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个假设成立,这些“为什么”全部有了理由!
晏倾君突然睁眼,眼里摄人的光亮让正犹豫着如何哄好她的茹鸳心头一紧,本能般问了一句:“公主……怎么了?”
“茹鸳,收拾东西!”晏倾君面色如霜,霍然站起身沉声吩咐。
茹鸳被晏倾君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看公主的面色知道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收拾东西,她们要干什么?
晏倾君自顾自地在马车里翻找起来,收拾东西,趁着还来得及,走人!
那一个可能成立的假设,是必然成立的!她的出嫁,根本不是和亲!
第五章
“公主,收拾……收拾什么?”茹鸳不知所措地问道。
晏倾君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道:“茹鸳,待会马车横穿祁洛山,你称我身体不适,让他们减慢速度。”
茹鸳已是心跳如鼓,连忙点头。不管公主想到了什么,要做什么,必然是有理的。
晏倾君俯身掀开车窗,只见窗外夜色如墨,山路崎岖,月光下树杈的影子如狰狞的恶兽舞动的双臂,夜风清凉,让她又冷静了许多。
她们被抛弃了,彻底的。
以和亲为名,以她倾君公主的一生为代价,不是为了促进两国关系的发展,而是从贡月下手,有借口打破平衡的五国关系。
在微妙的平衡中生存的贡月,矿产丰富的贡月,国之将亡的贡月……
晏倾君所想的假设,便是东昭王曾经的掌上明珠在和亲途中死于非命!
祁国与商洛的交界处,贡月的迎亲队伍。地是祁国与商洛的,活着的人是贡月的,死了的人却是远去和亲的东昭公主。如此一来,三国如何脱得了干系?
和亲用晏玺的亲生女儿,中途出事不会有人怀疑是他亲自捣鬼。用晏倾云,身份显贵,背后有东昭三大家族之一的耿家,若她死,轩然□不可能轻易平息,东昭得到的好处也就越多。
可若晏倾云中途得到消息了呢?
明知自己会死,当然不会出嫁!因此送出纸笺与奕子轩谈条件,有了奕家支持,晏玺放弃她,便要重新考虑了。
再者,耿家的势力,用得好对晏玺有利,可是一个不小心让耿家人知晓,他们必定认为晏玺轻视打压耿家,心中不平。
换作她晏倾君呢?一个没有势力的公主,死便死了,没有任何人为她追究晏玺。贡月国主意属的人选不是她,那让来使注意到她便是!
所以晏珣在那场比试中自信满满地选了她。他与她近处多年,还有一个奕子轩帮他,要引她入局,轻而易举。
对奕家而言,奕子轩娶了倾云公主,做上驸马,与皇家联姻,与耿家联姻,朝中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对晏珣而言,奕家强大,代表的就是他的强大,还有谁敢觊觎他手中的太子之位?
夜风疾速而阴冷,刮过晏倾君的双眼,她竟觉得有些酸涩。她不由地冷笑,这样想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
多么圆满的结果。她的父皇,她的哥哥,她的情人,一个为了国家大利,一个为了稳住地位,一个为了家族大义,牺牲她一个小女子算什么?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要她一条性命而已,她为数不多的亲人爱人们就能得偿所愿。
可惜,她从来不是懂得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
“公主,好了!”茹鸳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贵重物品,跟了晏倾君这么多年,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她就能明白要干什么。公主说收拾东西,那便只能是收拾马车内的值钱的东西了。不管原因如何,过程是怎样,她只要跟着公主便是。
晏倾君接过茹鸳打点好的包袱,对着她重重点头。
茹鸳微笑,转身出了马车。即便曾经亲耳听见挽月夫人教公主,皇宫内能信的人只有自己,即便公主想要相信的两个人同时背叛她,到如今,公主还是信她的!
晏倾君亦转身,准备换一身衣物。凤冠霞帔早在出了皇宫后便换下来,可今日受五百送嫁东昭军礼拜,穿得很是华丽,不适合出逃。
祁洛山三日时间便可攀过,这三日,定会有所谓的“意外”让她“不小心”地客死他乡,她必须趁早离开才是。
晏倾君正想着,突然嗅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随之肩头一紧,脖间冰凉,一把银亮的匕首正对喉间。
“公主?”女子的声音沙哑虚弱,响在晏倾君耳边。
晏倾君身子僵直,心中微微一惊,莫非直接派刺客杀了她?不可能!没有人看见的暗杀,怎么可能将责任推到其他三国身上?更何况这女子身上带血,听声音是受了重伤,应该是误打误撞地过来。
“换衣服!”女子见晏倾君不答,也不再追问,只看她模样气质也无需多问了,是出嫁的东昭公主无疑。
晏倾君眼角抽了抽,莫非她是被人追杀,想借着她公主的身份躲过一劫?
“姑娘的刀子可否松一些,否则我要怎么与你换衣服?”晏倾君镇静道。
女子显然滞了滞,一面放开匕首一面冷声道:“你若敢叫喊,马上没命!”
车门恰在此时被推开,晏倾君刚刚被放开的肩膀又被人扣住,能感觉到刚刚离开喉间的匕首几乎划破她的皮肉。
茹鸳一进来便见到自家公主被满身血污的女子用匕首制住,忙用双手捂住了快要破喉而出的大叫声,惊恐道:“你……你想要干什么?”
那女子眼神精明透亮,浑身是伤却不见乏力,防备地盯着茹鸳,冷声道:“马车为何慢了下来?出去!让他们加速,以最快的速度驶出祁洛山!”
茹鸳见到女子手中的匕首已经割破晏倾君的喉咙,白嫩的皮肤渗出的血让她惊慌地浑身发抖,连连点头,“好,我听姑娘的,姑娘你……你莫要伤了公主……”
茹鸳慌忙地出了马车,晏倾君脖间的匕首这才放下,感觉到背后冰冷的眼神,她快速地脱下外衣,取下发间的簪子——这公主,她倒也不想做。
那女子穿上晏倾君的衣物,迫她穿上自己的,看了她的发髻一眼便自己动手挽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再将面上血渍洗净,从容地找了块薄纱掩面。
晏倾君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女子,身形的确和自己相似,连利落的动作都与自己如出一辙。模样清秀,不是倾国倾城却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只是比一般女子多了冷冽的杀气。
她若一直在这里,自己如何出逃?出祁洛山之前,必定会有一场骚乱。
这想法刚刚在脑中掠过,马车突然加速狂奔起来,车外呐喊声四起,夹杂着马匹受惊的嘶鸣声。
“保护公主!保护公主!”
“不是之前发过信函,说我等是迎娶东昭公主的队伍吗?”
“大爷的,好像是祁国和商洛突然打起来了!停下停下,待他们交战之后再过去!”
“来不及了大人!人马太多不好折返,若不快速前行,会被两方大军夹在中间!”
“东昭公主在此,他们还要开战不成?停下!”
“大人!听闻有祁国刺客刺杀商洛的大将军成功,商洛军愤难平,追击刺客到此,人马太多祁国定是以为他们趁夜偷袭!双方战势正凶,我等避无可避,赶紧离开才是!”
……
马车就在几人的大声争执中忽而快忽而慢,最后终于是停了下来。并非听从命令停下来,而是暗中飞来的暗箭将车夫射地滚下马车。
晏倾君静坐在马车内,沉声道:“你就是那刺客?”
那女子不答,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冷毅非常。她忍着伤口的剧痛到了车窗边,掀开窗帘看了看外边,那面色便愈加惨白,突然就流下泪来,嘴里呢喃着“爹爹”便要出马车。
“嗖嗖”几声,女子身形一让,刚好躲过擦身而过的一支箭头。晏倾君忙拉过她,怒斥道:“现在外面战况混乱,你出去干什么?”
晏倾君显然高估了女子的力气,用力过猛,使得她枯枝般倒在地上,哭嚷道:“爹爹!爹爹不可死在他的手下!他也不可死在爹爹手下,他们不可以打起来!我得出去阻止!”
爹爹?
晏倾君微微垂首,自己与这女子换衣服时,腰间的琉璃珠也变作她腰间的蓝田玉,那玉上有一个“封”字。
祁国封佐封老将军的名头,五国内,对政事稍有了解的都有耳闻。祁国的占地仅次于东昭,与东昭,商洛,南临,贡月四国都有接壤。二十年前,祁国国力衰退,边境战事繁多,全靠这位将军二十年如一日奋战卫国,保得祁国一片安宁。
这女子身上的玉佩,伸手气质,再一口一句“爹爹”,应该是那封将军的女儿不错。只是不知两军交战时,她怎么会满身是伤的出现在她的马车内。
那女子毕竟是习过武,摔在地上不过片刻便重新站了起来,执拗地往外冲。
若她穿着倾君公主的衣服冲到双方交战的现场,这队人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她更是无法脱身了。思及此,晏倾君眼疾手快地拽住那女子,岂料马车内突然滚起杀气,晏倾君感觉身上一阵剧痛,天旋地转间竟是与那女子一起从马车上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