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卫琇,有此前在青州的一番动作,若换作是她,绝对会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卫阿晏!说什么早些办完事陪她去海边看月亮,根本就是为了麻痹她扯的瞎话!
“阿枣——阿杏——”钟荟眉头一皱,扬声喊道。
等候在屋外的两个婢子面面相觑。阿杏小声道:“娘子怎么醒了,郎君不是说……”
“嘘!”阿枣白了她一眼,“娘子又在唤了,先进去再说!”
两个婢子忐忑不安地走到屏风里,只见主人披了衣裳站在窗口,手里拿着把纨扇使劲扇着。
“哟,半夜三更的穿得这样齐整,”钟荟斜睨着他们, “这是要上哪儿去?”
“这不是……娘子……”阿杏欲盖弥彰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解释。
“不是什么?” 摇了摇扇子,嘴角挂着冷笑,“今日不是该轮到阿枣值夜么?你这是凑什么热闹?”
阿杏摸摸圆圆的鼻头,讪笑道:“奴婢睡不着……来寻阿枣姊姊说说话儿……”
阿枣是两人中较为机灵的一个,看这情形知道糊弄不过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娘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瞒着您的!”
阿杏有样学样,也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娘子饶命,奴婢也是被逼的……”
钟荟一见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你们是我的婢子还是卫十一郎的婢子?那么听他话你们找那姓卫的要月例去!”
“娘子……”阿杏从下往上怯怯地望着她嘟囔道,“奴婢的月例是卫家给的呀……”
她说得没错,钟荟一时语塞,随即骂道:“你们俩!胳膊肘朝外拐的臭丫头!这些年真是白疼你们了!就知道帮着郎君欺负我……说!他怎么吩咐的?”
阿杏经不起吓唬,见娘子脸色不好语气生意,立即竹筒倒豆子似地全交代了:“娘子,是郎君下的命令,这迷香也是郎君点的,方才那枣茶里的药也是郎君给的,说……说等你睡着了把你抬上马车送出城外的也是郎君,您可别怪罪我们啊……”
钟荟竟通情达理地点点头:“嗯,也对,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起来吧,阿枣你伺候我洗漱更衣,这季不是新做了套出门穿的裤褶么?给我找出来。”
“还有你,”钟荟朝着阿杏点点下颌,“去前院看看车马和侍卫准备好没有,郎君不是要送我出城么?想来已经都备齐了吧。”
“娘子,这三更半夜的您是要去哪儿啊?”阿枣赶紧问道,她可不信娘子会按着郎君的安排乖乖出城。
“这还用问?”钟荟一挑眉,“当然是讨债去!”
第172章 阴谋
八月十六破晓时分, 天色微明,晨曦中带着一抹血色。
齐王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齐王马上风猝死,医官从房中半杯残酒中验出邪淫药物,那乐伎对罪行供认不讳,并牵扯出侧妃高氏及其所出之子司徒迅——那女伎正是侧妃之父高谧所献, 高谧一向工谗惑主,包藏祸心, 终于犯上作乱无所不至。
事发后世子立即调遣私卫百余人围了齐王的景仰殿, 司徒迅不孝不悌,冥顽不灵, 召集殿中侍卫负隅顽抗, 最终身中流矢而亡。
这套说辞私底下没几个人相信——谁都知道齐王对三子疼爱有加,甚至有意改立世子,司徒迅要害也该去害他长兄, 世子位还没到手,哪有人会傻到把自己靠山推倒?
然而胜负已分, 成王败寇, 齐王和梓桐乡公俱已成了过往,如今司徒远才是这王府的主人。
王府中四门紧闭,中外戒严, 四处是身被甲胄手执利刃的侍卫,以清除司徒迅及高氏同党余孽之名在各院搜查收捕。一时间阖府上下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尤其是先前与梓桐乡公一系来往多走得近的, 更是遑遑不可终日。
齐国中军将军高阳得知此讯时只觉耳边轰隆一声响,仿佛平地炸开个惊雷,腾地站起身,揪住那报信之人的衣襟:“此话当真?莫不是弄错了吧?真是齐王?不是世子?”
横看竖看,这种死法都更适合常年半死不活的痨病鬼世子,齐王素来体格强健,如何会马失前蹄?
那报信的军士被高阳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憋红了脸,吃力地道:“小的不……不知……”
高阳颓然地将他往地上一搡,跌坐在独榻上,失神了一会儿,猛地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吩咐左右道:“去取我的明光铠和长枪来!”
整个高氏一族的荣辱盛衰都系于司徒迅一身,与齐王妃及世子早已经是不死不休,若是让司徒远坐稳了齐王之位,高氏阖族只有一死,如今只有鱼死网破舍命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高阳领兵打仗很有一套,加上姊妹受宠,深得齐王的信重,统领着齐国上、中、下三军中最精锐的中军。上军将军冯威远老谋深算,必定想方设法置身事外,世子能差遣得动的只有下军将军唐冒统领的下军,他未必没有胜算,只要一举拿下唐冒,不怕姓冯的不向他倒戈,到时候想扶立谁不还是他说了算,司徒迅虽然没来得及留下子嗣,齐王可不缺年幼无知生母微贱的庶子。
高阳穿上铠甲手执长枪出了营帐,正要召集将士,忽报敌军已经过了浊水,正往营地压来。
高阳大惊,赶紧催促左右整军,一时间鼓声大作,号角齐鸣,此时天色微亮,大部分将士还在熟睡,连滚带爬地从床铺上爬起来,穿上甲胄拿起兵器,冲到营帐外集结,这时下军的先锋已经杀到。
下军驻地在寿光,与上军驻地相距几十里,两营以浊水为界,互为犄角,平日可保齐国无虞,谁知竟有同室操戈的一日。
显然一早得了消息,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进发,待高阳得知消息时已经错失先机,两支军队对彼此的底细了若指掌,这点先机便尤为可贵。
排兵布阵是来不及了,唐冒麾下牙门将领了一支先锋骑兵袭营,左冲右突,四处放火,扰得军心大乱,不过高阳毕竟身经百战,又因没有退路只得背水一战,当即整肃军队奋力迎战。
中军本就是齐国军的精锐,一旦从起初的措手不及中回过神来,两军实力的悬殊便渐渐显露出来,唐冒占尽了先机亦是讨不到便宜。
战局逐渐陷入胶着之势,就在此时,突然有一路兵马从中军后部包抄掩杀,更有数百轻骑在战争中左冲右突,扬声喊道:“司徒迅弑父篡逆,业已伏诛,高阳逆贼,助纣为虐,青州大军在此,尔等速速投降,只缉首逆,余者不问!”
中军一片哗然,高氏没有退路惟有死战,他们却不必舍命去陪,一时间军心动摇,士气尽泄,青州军悍勇无匹,越战越勇,齐国中军将士不多时便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副将趁乱一刀将高阳斩于马下,大喝一声:“高阳逆贼,你自寻死路,休得诓骗我等替你卖命!”
四周都是高阳亲兵,见此情形却无意相救,副将跳下马,对着受伤倒地的高阳连砍数刀,割下首级,俯首向统领州郡兵的刺史投降。
齐国军中一场内乱终以主将被杀、副将投降而告终,这时闻风而动前来“驰援”的上军将军冯威远也终于到了。
这冯将军惯会见风使舵,要是指望他,恐怕黄花菜都凉了,不过他生了张武夫少有的巧嘴,比起上阵杀敌更擅溜须拍马,在帅帐中见到青州刺史,直把他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夸了一遍,从文韬武略夸到花容月貌,连他的战马也没放过,那匹白色大宛马若是听了恐怕要羞成粉红色。
倒是这青州刺史颇有几分城府,非但照单全收,还时不时深以为然地微微颔首。
相形之下,唐冒口笨嘴拙,平素最看不惯冯威远这样巧言令色的小人,此时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幸好这时有兵士入帐报信,堪堪挽救了他的一对眼珠子:“将军,齐王府侍卫在帐外求见卫使君。”
唐冒看向卫琇,见他点头,赶紧到:“传进来。”
王府侍卫入内行了礼,向卫琇道:“启禀卫使君,世子殿下有请尊驾过府主持大局。”
在场之人心知肚明,齐王死因蹊跷,世子未必能服众,难保群臣中会不会有人提出疑议,王妃和世子显然是想请刺史去撑场子。
卫琇忙道:“不敢当,但凭世子做主。”
那侍卫跪在地上一个劲地乞求,卫琇这才顺水推舟地对帐中几位将军道:“卫某何德何能,得蒙世子殿下错信,不敢固辞,先行告辞了。”
说罢叫来等候在帐外的亲卫:“我要去王府一趟,你去军中传令,即刻出发。”
那卫官年纪不大,性子耿直:“回禀使君,将士死伤无算,伤者还未及收治,即刻便走恐怕……”
冯威远眼珠子一转,不由动了心思,他先时不敢出头,叫唐冒那粗人抢了头功,这世子病病歪歪,一看心眼子就不少,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记恨上他,正发愁找不到机会奉承,见此良机赶紧凑上前去:“贵军适才经过一场鏖战,将士们想来已经十分疲惫,莫如让他们在此休整片刻,在下领一千精兵护送使君前去如何?”
卫琇沉吟道:“那便有劳冯将军了。”又对亲卫道:“去调集百人随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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