大片。
“压在舌底,就不惧那虫笛了。”齐昭说道。
顾梦容貌姣好,一直以来都是打扮得干净清俏,不素雅也不张扬,虽说本事不济总能给自己添上几道新伤,但他还从没见过她如此凄惨狼狈的样子。
一头的冷汗,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沾湿了微敞的里衣,脸色苍白,同样煞白的唇却被血迹染得鲜红,刺得齐昭眼疼,心都要揪起来了。
齐昭的东西果然有效,虽然六娘还在吹着虫笛,但那鸟鸣和乏力很快就一点一点的从体内拔了干净。
她眨了眨眼抬头,从齐昭这副表情里就猜得到她眼下看起来肯定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