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得出神。“为什么?为什么不许穿这个?”她又问了一声。手拨弄着胸前一缎头发。对着镜子。
彼时,身上一件樱红色纱绣海棠春睡纹寝衣还没有换下,几颗鎏金錾花扣疏疏地开着,露出雪白脖颈,纤细而优美。
卢信良冷着张臭脸,看她:“不就是一个王将军吗?你有必要穿那么花枝招展和妖艳?再说,也不符合你首相夫人的身份!——要不然,非要穿的话,那就不许去了!”
“哟!”锦绣本想又回敬他一两句,想想,也就算了。今日她心情本就说不出个滋味儿。倒也难得和他发生唇舌口斗。她没心情。顺嘴问了一句:“不穿这个,那,相公您觉得妾身究竟该穿什么呢?”想是这“贤良淑德”扮得久了,如今说起话来,锦绣也诧异这么文绉绉、有礼有貌。
卢信良笑得好不快活。当然,是心里。“让本相来帮你找!”意思是,他就不信,他找不出一件朴素老实的衣裙去送那个姓王的臭“王八羔子”。
嘿!这还蹬鼻子上脸了!锦绣手叉着腰子。不过,倒也懒得计较,头发一甩,悠悠地,从桌几上端了盏茶小口小口抿着。坐下。挑了眉,一笑:“相公,你这幅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又来逗他的兴致。
“什么故事?”卢信良翻箱倒柜。这女人,怎么……怎么就没有一件儿称得上素雅简朴的衣服呢?
锦绣说,依旧啜着茶。慢悠悠地,语气吊儿郎当地:“从前呐,有一只乌鸦,它住在一片大森林里……”
从前,有一只乌鸦,它住在大森林里。因为嫉妒黄鹂鸟的歌,越想越不平衡。每当黄鹂鸟在众鸟前唱,它也旁边大声地唱。企图用更大的声音淹没黄鹂的歌。没曾想,这样越来越让其他鸟讨厌。没想到日子久了,它自己的嗓子都唱哑了,叫声越来越难听……连羽毛也失去了光泽,变得又黑又难看……
锦绣就那么讲着,还没讲完。
卢信良轻眯起眼:“你在说本相对吧?本相,就是那只呱呱嫉妒乱叫乱唱变得又黑又丑的乌鸦对吧?”他瞪着她。锦绣呲地一声,正要笑,正要说,不过一个故事,相公您又何必认真。忽然,他一笑,终于找出件还衬他心意的衣裙:“对!就是这套!”
锦绣一看,却是件湖蓝色团墨老气横秋的裙子。并一件鸦青色同样老气横秋夹袄。瘪瘪嘴:“妾身又不是个寡妇!不穿!”
卢信良便来哄她,“夫人你自然不是个寡妇……”眼眸笑得柔情似水,当然嘴角面皮还是绷得严肃刻板。
“你看!”他又说:“你这肤色,穿这个……”
那天的锦绣,不知哪根筋混搭错了,居然,他这么一挑唆,还真真的乖乖点头答应了。“你说的,这个抬肤色的,相公不能诓我!”“当然!”卢信良一边给锦绣系着束带,一边手脚利落地让其乖乖穿上。锦绣对着铜镜左照右照,始终觉得这老气横秋的湖蓝色团墨裙子夹袄很是难看。十分不耐烦地,正要说,她不想穿这个了,还是换掉算了。卢信良赶紧用他的嘴堵住她的嘴,并一把搂住她的小细腰,声音气喘吁吁:“本相说了好看,就是好看!”脸拉着,何其霸道与嚣张。
锦绣的眼都瞪圆了。
皑皑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
结果,那天锦绣还是穿了套艳丽十足的裙子首饰走在卢信良前头。
艳梅色八团折枝西番莲花样夹袄衣裙,加香色斗纹锦上添花大氅。环佩叮当,容光焕发。
原来,他把她嘴堵住的时候,滋啦一声,不幸碰上铜镜妆台前的一盏烛灯。火星子掉下来,不慎把卢信良好容易从锦绣房中翻出的那件老气横秋、用他的话说就是安全十足的“贞操裙”给烧了一个破洞。那套安全感十足的衣服裙子自然是不能穿了。卢信良像霜打的茄子,只能黑着张脸,干看着锦绣重新拿出一件比一件艳丽风骚的衣裙首饰给换上。
卢信良那心情,再一次进入深深的挫败迷团里。
他甚至觉得,那盏灯,是锦绣故意使坏弄下来打翻的。“唉,难怪孔老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乎……”
锦绣见着王翰。当时,王翰正在……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写得打呵欠啊,话说,相爷你这坛子醋好久才放完,作者写得无聊又抓狂!作者是喜欢大情节的人有木有?有木有!
算了,再枯燥枯燥两章,再让你两日~常~日常~~
“老婆”一词,唐代就有哈。未免吐槽,作者补充一句。
第31章 相爷的醋罐(下)
锦绣见到王翰, 当时,王翰正手拿着马鞭, 准备跨鞍上马。
军旗猎猎, 迎风招展。天上的雪越来越密,仿佛点点琼花, 片片鹅毛。浩浩的军队列如长蛇。
王翰见着了锦绣。“霏霏!”他笑,很热情,身后的玄色大氅飘得肃然昂扬:“倒也好!走之前还能再见到你一处, 也不忘我这个将军——”接下来, 便是一阵寒暄。
王翰领着锦绣去看他的军队,就像上级来视察阅兵似的。
锦绣说:“诶,你这一去, 大概又是好几年了吧?”
她是想起, 曾经妙龄青春豆蔻之际,跟随父亲女扮儿身的军队生涯,不知为什么, 脑里竟蹦出一句:“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这样的男人, 也许, 他的一生注定在那枪林弹雨的地方安适度身。所谓的封侯立将,倒不是他生命的追求和本质了。
王翰依旧笑得豪迈。没有再去想他和这小冤家的那些过往纠葛。不过, 还是有一句话:“记住了霏霏!如果,他对你不好,随时——”
随时什么?
卢信良在边上一直把嘴角冷冷翘着。倒背着两手, 脸沉着,快要揪出一碗水来。
锦绣自然懂得这王翰话中的意思。
三个就这样站在京机官道说话一阵。当然,卢信良话少,王翰的笑声很爽朗,很豪迈。他说得一阵,锦绣问了几声跟着也是哈哈大笑。
卢信良忽然觉得他站在那里竟有点多余。
其他一些熟知锦绣等系列绯闻的兵部官员或一些将士们,偷偷忍不住递眼暗笑。意思是,看,盛名之下,果然不出所言。他们的这位三十来岁年轻将军肯定和那声名远播的“幺蛾狐媚子”锦绣有一腿——啧啧,这女人,厉害啊!千里关外,连王翰这样的硬汉将军她也不放过,再去看边上的那位卢大首相,他的表情,一片绿光。还……真真造孽!
王翰最后上马了。
锦绣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有无数异样的眼光朝她齐齐射来。或许,知道了也不在乎。
卢信良道:“现在,人都走了,可以跟本相回了吗?”声音很冷很冷。
诶?锦绣这才恍然惊觉。这酸不溜秋的他的丈夫卢大首相,两只眼睛铁钉子一样已不知在她脸上盯了多久。
她着实感到得意,不过,却不从拿王翰来刺激这个男人。或者说,锦绣以前可以跟其他男子留几个暧昧不明的微笑,让他们浮想联翩,捉弄他们,戏耍他们,然而,对于王翰,却是连这样一分的心思都没有。这是锦绣眼里的“庄重”。
锦绣说:“你这样子,让别人以为你是在吃醋!丢人!”
或者,有时候那贤良淑德装与不装,也就那样。常常偶尔不经意间,锦绣还是本性暴露。
卢信良冷笑。是啊,确实丢人!
早上起来,怕锦绣打扮得花枝招展、娇娇艳艳,他费尽心思,良苦用心,结果呢,到头来……
最后,再加上方才,他那一阵又一阵抽风似的酸味过激表现。如,一会儿,故意去拉拉锦绣的小手,尤其是王翰面前,问她冷不冷,又说当心别给冻僵了冻坏了,甚至,极为轻佻下作地,当着王翰的面,拉了对方的小手,这样那样的嘘寒问暖不说,连,“霏霏,你饿不饿?要不要为夫去帮你弄一些吃的来,嗯?”——这样的肉麻和不要脸他都用上了!
然而呢?
然而,那仍就有说有笑的那对男女,锦绣和王翰,却是连个眼皮也不把他夹一下,甚至,更为过分地,“相公!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意思是,你抽风了是吗?得了癫狂症是吗?脑子有病是吗?——当然,这是锦绣的声音,手一甩,根本就不领他狗屁的“你冷不冷,饿不饿”那些嘘寒和问暖……丢人呐!那个窝囊气啊!众人面前,真真是斯文扫地!尊严扫地!相威扫地!跟个上蹿下跳的小丑有什么区别?!
卢信良说:“你还有没有良心?夫人,我只问一句,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
“良心是什么?”锦绣问,头上的金钗灿灿摇晃。笑,微微地一露齿,当然,是在逗他,就跟调戏似的。
卢信良觉得再跟这个女人分辨下去他要发疯。
“哼”地一声,脸拉着,比驴还长,转身负袖上车而去。
而锦绣的这番“没心没肠”,终究还是得到了报应。
正如人们常言的那句,“恶人自有恶人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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