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朝身躯一晃,似坐立不稳,然后猛然站起身来,瞬间便立在那人身前,左手一伸抓住他的肩膀,目中光芒似火似剑,炽热又锋利,“再说一遍!”
“禀公子,燕将军已卒于白国宣山!”那人忍着肩膀的炽痛,再一次清晰的回答,眼中的泪终于滴了下来。
皇朝闻言放开了他,身子站得笔挺,目光直视前方,双唇紧闭,面无表情,唯有那金褐色的双眸已转为深褐,瞳孔不断收缩!
“叮!”
那是萧涧宝剑发出的轻鸣,一手在袖中,引得衣袖微微抖动,而握剑的手已青筋毕露,微微垂首,一头雪发无风自舞!
风夕,在听到皇朝询问燕瀛洲的下落时,手中的鸭掌掉落在地毯上,她怔怔的看着,既不拾起,也不再拿其它东西进食,目光一片迷离,似蒙有一层水雾,看不真切眼中的神色。
后知后觉的韩朴此时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不由停下手中动作,靠近风夕,看到她此时的神情,不由担心的扯扯她仅剩的那一只衣袖,“姐姐?”
风夕闻声抬首扫一眼他,然后淡淡一笑,以示无事,可韩朴却觉得那一笑似笑过了千山万水,笑过了千回百转,带着淡淡的倦浅浅的哀。
“瀛洲!”皇朝矗立良久,终于沉沉唤出,手不由自主的握紧青布包,眼中掠过一丝波光。
“萧溪。”
“在!”替那几人裹伤的四人中一人站起身来垂首应道。
“你们四人护送他六人回国。”皇朝回首吩咐道。
“是!”萧溪应道。
“涧,你和我去宣山。”皇朝再吩咐道。
“公子,既已得令,请由萧溪他们护送您回国,瀛洲就由我……去看望!”萧涧一俯首劝阻道。
皇朝看着手中布包,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却带着深沉的悲伤,“瀛洲离去前曾说必夺令而归,决不负我!既然他未负我,我又岂能负他!”
“公子,此去十分危险,您不可冒险……”萧涧要再劝,却为皇朝挥手打断。
“我意已定,你无须再劝!这宣山之行,我倒要看看有谁能从我手中夺令!”一语道尽睨视天下的狂与傲。
“萧溪,你等护送他六人回去,并传信萧池十人,令他们速来与我会合!”萧涧不再劝阻,转而吩咐萧溪等人。
“是!”萧溪领命,然后他们四人与那六人离去。
“唉!”皇朝叹一口气,却也未阻难,而是转身走至风夕面前,将手中布包一举,问道,“姑娘知道这是何物吗?”
风夕站起身来,却不看布包,抬首望天,淡淡一笑,“这不就是那比我还脏的玄尊令吗?”
“脏?”皇朝未料她竟会将这天下人皆想夺得的至尊之物说得如此不堪。
“这么多人的手都摸过,还染尽无数鲜血,难道不脏吗?”风夕回首看他,目中光芒复杂。
“呵呵……姑娘果是妙人!”
皇朝一笑,开始打开布包,当揭开最后一层,露出一长形黑色令牌,手指拈起,透骨冰凉,令长约九寸,正面铸有“至尊玄令”四字,反面是一腾云驾雾的飞龙,阳光下,闪耀着炫目的墨光。
“这便是当年始帝灭北海国时从北海海底采来的墨铁所铸的玄尊令?!”皇朝以指摩擦,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长九寸九分、重九斤九两的玄尊令,九九至尊的玄尊令!”
“就这么一枚脏令,却勾了无数英魂!”风夕看着这枚令无数人丧命的玄尊令,眼中只有冷冷的讽刺。
“你说得也有道理,这令确实脏,但是……”皇朝将令举起,看着墨令发出的光芒,“但某方面来说,这令却是最为神圣的,因为它是天下至尊至圣之物!”
“哈……你也信这令能让你号令天下吗?”风夕一声冷笑。
“号令天下?哈哈哈……”皇朝仰天大笑,“这令不能号令天下,号令天下的是人!令只是一种象征!玄尊令是帝者的象征,玄墨令是七国王者的象征!令在我手,即代表我是天命所属的帝者!真正能号令天下的是我这个人!是我皇朝!”
风夕默然不语,只是偏首看着狂然大笑的皇朝,此时的他散发着一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仿若是张口便能吞下整个苍穹、脚踏便要地动山摇的巨人,那般的不可一世!
萧涧只是敬服的看着自己的主上,只有这样伟岸傲然的人,才能让自己心甘情愿的侍奉,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君临天下!
而韩朴,他张口瞪目的看着皇朝,小小的心却是产生无限的敬慕,这样狂妄得将整个天地揉搓于掌的人,是他此生唯一仅见的!
“将来,不论这坐拥天下的人是你,或不是你,但你都会是名流青史的一代霸主!”风夕忽然悠悠叹道,语气中也有着少有的折服。
“当然是我!”皇朝却是斩钉截铁的答道。
“呵,好自信!”风夕闻言轻轻一笑,“但依我之见,却只有五成。”
“何以只有五成?”皇朝闻言双眉一挑。
“听闻苍茫山顶有一局残棋,不知世子是否曾有耳闻?”风夕移目眺望前方,“除了那一局残棋外还刻有两句话,‘苍茫残局虚席待,一朝云会夺至尊!’,世皆传那局棋与那两句话乃天所赐,预示着将有两个绝世英雄共争天下。如果世子是其中一个,那么代表着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与世子棋鼓相当的对手,如此说来不就只有五成吗。”
“而且乱世出英雄,就观现在的局势,与世子棋鼓相当的并不只一人!”风夕回首再看皇朝,脸上是懒懒的淡笑,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如镜,闪着夺人的智慧之光,仿若世间一切都在是映在她的眼中,“拥有风云骑的惜云公主、金衣骑的华王、墨羽骑的兰息公子,这三人都是世所瞩目的英才,世子能说他们皆不足成为你之对手吗?何况天下之大,何处不卧虎藏龙,能与世子一敌的英雄或许还有无数!”
“哈哈……若如你所言,我连五成的把握也没有,苍茫山顶夺至尊的两人或许根本未有我!”皇朝闻言却未有任何气馁,依然狂气不减,伸出双臂,仿若拥抱天地,“苍茫山顶的棋局我定会前往一观,但我不信什么苍天留言,我只信我自己!我皇朝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一定会用我的双手握住这个天下!”
“那么拭目以待,看看苍茫山顶夺至尊的到底是何人!”风夕也笑,不过还是那种懒懒的笑,只有眼中偶尔会掠过一抹精芒。
“站在苍茫山顶的只有我皇朝一人!”皇朝睥睨而视,豪气万丈。
“哈……江湖十年,你是我所见之人中最为狂傲自信的!”风夕懒懒的打个哈欠,牵起韩朴,转身向皇朝灿然一笑,然后足尖轻点,人已飘身后退,“我极为期待能在苍茫山顶见到你,而不是在宣山上见到你的墓!”
眨眼之间,两人便失去了踪影。
“多谢姑娘关心!”皇朝高高扬声,“我要做的事,这世间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不能阻!我会踏平一条通往苍茫山的大道!”
“我会踏平一条通往苍茫山的大道!”
这一句话在荒山上响起阵阵回音,久久不绝!
且试天下1 正文 七、落日楼头子如玉
章节字数:11582 更新时间:07-09-08 22:29
“姐姐,那个皇朝公子以后会当皇帝吗?”
听着那阵阵不绝于耳的回音,韩朴抬首问风夕。
“新王朝的皇帝吗?也许是他,也许不是。”风夕抬首,九天日芒刺目,仿若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国世子。
“可是他说话的那种气势好像啊!”韩朴也学她仰首望天,眯眼承受那炽热的日芒。
“朴儿,你很羡慕吗?”风夕低首看着韩朴,浅浅笑问,“你也想成为那样的人吗?”
“姐姐,我是羡慕他,但我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韩朴看着风夕,脏脏的小脸一本正经的回答。
“为什么?”风夕听他如此答不由奇怪。
“那个人的光芒太过耀眼,会掩盖他身边所有的人,他就象这天上的太阳一样,举世瞩目,但却只有一个!”韩朴伸手指指天空,看着风夕认真的答道,“他即算站在了最顶尖的位置,但触手所至,却没有一个同伴,那不是很寂寞吗?”
“嗯。”风夕闻言不由看着韩朴,目光柔和,片刻后,以掌轻抚他头顶,“朴儿,你以后会成为超越白风黑息的人的!”
“超越姐姐?”韩朴闻言不由咧嘴欢笑,但片刻后忽又敛笑,“我不要超越姐姐,我要和姐姐站在同一个位置!”
“最高的位置……”风夕却似未闻其言,伸手轻轻掠掠鬓角飞舞的发丝,目光遥视前方,仿佛望到天地的尽头,那么的幽深,“虽然没有同伴,但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名誉……以及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也就是一种补偿吧。”
“可是那些他死时都不能带走啊!”韩朴争道,眉头皱起,急急的说道,“以前娘说,人死的时候一了百了,生前所有一切都幻如云烟,抓不住也带不走。爹就说,她死的时候可以带走他。我想娘死时可以带走爹,但皇帝死时却带不走他的皇位、权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