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新也在笑。
付国公府的婆子小心地扶着付新,细细地问付新路上可行得顺,碰没碰见什么好玩有趣的事。
付新微笑着,歪着头对着那婆子,细声细语地回答着,从付悦地身边走了过去。她不在乎付国公府的人会如何看,如何去与主子们学舌。付新只知道,如果今天她切不开面子,那么以后,她将永远也甩不掉付悦。付新可以想见的,付悦会如何与她装得姊妹情深的样子。
更或许付悦想着,借此机会,好陪着她一块进付国公府吧?付新往前走着,脚都不曾顿一下。她是不会给付悦任何借口的。
付新嘴角微微翘起:任付悦如何想,也不会知道,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过继能不能成。她在乎的,从来只有她的父亲付伟!
可惜,付悦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懂吧?付新不禁这样想。付悦所拥有的,正是付新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的,可是付悦却从不珍惜。有什么,还能比父母在身边,更幸福的呢?付新实在弄不明白,付悦为什么会嫉妒她?
就在付新越过付悦,之后,付悦嘴角泛着冷笑,冲着付新的背影喊了声:“妹妹到了京城,就不认姊姊了?”
其实就是付悦不喊,付国公府的人也都在纳闷,这姊妹相见,怎么连话都不说一声呢?再则,付悦一身旧衣和付新身上那身极为考究的衣服一比,他们都觉得是不是弄错了?明明得到的消息,要过继的是个庶女啊?
可怎么看,怎么觉得付悦像庶女,付新倒像个娇养的嫡女。
付新进到了亭子里,像是没听见有人喊她一般。付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一见,也不管那么多的闲事,反正她们是被派来侍候付新的,就全心全意地侍候付新。
付伟实在看不过去,冲郑明一抱拳,走到付悦跟前问道:“吕家人呢?谁带你来的?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要给人添麻烦,我你已经见着,就回去吧。要不然赶天黑回去不好。”
对于付伟,付悦已经不会再失望了。因为,在广陵时,付悦就已经死了付伟对她会有父女情的心。所以,此时付伟这么对她说话,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付悦只能低着头,将自己的可怜极尽可能地表现出来,小声小语道:“女儿久未见父亲,想跟父亲多呆些时候,所以将舅舅派来的人打发回去了。女儿想与父亲一块儿进长安。”
付悦摆明了,要和着付伟一块儿进京。没有马车,付伟总不能让她骑马回去。那么,也就只得与付新同乘一辆马车了?
付伟看着付悦笑了,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转过头,对着国公府的管家郑明一揖道:“在下想求郑总管一件事,可否让人帮忙送一送在下的另一女儿,回她舅父家里?”
郑明自然知道付悦的舅舅家是哪一个,敢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二爷说笑话了,哪有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吩咐一下小人就是了。小人这就安排,一举手的事。”
付悦心下冷笑着,将头更加地低了下来,把个受气嫡女的派演了个十足。越发显得付伟偏心,付新以庶压嫡,不友爱敬重嫡姊。
一会的工夫,付国公府的人雇了辆马车来。付伟让付悦上马车道:“快些回你舅舅家吧,在别人家里做客,比不得自家,别让你舅舅担心。”
付悦歪着头,瞅了眼亭子里的付新。
付新坐在亭中品着茶,边上婆子丫头躬身侍候着,桌子上摆着十样锦的点心,还有橘子等极为难见的水果。一边小炉子上煮着茶,茶香四溢。
“爹爹!”付悦转过头来看着付伟,笑着问道:“女儿记得爹爹曾对女儿说过,最不想与国公府有联系的?其实,爹爹当时说得不对,爹爹为了我这个女儿不愿意,但为了憨娘,却是什么都肯做的。对不对?爹爹不觉得这样太偏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爹爹如此对我?”
付伟瞅着付悦,总有一种自己女儿被掉包了的感觉。对着付悦,付伟不由得会自问:她真的只有九岁?然后笑道:“我与你娘都还活着,你就想着国公府好,想要过继过去,你说我能怎么对你好?”
付悦不服气道:“憨娘还不一样?她能过继,为何我就不能?”
付伟笑道:“能,你说我要是让国公爷派人将逃走的齐正找回来,会怎样?如果我是你,现在立时就走。我若真的急了,你觉得会拿你没法子?你若是逼着我出手,我对你不客气过一回,也不会差这一回的。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还是你爹。从来只听说爹不要女儿的,还从没听说哪个儿女敢不要爹的,要不就试试?”
付悦心下暗恨,可她到底赌不起。她要进付国公府,已经没有爹可帮衬,若再丢了名声,付新或许进不去付国公府,但她也进不去了。她不想,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到广陵了,若再回到吕氏手底下,又彻底伤了付伟的话,她只怕活不过三年的。
付伟嘴上说着威胁她的话,但面上却露着慈父般的笑。付悦一凛,脸上也立时堆出笑来,状似亲热地一拉付伟的衣袖,道:“爹爹多保重身体,到了国公府好好休息下,这么些日子车马劳顿,也累坏了。女儿就回去了,改日女儿去国公府探看爹爹。”
上到车上,付悦紧紧地攥着拳头。
☆、第十四回 3
在十里亭休息了一会儿,付新又被簇拥着,重回到车上,开始了入长安的行程。马车起行,车里除了付新,还有纪妈和绣燕。付新闭着眼睛,半靠在软榻上。她面上一片平静,就好像刚根本没碰见过付悦一样。
纪妈和绣燕就坐在小凳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下均是有些担心。
纪妈为付新拽了拽身上的被子,终忍不住说道:“欢娘怎么会在这儿?刚老奴猛地见着她,着实吓了一跳。老奴看这意思,好像二爷也不知道欢娘会在京上呢。”
绣燕也担心地说道:“可不是呢。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跟来一准没安什么好心。可不是想要算计咱们姑娘吧?憨娘以后留在京里,可要小心了。”
付新自然知道绣燕地担心,于是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笑着安慰绣燕道:“姊姊肯定是跟着送亲的吕家人来的京里,二娘子的娘家人不是京官吗?姊姊这是上舅家来,爹爹从四兄结婚就没回过南宅,自然就不知道。绣姨放心,我知道姊姊没安好心,我会防着她的。”
绣燕和纪妈听了付新的话,并未放下心,仍是忧心忡忡。以往广陵的经验,告诉她们,别看付悦小,心眼子又坏又多。
付新却是一根筋的人,认准了对了事,无论谁也难以让她改变,即使吃亏受苦,终是不肯低头,或是采取迂回策略。
绣燕和纪妈偷偷对视了一眼,心下均是叹息。她们还以为,来了京城,会松口气。可现在看来,只怕比在广陵时,还要防不胜防。毕竟广陵是付伟的天下,只要付伟在,付悦就翻不出花样来。可是付国公府里,可就不得而知了。
付新不再说话,拿起柜子上的书,随意翻看着。刚她下车之后,不光看见了付悦,也看到了国公府的排场。广陵付家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广陵太守的家里,付新也是常去的。未来京之前,付新以为,国公府再怎么样,太守家里就可比拟了。
但是今天十里亭一见国公府派出来的婆子丫头,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坎井之蛙,妄自忖度东海。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即使没有付悦,付新多少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些担心。
在没入长安之前,付新从她爹哪儿听来的关于付国公府的信息,都是好的,各种地会对付新有利。但,在她失母离父,孤身入到付国公府,真的能如她爹所期望的那样吗?
付新在脑中想着付国公府的信息。老付国公就是她祖父的嫡兄,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身体硬朗,据见过的付伟说,看样子活到一百没问题。
可问题是,老付国公居然会有个十七岁的庶子。世家大族的后院,肯定非常的乱。虽然付伟说付国公府嫡庶分明,但真正怎么回事,谁又知道呢?
然后世子付宽,就是将来付新要喊爹的人,比她爹付伟还老,已经五十六岁了,付新听她爹说,付宽曾有个跟她一个名字的嫡女,不知明的原因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世子夫人赵氏自那以后,精神一直不好。
在听她爹说,他的女儿叫付新后,又没了母亲,嫡母不亲,由于怜悯,动了收养她的念头。对于赵夫人的行为,付新知道,这是一种移爱。希望,付新抿了抿唇,希望这位赵夫人见到她后,别失望吧。
付新想,虽然然她爹没说,但这个世子肯定也有妾吧?而且应该不止一个。别人家不知道,付新也只能拿她见过的最大的官比。广陵太守府上,就有一堆的小妾,往常付新偶尔去太守府,都听闻后院的那些个小妾斗得非常地厉害。
更何况她爹只一妻一妾,就闹成这样。当着付伟的面,付新一直都是笑的。一但付伟看不到她时,付新就会露出这种既迷茫又担心的神色来。她,真的能应付这一切吗?
付新不知道。因为在广陵付家,一直都是她娘在为她解决一切,没了娘之后,便是她的父亲、祖母、还有婶母在照顾她。虽然中间受了些苦,但付新仍能感觉到,付家人对她的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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