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没有找到。
安王神色沉了下去,再有人来禀也是不见赵文弘的身影。
整个皇宫都找不到。
“那个孬种!”安王气得拔了配刀,一把就刺在地上。
刀尖霎时没入地面。
宋钊看着还在剧烈晃动的刀柄,目光也在一点点变冷。
赵文弘居然早早就跑了,还真孬种!
“殿下,先清宫吧。”宋钊在心里呸了口,朝安王道。如今赵文弘离了宫,宫中却不少牛鬼蛇神都是他的人,必须先给拔除了,再说后边的事。
安王亦冷笑一声,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清宫,凡是反抗者,杀!”
宋大郎也是在宫内搜寻一圈没有找到人,神色极难看地跟众人汇合。
安王的副将们领亲军控制了整个皇城,安王又分派士兵守住四处城门,让工部连夜整修北城城门,一忙就是整整一宿。
宋二郎在杀进皇城的时候受了伤,小腿中了一箭,手臂也被刀划了道大口子。宋钊跟在安王身边忙完后才有空到兄弟暂住的宫殿去看人。
宋二郎伤早已经处理好,躺在床上疼得咧牙咧嘴,宋大郎坐在他身边,一手端着放着饭菜的托盘。
“用早饭呢。”宋钊直接接过,示意宋大郎也去用饭。
宋二郎咽了口粥,动了动,又扯到腿伤,倒抽口冷气:“二哥你忙完了。”
宋大郎也与他打了招呼,站起身直接去挪了小几过来,将饭食都放在上面。他把宋钊手里的托盘又抢了回来,将弟弟手里的空碗也取过来,才和宋钊说:“你肯定也没用,一起吧。”
说着将筷子递给了他,自己则拿了汤勺。
宫人只取了两双筷子,其中一双在宋二郎手里,他只能用这个了。
宋钊看着,突然笑了出声:“这倒有点像以前了。”
宋大郎一怔,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他们两人刚去华相寺后山的时候,那里就只有一双筷子,一个勺子。那是恒清用的。
他们清醒后第一顿饭,恒清让他们自己吃,两人就这么分了筷子和勺子,以至于很久,恒清都没有再添餐具。最后还是两人自己用树枝削了两双筷子。
宋大郎也笑了起来,熟练地用勺子取包子,放到嘴边咬了口:“还真是。”
宋二郎不懂两位兄长在说什么,但看着他们言笑晏晏,心间也高兴。一顿早饭,兄弟三人用得极温馨。
安王那忙了整夜也顾不上歇息,得以喘口气的时候就直接到了母亲的宫中,看到还睡着的老母亲,这顶天立地的男人眼中闪着泪光跪倒在榻边。端详老人面容许久,竟是握着她的手落下泪来。
十年了。
他离开都城十年了。
当年还十分健康的母亲如今枯瘦如柴,那双不管他多大都喜欢摸着他发的手,如今连指关节都变得弯曲。
安王捧着太皇太后的手,心中是止不住地恸动。
云姑早已跪在边上哭成了泪人,只是死死捂着嘴,没敢发出声音惊醒老人。
安王这一跪就是许久,太皇太后醒来的时候,被双目通红的小儿子吓一跳,母子久别自又是一番重逢的互诉。直到过了午间,安王才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
“去让人把赵舜葬了吧。”安王往太极殿去的时候,吩咐了下去。
赵舜是罪大恶极,这些年残暴不仁,但到底还是他嫡嫡亲的兄长,如今人都烂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听到吩咐的亲卫怔了一下,正琢磨这葬是葬哪,又听到他说:“不得入皇陵,就在皇陵附近。”
想到母亲现在唯一的心愿,安王闭了闭眼,还是给了赵舜一个体面。
亲卫正要领命而去,安王身后的宫殿突然发出一声哀唤。
他脚步一顿,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亲卫忙扶住他。有宫人就从宫殿内奔了出来,高喊传医工,安王红着眼,一路趔趔趄趄。
他赶到太皇太后寝殿的时候,刚才还与他一同用饭的老人已经长眠。
安王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重重地跪了下去,头磕在地面低低哀唤一声:“母后。”长跪不起。
皇城内响起了钟声。
才歇下一个时辰的宋钊被惊醒。
皇城内响起钟声,那是……他忙乱地穿好衣裳,宫人已都奔向一个方向。
——太皇太后薨了。
宋钊第一反应是安王,即刻赶到太后宫中,果然见众人都劝不起来那跪地不起的男人。
“岳父大人。”宋钊跪到他身边,看到他赤红的眼中尽是哀恸,“还有许多事要您做主,您这般太皇太后也会不安,岳母大人与染染也会担心的。”
安王眸光闪了闪,宋钊心间松口气。
安王并不是完全只沉溺在哀伤之中。
殿内又安静了下去,宋钊就那么跪着陪安王许久,等到灵堂备好,安王才拖着又痛又麻的双腿起来。宋钊也晃了两下才站起来,安静沉着跟在他身边。
安王昨日就让人去接妻女,几十里路,今夜应该就能到了。
哭晕了几回的云姑醒来,看着殿内满目素白,忍了许久才将眼泪压了下去,来到安王身福身道:“殿下,娘娘见到您就是了了心愿了,望殿下往后保重,愿殿下与王妃、郡主顺意、安康,福寿永存。”
说罢,不待安王反应,云姑来到太皇太后棺椁前仰头喝下备了许久的毒药,不过片刻就倒在边上。
殿内的众人都为云姑的举动倒抽口气,安王闭了闭眼:“厚葬了吧。”
众大臣还未从赵文弘逃离的事反应过来,太皇太后又突然离世,但是安王却没有任何的旨意,只是扣着他们在皇城。
这让他们不安又难捱,从守门的士兵口中又什么都探不出来,只能是继续地惶惶。
赵暮染与安王妃在夕光收敛的最后一刻进了城。
从昨天夜里就又下起了大雪,路上还耽搁了些时间,不若早该到了。等进到皇城,她一眼就发现不对。
白茫茫的天地间,有迎寒风飘扬的白皤,她心头重重一跳。
安王妃也发现不对,紧张的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深宫中那位老人。在两人身后的另一驾马车里,杨侯爷与长公主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长公主张了张嘴,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她身世有异,在众人眼中都是先帝元后所生,但她这位继母却是待她如珠如玉。她还没来得跟老人诉愧,老人却是已经……
一行人的车马直接就到了深宫内,赵暮染与安王妃相护搀扶着,脚下仓促到了太皇太后宫殿,看到了灵堂中跪坐着的安王与宋钊。
赵暮染忍了一路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与安王妃跪倒在棺椁边,安王待妻女磕了头后红着眼将人扶起来。宋钊扶着哭成泪人儿的小妻子到一边,低声安抚。
长公主也泣不成声,让杨侯爷非常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
灵堂内哭成一片,赵暮染几人都坚持要守灵,安王劝不动,只能由了他们。
大臣们都被拘着,唯独要礼部尚书胡学真被放了出来准备太皇太后的后事,如今安王一家都到齐,他想了想进言是否安排百官拜祭。
“本王的家事,与他们何关。”
胡学真被安王此句噎着了,但转念想确实也是对的,又问:“那宗亲们呢?”
“滚!”
安王烦躁地怒吼一声,胡学真心中哀呼一声,但也知道安王不喜什么,当即离开。
宋大郎众人守在灵堂外,他见到胡学真狼狈出来,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胡学真道:“谢国公爷关心,下官无事。”
宋大郎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胡学真是个透亮的人,也一直是忠良之臣,赵文弘在位时,他就没有改过作风。
众人都以为能在太皇太后丧礼的时候得见先皇,却不想守了一夜又一夜也没有动静,都城内的皇室宗亲们也是惶惶不已。
安王仿佛就跟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似的。
自从赵文弘登基就被拘禁在各自的府里的三皇子四皇子也是急得不成。
赵文弘没有弄死他们是因为没来得急,安王造反一事就让他没有空理他们,如今换了他们的皇叔登基,他们想想都怕。
安王两日都未休未眠,到了第三日清晨就支撑不住了,得到副将说已查到赵文弘的踪迹,吩咐带兵围截后就昏倒。
安王妃也差点被他吓得要晕过去,赵暮染白着脸,努力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吩咐礼部,父王明日登基,还有册后大典。”她父王因为皇祖母的事而伤心,除了战事,其它事情都没有理会,但她不能让再这样下去。
国不能一日无君。
礼部侍郎才睡个囵吞觉就被喊到了赵暮染跟前,听着她吩咐登基事宜,那气势强得一如是女帝驾临。如若不是听到是为安王准备几字,他都以为要登基的是赵暮染。
胡学真暗暗咂巴嘴,安王一家子都是奇怪的性格啊。
这文颐郡主,不……应该是要喊文颐长公主,绝对是个可怕的主!
从来没有女眷干政,但胡学真还是对着赵暮染行了臣下之礼:“谨遵长公主吩咐。”精神抖擞去准备各项事情,只是龙袍与凤袍一事又难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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