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贺赖孤眉头深锁,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头满是疑虑。
“十九郎说,裴家小子派去杀虎贲的人手,武功尤似三十卫。但并不是我们的人。”
康平瞳孔微微锁紧。
“姓裴的小子管他们叫罗阿斯。”贺赖孤看向康平,“真的是我所知道的那个罗阿斯么?”
康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十九郎说,他们的武功和你们一样,可以确认?”
贺赖孤道:“可以确认。”
贺赖孤记事以来,就知道西域一直流传着罗阿斯的传说,然而传说的最后一句,却是“罗阿斯的传人早已全部死绝。”
那本该是个早已消弭于历史长河中的团体。
贺赖孤从曾想象过销声匿迹了百年的罗阿斯竟然还存在在世间,也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和罗阿斯扯上关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主上,如果世子的身旁藏着罗阿斯,我们能发现他们,他们必然也能察觉到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危险?若三十卫的存在被其他人知晓,保不准会被抖落出去……”
康平一直凝眉沉默着。
她也不曾想到消失了许久的罗阿斯竟然重新出现在了世间,而那个裴家的儿子竟然可以差遣的动。
莫非罗阿斯如今已经遍布河西?
室内的烛火跳了跳爆出了一朵灯花,发出轻微的哔啵声,映在墙上两人的影子微微晃动了两下,一室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就连贺赖孤都觉得如今室内的空气仿佛冻上了冰,康平才缓缓抬起了眼睛。
“贺赖师傅,确实是位罗阿斯。”她说,“你们三十卫,追根溯源,也算得上是罗阿斯。”
“我在柔然的时候遇见了他,那时候罗阿斯早已败落,他离开师门投奔了我。”她道,“他的诡行功夫时人无人能出其右,非常适合训练暗卫,因此我请他教了你们。”
她叹息了一声:“贺赖孤,你还记得你当年是几岁入得我的门下?”
“回主上,十六岁。”他道。
“你算是入门比较晚的了。其他的大多六七岁就开始跟着贺赖师傅了。”她道,“但那个时候西域早已经没有了罗阿斯。贺赖孤,你是吐火罗人,应当也听说过罗阿斯门一夜倾颓的事情,那都是百年前的传说了,那时候大燕甚至尚未立国。”
“但我知道既然世上有贺赖师傅这么个罗阿斯,必然还存在别的罗阿斯。他们或许也知道贺赖师傅当初是投奔了我。罗阿斯门规森严,武功不许外传,贺赖师傅当年行为对他们而言是判离师门。”她的语气毫无波澜,却让早就在暗杀诡行中练出一颗铁石之心的贺赖孤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已经无所畏惧了。
可没想到如今听着主上的言语依然毛骨悚然。
“贺赖孤,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三十卫的存在只怕是藏不住了。”
☆、75.第 75 章
崔仲欢同刘易尧说完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虎已经给他铺好了铺盖。在路上行了那么久, 一直住着帐篷,席地而睡, 条件不好,地底的湿气翻上来,他那条瘸了的腿被湿气一浸透, 如今又开始麻痒地疼。
阿虎不知道向驿馆里的哪个婢子要了个小铜炉, 初夏的天气了,找到这么个东西还真是难为他。他烧了炉子垫在了崔仲欢的腿底下, 又从贴身的袋子里头掏出了那个精致的匣子,皱了皱眉:“二爷, 这药能撑到河西么?”
崔仲欢别过头去, 道:“这东西能不吃就不吃。”
阿虎委委屈屈地说:“秋姐姐都说不能‘讳疾忌医’, 您这为了戒酒不吃药, 是叫……是叫……啊!‘本末倒置’!”
崔仲欢凝眉不言, 半晌, 才道,“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难得有那么好的条件,好好睡一觉,明天, 最晚后天我们就又要上路了。”
阿虎点了点头,他也得了一张小榻, 垫了软乎乎的褥子。小孩子嗜睡, 他很快就睡着了过去, 发出了浅浅的呼噜声。
崔仲欢半梦半醒之间,还在揣摩今日到兴化寺时,段刺史说那个穿云塔舍利的用意。
他其实是有八分相信那个传说的真实性的。
当年任羽林中郎之时时常进出宫闱,听过一些世祖和孝武皇后的传闻,也曾偶然听说那个竺摩诃的舍利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这传言也仅限于宫内流传,民间反而不曾听过一点风声。
三公之乱时宇文沐发觉穿云塔舍利丢失,可皇室从未派人前去找寻,这一事实或许能成为一定的佐证。
舍利是否真在河西如今也无法得证,但段联突然向刘易尧提及此事,怎么想都像是有场阴谋。
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之声。
他陡然惊醒。
门突然被推了开来,阿虎睡得很沉竟然毫无察觉。
崔仲欢蓦然坐起,瞧见夜色之下门口站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背对着光源根本瞧不清脸。他看见崔仲欢坐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走到了榻前。
崔仲欢反手去摸枕下的兵器——他虽然跛了腿,当年做羽林中郎的底子还在,反应速度并不慢。可那大汉却不是来取他性命的,反而毕恭毕敬地道:“崔中郎,刺史大人有要事请您一去。”
崔仲欢握住刀柄的手微微一紧。
入城之后他与呼延西坨一样,并未向段联表明身份,只说是刘家的幕僚。段联也将他们与尔朱部的那些部兵们一视同仁。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那条瘸腿实在是惹眼,便道:“容崔某梳洗一番再去拜会。”
男人却桀桀笑了起来:“段刺史不是那么拘泥小节的人。崔中郎还是请吧。”
崔仲欢眯起了眼睛:“我已经不是羽林中郎,还请阁下莫要再作如此称呼。不过段刺史深夜请我叙话,崔某实在不知是为了何事?”
男人道:“好。段刺史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具体何事,先生去了便知。”
“原来如此。”崔仲欢笑了笑,“段刺史是想问崔某本应同刘氏不共戴天,如今却成为了刘氏幕僚?”
男人道:“先生聪慧,不若亲自前去解答段刺史的疑惑?”
崔仲欢摸向了榻边横放的竹杖,道:“崔某残废不利于行,还请这位壮士担待一下。”
许是因为知道崔仲欢就是个断了腿的瘸子,那男人侧身站到了一旁,倒是颇有耐心地看着他拄着拐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头走。那男人借着天光却突然发现了他藏在背后的短匕,上前一步蓦然抓住:“崔先生,去见刺史,不需要带这等东西吧?”
崔仲欢抬起脸来,黑漆漆的室内他无法看清楚那男人的长相,但也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寒芒此刻已经抵在了他的腰间。
他笑了笑:“壮士让崔某扔掉武器,可自己却用刀挟持崔某,未免有些不大公平。”
男人却不再同崔仲欢啰嗦,只是道:“可惜如今是在太原而非龙都,崔先生还妄谈公平?”
崔仲欢道:“那你们的刺史还真是个厚颜之人。”
男人亦道:“崔先生当年亲鸩镇国公主,如今却给她的养子做事,若论厚颜,只怕是先生更甚一筹。”他将那寒芒抵住崔仲欢的背心,隔着薄薄的夏日寝衣,崔仲欢可以感觉到冰凉的铁器如今正贴着他的皮肉,再往前一厘,那刀尖就将刺入他的脊柱,让他变为彻头彻尾的瘫子。
他扔掉了手中的短匕,笑道:“崔某虽然是个跛子,倒也没残废得那么厉害,自己能走。”
男人却抓紧了他的肩膀,冷笑道:“崔先生走得太慢了,恐刺史等得不耐烦,不若让我来送送先生。”
他几乎是拖着崔仲欢将他拽出了门。
可方一出门,男人就感觉到了头顶一束寒光!
他迅速将崔仲欢拉向胸前挡住,匕首上抬直接横在了崔仲欢的脖颈之间。
方才进门之时他根本没发觉屋顶上还站了个人!
崔仲欢亦是一惊,抬起眼来却见屋檐上背对月光,果真站着一个挺拔人影。此人个头不高,一头卷发束在脑后,手中提着一把光亮的弯刀,映着夜色散发出灰蓝的幽光。崔仲欢眯起眼来,他并不认识此人,也不知道这人为何会突然出手。
捉着崔仲欢的男人抬头盯住屋檐上的身影,将匕首贴紧了崔仲欢的下颌,冷冷道:“我们大人不过请崔先生前去一叙。承诺全须全尾让他归返,可若你轻举妄动,这前羽林中郎,可就得下地狱去见镇国公主了。”
那提刀之人居高临下地看向两人,一言不发。
崔仲欢发觉他似乎是在忌惮自己的性命。
他突然道:“壮士,崔某与你素昧平生,方才多谢壮士出手,不过崔某不敢连累壮士,还请壮士返回。”
屋顶上的人影未动。
钳制住崔仲欢的那个男人倒是皱了皱眉,狐疑的目光在崔仲欢和屋顶上那个提刀男子之间绕了个来回。
夜色沉寂,似乎能听见驿馆中树上微弱蝉鸣。屋顶上的人似乎还在考虑。
半晌,他缓缓蹲下身来,似乎是想要放下手中弯刀的意思。
男人见状却并未有任何松弛,一双阴鸷的眼睛依然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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