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绣了个开头,萧彻却看出那是个老虎模样,倒是瞧出了几分兴味。又见她一人淑静地坐在那里。低眉间,容颜愈发清丽婉致,眉梢一挑,更是不说话。
顾霜就着烛火绣了片刻,眼睛有些涩意,便将手中的活计放下。想了想时辰,萧彻应回来了才是。下意识地转身想要唤人,却见他正亮着一双眼,灼灼地望着她。
她面上露出短暂的惊讶,很快又带上略略娇羞的笑:“夫君回来许久了吗?可曾用过饭?”
萧彻摇摇头,并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
顾霜想起,他一向是要回来陪她用晚膳的。忙唤了人进来,吩咐他们将笼屉里热着的菜呈上。
萧彻仍旧一语不发。顾霜扫了一眼他的腰间,面色微红。心想当时怎么就被他看到了。她原想再做一个更好的送给他。可他却说很喜欢那香囊上的图案,死活不肯还给她。她明明都应了他再绣个一样的。
萧彻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腰上的香囊,微微一笑。他就是喜欢她做的一切。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抱着她,将脸埋在她如云的发间,闻着淡淡的发香,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虽一直笑着,顾霜却明白他并不如面上那般高兴。近来的烦心事很多。南泽还未将具体的消息给她,但她已知娘亲前往大赫是顺势而为。可娘亲抵达大赫至少需一月,在这之前,几乎什么都做不了。两国联军之事又被假的顾染有意拖延。沈昙那处亦未有新的消息。韩家又有些蠢蠢欲动。
夫君当很累吧。
想着不由伸手抱住他。萧彻轻轻笑了一声。
眸光渐渐幽深,一看便知在想些什么。
沈昙说那檀木串只是味道相似,却并不是月夜伽蓝。那么左相当初将那个小厮暴露出来,只是单纯想提醒他府中有鬼。但左相应也仅知晓这么多。
那小厮骨头虽硬,却仍被秦昇查出是被韩国公府的人所收买。
目标既现,计划便会更有针对性。只是这韩国公,几乎只剩下一个爵位,若想翻浪,总该有些底牌才是。
莫名便想到了韩旷。不早不晚,偏偏此时回来,却又无甚动静。仍旧是年少时的模样,流连娇笑香粉,夜夜笙歌。若只是如此,这天下哪一处不如是,何必非要回来。
夫妇俩各自想着心事,却意外地和睦融洽。不过府中下人精干,很快将晚膳备好,未留给他们过多的时间。
顾霜率先回神,抬头亲了亲萧彻的下巴,笑道:“夫君,我们先用膳吧。”
萧彻自无不允之理。
九华山小镇。霓裳嫌在屋内只能睡觉,骨头都酥了,索性一人偷偷出了门。因着韩旷许久没有回来,看守的人似觉得霓裳已无甚重要,是以把守得并不严密。
霓裳看出他们的闲散,笑了笑,心中却忽地生出些许酸涩。也许就这样了吧。他会渐渐将她遗忘。
想着想着,眼底的咸涩止不住地上涌。霓裳却努力地压着,一昧地嘲讽自己。一个歌姬的欢爱,怕连街角的烂白菜都不如。怎么能奢望能像名贵的珍宝一般,得人珍藏。
突然看到有人在卖风筝。儿时欢喜的记忆慢慢占据了整个脑袋。她收了伤心,径直朝摊位走去。
风筝的样式有许多。除却诸如大雁、老虎、兔子和山鹿等的动物,还有各式各样的花草。琳琅满目,她一时都不知该选哪个的好。
守着摊铺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看她瞧得仔细,知她是真心想买,忙道:“姑娘,我这儿的风筝都是纸扎的,结实得很。再大的风也吹不掉。”
连老妪满是褶子的笑脸都和回忆里的一样。霓裳的心情好了许多,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却是空空如也。当下便是一愣。她明明带了荷包的。
还未反应过来,已有人替她付了钱。鼻尖一股冷梅幽香。
她呆呆地看着面前兔子纹样的风筝,然后又透过兔子,看到了韩旷喜怒不知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霓裳:“好不容易任性一次,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韩旷(故作高深的一笑。)
画外音:“或许他一直在关注着……你。”
☆、一往情深深几许(7)
他将风筝拿得离她更近些,淡淡道:“不是想要吗?”怎么不拿。
霓裳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接了。她一瞬觉得有些尴尬,他此刻不是应在大安城吗?怎么跑到了这里,还替她解困。
想到方才的窘样,脸颊忍不住一红。韩旷瞧见了,睫毛微垂:“有个小孩将你的荷包顺走了。”
原来是遭了贼,怪不得。想着又生出狐疑,他怎么知道的?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韩旷神色淡淡:“你才走,我便到了。”
霓裳静默不语。韩旷扫了她一眼,语气中似有薄怒:“我不是说过,不要随意出来吗?”
霓裳撇撇嘴:“我又不是犯人。”干嘛天天关着她。
韩旷突然不说话,只是向前走着,却不是回去的路。霓裳疑心他是生气,却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也只一言不发地跟着。
韩旷将她带到了一处人迹鲜至的小巷,冷声道:“你自己看吧。”
霓裳从他身后走出来,正在疑惑,却看见了两个猎户装扮的男子尸体。心中一惊:“这是……”
“他们一直在跟着你。”若不是他寻得及时,怕变故已生。
霓裳听了,慢慢将头垂下,心中划过一丝温暖的亮光,扫清了她所有的自怨自艾。
两人走出了小巷,却不是回去的路。霓裳侧头看着韩旷。
韩旷无甚表情:“你不是要放风筝吗?”
霓裳忽地忍不住一笑。以往的韩旷,桃花眼里会是满满的调笑,动作放佻而轻狂,是世间最孟浪的公子。如今的他有些冷清,却别扭得让她很喜欢。
觉察到氛围对自己不利,韩旷看了眼她手中的风筝,眸光忽然有些复杂。他就跟在她的不远处,将她怀念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而那怀念肯定不是她成为歌姬之后。
“你小时候放过风筝?”
霓裳点点头,以为他的问话有些奇怪:“有谁没有放过风筝吗?”愣了愣,古怪地看着他,“难道你——”
韩旷将目光移开:“我不记得了……也许吧。”好像曾有一个妇人抓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放过。但他不知那究竟是梦,还是所谓的回忆。
韩旷从未和她说过小时候的事。今日得了机会,她忍不住多加询问,瞧瞧他的过去。
可他却淡淡道:“你不必问我了。我并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霓裳有些惊讶:“一丝也不记得了吗?”小孩子的记忆虽并不完整,但总该有零碎的片段。就像她喜欢放风筝。
韩旷的模样很认真。他想了片刻,仍旧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也没有。他一向就不喜欢回溯过去,何况是那么久远的事情。
他的记忆,依稀只从韩悠出生前两年才有,那时他应当只有五岁。以往他毫不在意记忆的模糊,只因他并不需要。但今次想起,却觉那记忆仿佛是被谁一刀切断。
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人世三十余载,大人容颜却几乎未改。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吗?”
偷得浮生半日闲。顾霜一觉悠长,醒来日已西斜。她有些懊恼自己今日怎么一睡又是三个时辰。虽说孕妇嗜睡,但到她这样的程度,许也没有几人了吧。
她慢慢起身,将衣服穿好,略坐了一刻,南泽的身影便落在了眼前。顾霜瞧了一眼天色,心想南泽很是准时。
顾霜并不废话:“将你查出的事情一一说出来,越详细越好。”
南泽很是恭敬:“将左相劫走的计划,三月前便已定下。韩縢亲自致信给大赫王庭,但信件具体内容暂时不知。不久前,大赫传来耶律佑篡位,耶律皓被逼离开的消息。韩縢立刻暗地派人藏于大安各处,但大多集中于四个主城门附近。之后便无甚动作。再然后,便是主上被人挟持进入凤新地道。左相担心主上安危,便去找太后韩悠——”
顾霜轻声打断:“韩悠答应她救我出来,娘亲便同意以身犯险,前往大赫。”
南泽垂头:“正是。”
顾霜的心情一时颇为复杂。既有欣喜,也有酸涩的无奈,以及一点点莫名的失望。她本以为无论如何,娘亲都该是最了解她的那一位。但很快又释然。或许越是在意,就越容易忽视,终归只想求得万无一失的结局。
何况,娘亲顺水推舟的能力亦令她很是惊讶。她在地道待了一个时辰,娘亲的时间想必更少,却要立刻作出判断,甚是抢先一步,将局布下。
她淡淡开口:“韩縢将人提前藏于城门附近,是为了更快让娘亲出城。但既然四个城门口都有,必定不是所有人都会跟着。你派人寻到随意寻一处,看能否挖出韩縢埋下的其它线。”
“是。”
顾霜颔首,耳边仿佛响起了某个男子的声音。眸中精光一闪:“可知挟持我进入地道的人究竟是谁?”
南泽眼露羞愧:“目前的消息来看,只知他是大赫人,却并不清楚他具体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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