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群官兵匆匆赶来,将所有人围住。
这是皇城的禁卫军,受圣上直接调派。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事情闹大了。
“将钱远还有其他五成兵马司的人统统抓起来等待处置!”从禁卫军中间走出来的是神色凛冽的张安夷。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活着的监生中间有人认出了他,激动地大叫道:“是张阁老!”
刑部尚书上前道:“张大人,可是皇上有什么指示?”虽然与张安夷是同级,但是入不入内阁是不一样的。
张安夷自然知道刑部尚书是什么嘴脸,却没没朝他发怒,反而勾了勾唇笑了笑。
这一笑让刑部尚书心中发毛,完全没底了。
张安夷从他身旁走过,径直走向阮慕阳,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夫人可曾受伤?”他的语气温和极了,与刚刚判若两人。
他一出现,阮慕阳的心便彻底安定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说:“不曾。”
“那便好。寒食,将夫人带回去。”
现在的场面太血腥了。
阮慕阳知道他要处理接下来的烂摊子,自己在这里不太好,便温顺地点了点头说:“我去叫洛钰,跟她一起走。”
沈未将他们之间的温情看在眼中,心中空空的,却也没有什么不忿之感。今日她又一次对阮慕阳刮目相看,觉得她是能配得上张安夷的女子。
阮慕阳离开后,张安夷看向眼睛中的血色还未全部褪去的沈未,关切地问道:“你可还好?”
“无事。”
他们不再多言,而是神色凝重地处理伤者和尸体。
经过清点,死亡三十七人,受伤者多达五十一人,十分惨烈。
这些人之中许多都是要准备参加乡试的,还有的是要参加后年的会试,入朝为官的。
这触目惊心的伤亡人数让许多人说不出话来。气氛肃穆。
待伤者全部被带走,死者的尸体也全部被抬到了一旁后,张安夷看了眼地上留下的暗红色血渍,幽深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同沈未说道:“你与我一同去向皇上复命。”
听到张安夷和沈未禀报的灵帝震怒。
“将钱远和所有参与其中的五成兵马司的人拖去问斩!”
“是。”
“让洛阶来见朕!”
张安夷和沈未相互看了一眼,道:“是。”
洛府,得到消息的洛阶亦是震怒。最近他被人骂得太厉害了,名声一塌糊涂,才想镇压一下那些读书人。
他原本只是让杀一两个带头起事的,杀一儆百,谁知道钱远竟然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
在朝中那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影响会有多大。“钱远做的好事!”
“大人息怒。”他下面的一个官员战战兢兢地劝道。
洛阶摔了个杯子,气愤地说道:“惹下这么大个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弹劾我。如何息怒?”此时的他并不知,正是这件事,将他一步步推向死亡,再无翻身之地。
被宣进宫中,洛阶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钱远,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见他言辞诚恳,态度真诚,灵帝的神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只是这件事在他心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让他对洛阶再也没那么信任了。
阮慕阳从刑部回去之后。心中依然惴惴不安,脑中不断浮现的都是那血流成河的画面。
好不容易等到张安夷晚上回来,她着急地迎了上去,问:“死伤如何?”当时她虽然只是粗粗地看了看,但是印象里却是死伤过半的。
“死亡三十七人,受伤五十一人。”
阮慕阳的心跳了跳,又问:“那圣上如何处置的洛阶?”
“洛阶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钱远,圣上只是骂了一顿,罚了两年的俸禄。”张安夷的语气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
居然这么轻!
阮慕阳深深地皱起了眉。
果然洛阶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张安夷看着跳动的烛火,眼神莫测,笃定地说道:“但事情不会这么结束。这件事他惹怒的是天下的学子,就这样轻易地了结了不足以平民愤,会让天下的学子寒心。”
说罢,他又看向阮慕阳,将她抱进了怀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今日夫人所做之事我都听沈四空说了,多亏了夫人。”
阮慕阳靠在他怀中。他穿着的还是官府,衣料有些坚硬冰凉,她却觉得十分安心。“当时看到二爷来了,我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那时候他的出现简直是所有人的希望,万众瞩目。
她语气里的仰慕与崇拜让张安夷十分受用。他勾了勾唇,将她搂得更紧说道:“不过往后切莫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刀剑无眼。”
他没有说知道刑部发生了事端,想起阮慕阳还在那里的时候,他是有多紧张。
在朝堂之上,即便泰山崩于前。他都能色不改。
西城副指挥钱远受洛阶的指使对聚集在刑部之外的学子大肆杀戮的事情第二日便在京城传开。死亡的三十七人几乎全是国子监的监生,惹怒了国子监,连连上书要求圣上给国子监一个交代。
京城的学子们自发替死者哀悼,一时间,京城满目的白色。慢慢地,这件事传出了京城,影响越来越广。
不仅是在民间,洛阶此举惹怒了许多爱才惜才的官员,尤其是都察院的御史们。弹劾洛阶的折子一天不下百份,几日便堆积如山。
洛阶与其党羽名声臭到了极致。
毕竟洛阶当年帮助自己上位,还知道当年圣旨上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灵帝起初不愿处置,依旧闭门炼丹,可渐渐地也顶不住压力了。
就在这时,远在西洲的永安王谢昭遣人送上了折子道——洛阶此举人人得而诛之,若是圣上依旧被蒙蔽,便由他来铲除奸臣。
第六十五章 清君侧
永安王谢昭上此奏折所为何意?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若是灵帝再被奸臣蒙蔽,那他为了保全灵帝的名声便要亲手替他铲除奸臣,清君侧!
这一举措顺应民心,民间,尤其是学子之中支持永安王的呼声越来越高。
阮慕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震荡不已。这便是张安夷与谢昭联合的后招!这是要逼得圣上不得不下令处置洛阶。
这样与谢昭合作,赌上的是整个光华的江山社稷,张安夷的胆子实在太大了太让人震惊了。
想起他温和儒雅,谈笑间将天下作为棋盘上博弈的内容,阮慕阳的心中除了有一股血液像是在沸腾激荡之外,还有些茫然。他这样的臣子,到底是奸臣还是忠臣?有他这样心思深沉的臣子,到底是光华的幸还是不幸?
这个“清君侧”恐怕不是真的清君侧,而是清君!
自古以来,打着“清君侧”名义起兵谋反的人不在少数,清君侧只不过是个名义。
永安王谢昭这是在威胁灵帝!若是不杀洛阶,他便带着兵马一路从西洲踏入京城!
朝中哗然。人心惶惶。此时骂谢昭已经没有用了。
灵帝看到这份折子的时候,脸色都白了,神色晦暗,心中懊恼之极。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信了永安王,可是一切已经晚了。
现在自然不能再昏聩到招洛阶来商讨,灵帝此时唯一可以信任和倚仗的便是在朝中地位仅在洛阶之下,声誉还不错的张安夷了。
将张安夷单独招入宫中后,灵帝问道:“依张爱卿之意,永安王此事当如何处理?”
张安夷脸上丝毫不见慌乱,温和一如往常,唇边的弧度让他看起来神在在的。他这般泰然的样子生生给了灵帝一种错觉,仿佛谢昭这份折子上所写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回皇上,其实永安王未必真的要反。”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响起,格外清晰,“只是微臣担心的是他此举顺应了民心,成了民心所向。”
永安王谢昭是民心所向,那么他这个不得民心的皇帝恐怕就做不久了。
灵帝眼中闪过阴翳。但是整日沉迷修道炼丹,已经伤了元气,他的目光也有些涣散,完全没了帝王的凌厉,更谈不上有什么威慑了。
张安夷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样子,继续说道:“而且,这一年里永安王手中的兵力壮大的十分迅速,边境之上将近一半的兵权都在他手中,要是派兵镇压的话,多半是镇不住的,反而激起了他的反心。”
“你说的是真的?”灵帝惊讶地问。
他已不问国事许久,许多情况都不如洛阶和张安夷知道的清楚。原先他想着最坏的结果便是与永安王兵戎相向,打一仗,却不知现在连打都不一定打得过。
灵帝现在万分后悔当初没有听洛阶和朝中大臣们的话,在登基之后便寻个罪名将谢昭处死,现在到了这样的地步。
张安夷语气平静地一一为灵帝揭开现实:“皇上,先帝晚年开始朝中动荡,尤其是当年户部侍郎齐有光一案让朝廷元气大伤,官员变动频繁,皇上登基之后,内阁首辅洛阶一手遮天,结党营私,对于各地上报的许多事情都选择不作为,而且放任亲系贪污腐败。暗中受贿。虽说圣上登基以来朝中太平,但是实际上比起先帝晚年,情况并未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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