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京城,谁不知道张安夷?
而如今的他,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却像是被岁月磨平了棱角,敛起了锋芒,将所有的志向、情绪都掩藏在了温和的笑意之后,再也不见一点当时的影子了。
忽然,手中的书被抽走,阮慕阳抬起了头。
看到这个男人唇边温和的笑容,她觉得有些心疼。
张安夷看了眼手中的诗集。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幽深的情绪,如同白云苍狗,快得难以让人捕捉到。“夫人对诗也有兴趣吗?”
“只是偶然看到这本诗集,想看看二爷小时候写的诗。”因为看到他温润的笑容,心里软得不行,没了遮遮掩掩的心思,阮慕阳回答得很坦然。
她难得的坦然与直接取悦了张安夷。他的目光愈发柔和,笑意之中藏的是风光霁月与无限的缱绻。“这本诗集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了,如今也只剩下这一本。”似是有些感慨,他的声音悠远了起来。
阮慕阳这才想起来,纂修这本诗集的大人后来被武帝杀了。那位大人曾也是武帝身边的红人。后来任大理寺卿。八年前,一场贪污案在朝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几乎每日都有大臣掉脑袋,冤杀不计其数。朝中的大臣每一日上朝之前都要于家人诀别,若是当日能安全回来,便要感谢又多活了一天。
那位大人原是奉圣上之命亲自督办这场案子的,后来却也被拖下了水,人头落地。
这本诗集亦无人再敢流传。
张安夷有些感慨是自然的。这位大人于他有知遇之恩。若不是这位大人收录了他的诗,他也不会年少便名动京城。
“世事无常。”阮慕阳主动抚上了他的手背。
张安夷侧头看向他,因迎向了有光的地方,漆黑的眸色亦亮了起来,语气柔和极了:“是啊,世事无常。好在我有了夫人,不再孤寡。只盼着繁华落尽、风光不再之时,夫人亦在我身旁。”
阮慕阳垂了垂眸,鼻子莫名地发酸。
她这一世最大的心愿便是复仇,前途艰险万分,最后下场会如何还说不清。她真的能陪着他到最后吗?
即使她真的报了仇,也没有累及自己,可那时他发现了真相,还会对她这般百般宠爱呵护吗?
见阮慕阳躲开了自己的目光,张安夷眼中微动。
好在这样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
“二爷,夫人,有帖子送到了穿云院。”门外,莫闻道。
张安夷与阮慕阳走向了书房门口,并肩站着。
“谁的?”张安夷问。
莫闻将帖子递了上来说:“是洛大人的孙女,洛二小姐派人送来的,说是请夫人赏花。”
看着帖子的张安夷抬起了头看向阮慕阳。
阮慕阳没想到洛钰会她发帖子,也是十分惊讶。她将当日在朱府无意帮了洛二小姐的事告诉了他。
张安夷刚刚入翰林,并不着急站队,可是她却无意帮了洛阶的孙女,是不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第三十章 了一个心愿
“要不我把帖子回了说有事去不了?”莫闻下去后,阮慕阳问。
看着阮慕阳有些紧张,张安夷朝她笑了笑,执起她的手包裹在手中说:“夫人不必紧张,既然洛二小姐请了便去吧。”说着,他拉着他回到了书房里。
阮慕阳细细地揣测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去赴洛钰的赏花宴,即使什么心思都没有,在旁人眼里也是张安夷与洛阶接近了。
他不阻止,难道是经过观望之后有心投靠洛阶?
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阮慕阳小心地试探道:“洛小姐的性子虽有些刁蛮,但是透着可爱之处,看来洛家教导有方。洛大人是本朝鸿儒,若能得他指导一二定是受用不尽。”
张安夷忽然转过身看向她。
对上他那笑意如云雾一般缭绕的眼睛,察觉到了他的审视与探究,阮慕阳心中一跳。
张安夷松开了她,回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隔墙有耳,许多话不能乱说。即便已经很谨慎了,也要防止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阮慕阳摸不清他的心思,不知他是生气了,怪她思虑欠周,还是她的话说到了他心中,他正有这种想法。
“如今洛大人和徐大人并为宰辅,夫人以为两位大人如何?”书房的门被关上,原先照进来的阳关被隔绝在外,转身回来的张安夷背着光。表情有些不清晰。
阮慕阳本想装作不懂糊弄过去,但是为了日后打算,决定不再逃避。
若是张安夷以后能经常与她说些朝中之事,于她未来也更加有利。
她沉下了心,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缓缓地说道:“两位大人皆是位高权重,论行事作风也是半斤八两,如今太子体弱,朝中以徐大人为首的大臣一直提议另立太子,是不是别有用心不知道,但洛大人始终不曾参与其中,想来是更忠于圣上的决断,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整个书房里只有她柔和之中带着谨慎的声音。
说完后,她看着张安夷,想听听他是什么态度。
在他的引导下,她已经开始不知不觉地亮出些底牌了。
始终看着她,眼底带着审视的张安夷伸手抚上了她细嫩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他似乎特别喜欢这种细腻的感觉。伴随着微动的手指,他开口说道:“夫人说得不错,只是无论两位大人如何位高权重,这天下终是圣上的天下。这些年,折在圣上手里的权臣还不多吗?”
武帝晚年多疑,嗜杀。
阮慕阳被他的手指撩得脸上渐渐热了起来。
“况且,徐、洛两位大人并为宰辅多年,谁都未坐上首辅之位,可见不相上下,都不简单。这些话以后莫要在旁人面前说。”张安夷的声音中带着感叹与幽怨,高深极了。
有些话只能他们夫妻两人之间说。
他这番话虽是说了不少内容和见解,却处处透着中庸之道,并为表明偏向任何一方。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阮慕阳忽然意识到自己被匡了。
他将她的想法套了出来,让她暴露了对朝堂的关注。
而她一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这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和警惕,原先因着他的动作心中产生的旖旎消散。
张安夷到底是仅仅想知道她对朝堂是否有关注,还是因为她先前的话对她有了别的怀疑?
这时,张安夷忽然用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将她的视线遮挡了起来说:“有时我竟觉得夫人这双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看不透。”
阮慕阳心中一惊。
她将张安夷遮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拉了下来,抓在了手中,然后露出了一个极娴静的笑容说:“二爷说得哪里的话。我是二爷的妻,自然是一心为着二爷的。”
似是被她这番话取悦了,张安夷将她的手反握在手中,伸出另一只手再次抚上了她的脸,眼中露出了柔和的笑意问:“夫人可还记得第一次来书房的情景?”
“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她发现他带着女扮男装的沈未回来,两人还进了书房。她坐立不安,偷偷跟了过来,结果被阮慕汐叫破,最后以借书的名义进来了。再然后,她被他困在书架前……
想到这里。她的脸红了起来。
原先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探究和沉闷慢慢消失了。
对上张安夷别有深意的目光,阮慕阳心头一跳。
随着张安夷走近,她下意识地朝后退。
他每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最后,她的后背碰到了书架,退无可退。
张安夷站到了她跟前,再次将她困在了书架前。
阮慕阳立即紧张了起来,身子都绷直了,语气中带着羞恼说:“这可是白日,你身为读圣贤书的人,不能——不能——”白日宣淫。
张安夷却笑着俯下了身子,靠近她的耳边。与她耳语道:“夫人可知,自除夕那夜之后,我当起了清修的和尚在书房里温书,却因食髓知味,总是想起夫人的样子。想着来日高中必是要将夫人带进这书房。”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阮慕阳的耳朵,说话时开开合合的唇缱绻地摩挲着她的耳廓,惹得阮慕阳身子轻颤了起来。
怎么能这么荒唐?
随后,张安夷微微后退了一些,又低下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厮磨着,然后慢慢靠近她的唇,低哑着声音问:“夫人可否圆了我这个心愿?”
夫妻间求欢的话语被他说得虔诚极了。
知道以阮慕阳的性子一定会拒绝,不等她回答,他便吻上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话都含在了口中辗转揉碎化为唇齿交融之声。
背后靠着的是坚硬的书架,身前紧贴着的是他宽大火热的胸膛,他似乎是故意贴得这么紧,挤得她胸前难受极了,阮慕阳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卸了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让他这样荒唐下去,任他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的衣服拉下了肩头。
慢慢地,阮慕阳不知身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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