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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雀 [金推] (魇月)



怎么看这一桩买卖都盘算得极为体贴。

“你们想的倒是挺美的,可既然是夹在大魏与西狼之间,一旦两国战火再起——”楚玄笑了一声,淡淡道,“难道萧世子未闻先秦时聋宋哑郑之祸?”【注1】

“这自然不是长久之计,这也全是被你们逼的。”萧镜之冷冷道,“至于将来如何,看的是我们自己的本事,就不必成王殿下操心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父皇会答应?”楚玄笑问道,“戎狄刚刚被我们击溃,已是元气大伤,西狼与南梁如今都陷在君位传承之争当中,如何能有余力来找大魏麻烦,其余附属小国又有几个有这样的胆量敢与魏国为敌?”

“但凡事难保万一不是么?”萧镜之得意道,“依皇上的脾性,此事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不,就是在十年前只怕他都不会服软。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一举铲除掉这些大魏隐患。可如今皇上老了,早已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与铁血手腕,一意图求安乐。他如何愿意让自己多年基业经历此等风刀雨剑?比起他的天下江山,苏家所谓的九年之冤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况且所谓的沉冤昭雪,本就对皇上没有一点好处。所以,我想他是不会拒绝我的。”

“你说的对。”楚玄极是赞同点点头,“所以我不能冒这样的险。”

萧镜之皱了皱眉,楚玄这般平静的态度实在是让他觉得奇怪,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你——”却才说了一个字就发觉自己的喉咙哑得不能再吐出第二个字。他吃惊地瞪着楚玄,拼命张开口想要说话,却始终不能成语。他又低头去看茶案上被自己握在手里的那盏茶,碧色的茶水中乳沫已是全消,隐隐倒映出他的脸。他看见自己握着茶盏的那只手的手背上起了成片的红斑与水疱,整个人也开始觉得发烧与头晕——

他想起楚玄先前说,今日只是来请他喝茶而已。

他听见楚玄缓缓笑道:“就只能让你们父子二人都没机会与我父皇做交易了。”

镣铐锒铛作响,萧镜之猛地站起身,撞倒了身下的椅子,挥手就要将手中茶盏向着楚玄砸去,却是手臂一软,堪堪失了准头,那茶盏自楚玄鬓边飞过,碎在地上,清脆有声。他一手撑在茶案上喘着粗气,一手指着楚玄,面容狰狞地拼命想要说什么,却依旧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对付你容易,想要对付宁国公却难——”楚玄却是一脸淡身地起身,抬手挥了挥身上被泼上的茶水,看着萧镜之微笑,“只是他既然想同我父皇做此等交易,必然也要先取得西狼方面的支持。不知你这几日是否听说,西狼争夺王位的两位王子,大王子阿敏和三王子赫泰之中,胜出的是那位曾来访我大魏的三王子——”

萧镜之眼中霎时露出喜色,宁国公在半年前已放弃了阿敏,改为与赫泰合作,若是赫泰胜了自是于他们有利。

“那位大王子阿敏突然失踪,一直下落不明,赫泰虽然还未继位,但谁都看得出来,下一任西狼王只能是他了。”楚玄又继续道,“所以宁国公定然是会去见西狼那位赫泰王子的,只为求他脱离大魏之后,能倚仗西狼——”

萧镜之一瞬间瞪大眼看着楚玄,楚玄微笑地回视了他许久,才道,“不错,那位阿敏王子运气不太好,打猎时遇上了沙暴,偏巧落在了我手中。眼看赫泰继位在望,若是这会儿我将阿敏放了回去,怕是西狼又是一场争乱——”

为了让阿敏就这么在沙暴中失踪下去,赫泰一定会同楚玄合作。宁国公身在大魏西南境内自是护卫重重如铜墙铁壁无从下手,但他若真去了西狼谈判,在对赫泰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便处处皆是破绽。

这世间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共同的利益。赫泰先前与姬渊合作为的是利,转而与宁国公合作为的还是利,如今再与楚玄合作为的依旧是利。

萧镜之大怒地挥手打掉茶案上所有茶具,他腕上铁镣狠狠砸在茶盏上,飞起的碎瓷片划破了他已生满红斑与水泡的脸颊,他激动地想要绕过茶案扑向楚玄却张是因为全身发软地跌倒在地,镣铐拖曳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金铁锐响,那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刺得人双耳生疼。

“来人!”楚玄向着门外喊了一声,又缓缓走到趴倒在地的萧镜之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微笑道,“告诉你,纵然我父皇没有一举拔除大魏隐患的决心与手腕,我有。”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进来的狱卒看见地上的萧镜之满脸都起了红斑与水疱,那面目全非的恐怖模样吓了他们一跳,“成王殿下,这,这是——”

“想来,他是在别宫之中染上的瘟疫。”楚玄直起身对着狱卒淡淡道,“必须立即将他隔离,以免传染他人。”

语罢,他转身要走,衣袍的下摆却是被地上的萧镜之伸手扯住,他冷冷回头垂眸看着萧镜之,就见萧镜之对着他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那笑容之中透着一种狠辣与残忍,充满了血腥的杀戮之气。

他猛地扯回袍角,一脚踹开萧镜之的手,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第199章

二十天之后,前往西狼传旨的传旨官快马传回消息, 称宁国公一接到自己母亲老宁国公夫人病逝的家书后当场病倒, 不能成行, 只能先在西南养病。可谁知三日后的一夜, 宁国公却是突然被人从西狼王庭抬着送了回来, 他被送回来时, 高烧不退,不能说话,且全身长满了红斑与水疱, 看其模样极像是京城中近来暴发的瘟疫病症。据送他回来的西狼人称,宁国公是在夜访西狼时突然发病,差点在西狼王庭引起恐慌。

宁国公分明对外称其因母丧而病倒,却是夜访西狼,居心为何?一时间西南军中盛传,宁国公萧准有叛魏之心。

又因宁国公身染瘟疫病倒,西南军民都在猜测是金陵城前来传旨的官员将瘟疫带至西南,顿时就群情激愤地欲赶传旨官员走。传旨官要走, 自然也要将宁国公带走,如今宁国公高烧不退,不能成语,且又身染瘟疫,西南大部分军民巴不得他被带走,而西南军中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手下失了他的调度,群龙无首, 在徐家两位将军和传旨官有圣旨在手的情况之下,除非他们要造反,否则也只能乖乖将身染重病的宁国公交由他们带回金陵城。而徐二爷则留在西南暂代总督一职,直到朝廷再行任命为止。

与此同时,西狼大王子阿敏的尸体在一处荒原上被发现,找到时尸体已被狼啃得面目全非。三王子赫泰最大的敌手已除,只待西狼王一过逝,他便可继承王位。

转眼又是年末。这一年的除夕,墨紫幽没有回小墨府,是在姬渊那座茅草屋中度过。

他们二人都喜素净,故而不也曾在那茅草屋张灯结彩,却是一早两人都就一起拿着剪子凑在窗边借着窗外雪地反进屋中的明光剪着窗花。或是鲤鱼送福,或是凤戏牡丹,或是喜鹊报春,他们二人闲来无事,剪了一大叠放在手边,看得飞萤咂舌道,“小姐,你和姬疯子的手真是一个比一个巧。”

“反正也无事可做。”墨紫幽将剪好的大红色窗花往飞萤面前推了推,“你要是无聊,就将这些送出去,府里,成王那里,英国公府——指不定哪里都由你送去。”

“你弟弟那里还需要送么?”姬渊边剪着手中的红纸边失笑道,“他一早上派了四遍人过来给你送东西,就差没把你抬回去。”

墨紫幽看了一眼屋中桌上摆的满满的佳肴瓜果,全是墨云飞一早就派人送来的,倒是省了他们做饭的功夫。在她抬眼的功夫,姬渊忽然将脑袋凑至她面前,盯着她手中剪着的一对金童玉女看了一看,皱了皱眉道,“这两个娃娃怎么这么胖?”

“胖一点好看。”墨紫幽仔细看了看自己手中剪的一双金童玉女,回答道。

“是么?”姬渊抬眼盯着墨紫幽的脸看了看,又低头去看那一对金童玉女,又再抬头去看墨紫幽。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墨紫幽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咳,没什么。”姬渊迅速转移话题道,“你弟弟哭着喊着要来陪你,你为何不允?”

“哪有哭着喊着,”墨紫幽失笑道,“他如今才是一家之主,自然该留在府中,怎能过来陪我。”

她有意放手让墨云飞成长,如何打理家业,如何与各处人情往来,如何应对各种不可避免的麻烦,这些终究是要墨云飞一个人去面对。自从墨越青,墨云天,墨紫冉都接连出事之后,大墨府那头几番有人找上门来,墨云飞都处理得很好,这让她很是欣慰。

“那小姐,这窗花送还是不送?”飞萤拿着一叠窗花问道。

“你想送便去送吧,我看你陪着我在这地方闷了一个月,大约也想去城里走走。”墨紫幽笑道,“去吧,我这不用你伺候。”

“对,你家小姐有我伺候着,哪还用得上你。”姬渊冲着飞萤扬眉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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