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一时不觉看呆了。
而不多时,那女孩似乎更加悲痛,抱着自己的双膝缓缓蹲了下来。这时,她却像个五岁的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了声。但是声音却是那么的生硬,就仿佛从来没哭泣过。
孙婆婆只觉隔在眼前的雪更大了些,便举着伞缓步走到女孩面前,朝着抱膝哭泣的她伸出一只手。那女孩感觉面前出现了什么,正欲闪身后退,忽的看清是一个落满了雪花的手心。再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撑着雨伞,满脸怜惜的老婆婆……
那女孩就是小时候的千语裳,而那老婆婆就是孙婆婆。
也不知是见孙婆婆没有恶意,还是在逃避什么,千语裳二话没说就跟着她进了大皇子府。因为前皇后在生下易熙零之后就抛下他和北仓皇帝,离开了这个国家,因此北仓皇帝十分厌恶易熙零,早早地就将他赶出皇宫,将京城这一偏僻的院巷定为大皇子府。
在大皇子府内,千语裳结识了易熙零,对于这个皇子的经历,她以一种同情的心理与他越走越近。而易熙零觉得千语裳与自己所见过的女孩不一样,没了那股子稚气,反而让人觉得这个五岁的肉体有着二十岁的年龄。与她交谈,让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就这样千语裳在大皇子府小住了几天。可是不久后,正在屋里看书的千语裳听到外面嘈乱的脚步声,接着众多打着火把的士兵破门而入。府中的下人纷纷被抓了起来,押着出了府门。
孙婆婆说她也不知道千语裳是如何逃过官兵耳目的,但见押进牢狱之人中没有她,便放下心来。要真是莫名地牵连到她,孙婆婆估计会愧疚而死。
被关押在里面的人,压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欲找寻他们的皇子问个清楚。却不料两天后,见易熙零拷着枷锁,拖着脚拷,披头散发,亦步亦趋地从面前走过,直奔顶前方最漆黑的牢所而去。
大皇子从出生开始,就在慈祥的孙婆婆手下长大,自然而然学会了与人相处以善为先。因此从不曾刁难过府中的下人,甚至还把他们当做家人一样对待。尊贵的皇子尚且把这些卑微的下人当成家人,他们又何尝不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呢?此时见易熙零遭受这样大的罪,一个个的不免扒着牢门嚎啕大哭,再也没有人想问他犯了什么事,以至于牵连到他们。
直到三天后,太监总管过来颁旨,下人才知道易熙零在那晚皇帝的宴会上下毒谋害自己的父皇。旨意表明,皇上念及大皇子年少无知,便把所有的过错归咎于府中下人,于明日午时全体问斩。那一刻,一直缩在黑漆角落一动不动的易熙零忽然站了起来,请求太监总管告诉皇帝,自己甘愿以命相抵,换整个府中人的性命。
一个时辰后,再次来临的圣旨昭示明日午时易熙零的性命,将走到尽头……
第二天,易熙零被换了一身干净的囚衣,押进囚车以后就赶往法场。不料到了法场,却见刽子手全部倒在地上。一个身穿白色锦裙的女孩浮在半空中,一手揪着监斩官,一手举着大刀贴在他的脖子上。
“放了他,否则我就砍了他!”
下面的衙卫警惕地抽出了大刀。
“听到没有?赶快放了他!”千语裳再次开口,声音寒冷异常,在场的众人莫名地感到一道寒冰刺进胸膛。
“语裳,不要这样,赶快逃啊!”易熙零急了,试着发出声音,却因许久没有说过话,声音沙哑到无法辩听。
千语裳淡淡瞥过囚车中的男孩,再一次冷冷开口,“我数三声,不把易熙零放出来,我就砍了这个人!”
“三……二……一!”话音一落,小女孩一刀砍向那人的脖子,鲜血顿时向四周激溅。而就在此时,大皇子府的下人蜂拥而上,将囚车团团围住。衙卫举着大刀上前,却被千语裳袖中的衣袂硬生生地击退回去。
眼见场面混乱到无法控制之时,千语裳一掌打向易熙零,囚车霎时向四方炸开。她一个起身,揽着易熙零的腰飞身向上。正欲带他离开,却听见远处传来“圣旨到”的声音。
易熙零祈求千语裳放他下来,之后又恭敬地跪地接旨。
就这样,北仓大皇子在上断头台的最后一刻,一道圣旨留下了他的性命,流放边疆。府中下人全体请愿,陪伴自己的皇子一同流放。
易熙零念及孙婆婆年龄已大,又知道千语裳是东圣镇国将军千维庭的千金,就拜托她照顾孙婆婆。孙婆婆在千语裳手下呆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孙婆婆的女工很好,设计也很独特,经常跟她研究新的绣法。之后将她引介给自己的好友——霄阁阁主,叶竹公子。
那之后,孙婆婆再也没见过千语裳。
后来,北仓皇帝过世。出世人意料的是,将帝位传给了远在边疆的易熙零。一个自出生就开始遭受磨难的皇子,历经那些常人未曾经过的心灵和身体的折磨之后,终走上世恒的顶端,接受着世人的朝拜,给予自己在乎之人一个安心的“家”。
第三十六章 陪你逛街
夜晚。俞府,箐园。
屋里渐渐暗了下来,画影掌上灯以后,就离开了房间。千语裳靠在躺椅上,手执一书,完全沉浸其中。无意识间,眼前闪过一道白月光,扭头一看,只见明晗静静地站在离自己一尺之外的地方。
而这样的明晗,也让千语裳觉得吃惊。一直以来,他在自己面前都是风流飘逸的世恒公子,如今虽也是一身华贵的锦绣长袍,却被雨淋的早已变形,甚至还滴着水,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整洁的。
看着明晗脚下湿漉漉的地板,不免有些恼怒,连声音也带着些怒气,“你怎么来了?”
原以为明晗会嬉皮笑脸,谁知他沉着脸,望着自己的眸子里全是疼惜。
千语裳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一步步地靠近自己,蹲在自己身边。
见他不说话,千语裳就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打算理睬他。
可过了许久,他就是那样盯着自己看,什么话都不说。千语裳怒火又喷了上来,忽然转头瞪着明晗,“信不信我把你眼珠挖出来!”
明晗没受到惊吓,只是撇起嘴,小声地嘀咕:“裳儿,你怎么这么凶啊?”
我凶吗?千语裳气结。
明晗眨眨眼,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那个登徒子的形象,在一旁唠叨个不停,“裳儿,明天我带你逛俞城好不好?逛完俞城呢,我带你去北仓,之后再去南煜……对了,裳儿还没有好好逛过东圣吧,那我们再去东圣好好逛一逛……”
千语裳的小脸越来越阴沉,明晗却毫不知觉,依旧在那苦思冥想,“世恒还有什么地方呢……”
“够了!”千语裳突然大怒,整个身体直直地站了起来。
画影正要过来问千语裳要不要去雪竹园用膳,听见她的怒声,心头一紧,急忙跑向房间。
“小姐……”画影直接推开门,却看见千语裳一身怒气站在明晗面前,明晗则是蹲在地上,仰着头,满脸委屈地看着千语裳。
明少主怎么又来了?浑身还是湿淋淋的?画影心中疑惑。
“裳儿,怎么了?”明晗可怜兮兮地开口。
千语裳收起心中的异样,瞪着明晗,冷笑一声,“不知明大少主的戏演完了没?”
“裳儿……”明晗急忙站起身来,“我没有演戏,我只是……只是嫉妒齐桢陪你逛街!”底气越来越弱,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
千语裳闻言一愣,但很快又硬声嘲讽,“难不成你明大少主想娶我,想陪我过一生?”
“裳儿……”明晗忽然笑了,冲着她翻了个妩媚的白眼,“裳儿记性真差!”说着转身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风轻云淡地说道:“裳儿说不记得十二年前的事了,那就算了,毕竟已经是那么久远的事了。可是啊……”
明晗顿了一下,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前几日我不是才告诉过你嘛,怎么又给忘了?我看我明天还是带裳儿去找一方大师瞧瞧吧,这天雷的后遗症还是挺了不得了。万一到时候退化成了傻子,我父主肯定不会同意我娶你的。到时候裳儿肯定又要像十一年前那样,蹲在人家院子外,对着嫩竹哭鼻子了……”
听着耳边唠叨不停的话,千语裳骤时起身,死死瞪着明晗,“你说谁哭鼻子?再说一遍。”
明晗转过视线,娇颜一抹笑意,接过千语裳冷冷的眼神,“我说你啊,裳儿不会连你蹲在易熙零府门外哭鼻子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说着随手摆了摆,“不记得也没好,你本来就懒,记那么多肯定会更懒。但是有一条你一定要记着……”明晗收起嬉笑,严肃认真地看着千语裳的小脸,“我明晗想娶千语裳,十二年前就想!”
千语裳一愣神,随即望向明晗的眼睛,里面泛着的认真和坚定,让她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而随后,“喉~”的一声嘲讽,将他眼底的情意尽数打破。
“十二年前?呵……那明少主的爱情还真是廉价!”千语裳看着他,毫不留情地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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