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娥气的浑身发抖,阿菡上前道:“姑姑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小主和你们小主是一样的,都是依人。咱们小主是奉了皇后的旨意过来的,姑姑您怎么能随便赶人走呢,还指桑骂槐的,到底是谁没有规矩。”
“跟我谈规矩?”陆碧君在侍女的搀扶下从里屋慢悠悠踱出来,旋即一个侍女赶紧在门口摆了一张梅花交椅,陆碧君正对着大门坐下道:“这里我说了算,我可不认得什么依人,我只知道,哟,这不是太后跟前的丫鬟吗?什么时候竟冒充起主子来了?真论起来,既是太后的丫鬟,那便也是我的丫鬟,敢和我论辈分,论规矩?”
对门是披香殿,丽嫔和丫头们逛完了园子在插花,听见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实在看不下去,便走出来道:“今天陆妹妹好兴致啊,在宫门口调理人呢。”
陆碧君忙起身见礼,道:“嫔妾参见丽嫔娘娘。”
丽嫔‘嗤’的一声,眼角瞥向别处道:“本宫哪里敢当,陆依人好大的口气,这里是你做主,本宫不过是路过的,就看个热闹,可不敢多管闲事。”
陆碧君得意一笑,别说是她和太后一样姓陆,就是凭她现在跟着皇后,宫里也没谁敢给她上眼药。然而她还没得意多久,丽嫔便道:“但是论规矩,本宫在宫里呆的久了,不敢说十拿九稳,起码跟着陛下和主子娘娘,那是绝对分的清到底谁才敢在这宫里称呼自己为‘主子’,且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湘依人虽然和陆依人一样同为依人,不过她身上有陛下的封号,真计较起来,陆依人还当同她行礼才是,更何况她奉了皇后的旨意住进兰林殿,敢问陆依人你适才大呼小叫教训的究竟是哪个下人?”
陆碧君面上一阵尴尬,丽嫔不等她回答,便冷哼一声向彩娥道:“本宫一个人住披香殿说起来也很寂寞,湘依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就等本宫去向皇后禀明,你过来披香殿与本宫同住何如?”
彩娥福身道:“谢丽嫔娘娘,只是如此一来,便有劳丽嫔娘娘了。还是由嫔妾去回了皇后主子吧,陆依人说的也没有错,嫔妾是宫女子出身,估摸着陆依人还没得了消息,所以才与嫔妾说道说道,叫丽嫔娘娘误会了。”
陆碧君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仗的不单单是家里的势,还在于彩娥这种卑躬屈膝的态度。
丽嫔落个自讨没趣,瓮声瓮气的道了声‘随你便’,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宫,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道:“树大招风死的快,这个姓陆的这么横,谁也不放在眼里,本宫就看她到时候落得个什么收场。”
彩娥最后住进了钟粹宫,俗话说,宁*头不做凤尾。彩娥就是这种人,她情愿去钟粹宫那种繁杂人等多出入的地方呆着,也好过和陆碧君同住。钟粹宫那里都是与她差不多位份的人,没那么多比较,且宫女又多,她进进出出,遇上从前认识的人,还能挣个脸面。省的和陆碧君同一屋檐下,她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好。反正一定不自在,因为不管她今天是什么身份,哪怕她当上嫔,当上妃了,她看到陆碧君也还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低人一等。
第83章 琵琶曲
皇帝后来果然没有再召见过彩娥,就像福禄说的那样。
不过前朝和后宫都忙着陛下去善和行宫秋狝的事。后宫的女眷们也都不急于一时,只盼着秋狝随行的名录上能有自己,可以伴驾出宫。
毕竟外面天高海阔的,比在宫里适意放松的多。
秋狝虽然不是年年都有,但先帝在位二十八年共举行过二十次的狩猎,晚年更是干脆呆在了善和,可见善和确实是像老祖宗说的那样,是个‘万里山河通远檄,九边形胜抱神京’的好地方。且秋狝于皇帝而言,外交上的意义远胜过游玩。
因为以善和为中心,南北二百余里,东西三百余里,周围一千三百多里,被划定为皇家猎苑。其中包括森林,草原,湿地和泡子,皇帝可以一边行围,一边接见,宴请周边属国,并赏赉,封爵,与附属的周边小国亲善,以稳定边疆。
为此,内侍局十分紧张,一早便开始准备,除了随行的宫人和女眷之外,一并去的还有王公大臣,跟着帮忙协调和处理政务。务必使皇帝驻营莅政,接见臣下,一如宫中。
尤其是今次行围乃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其意义自然不言而喻。
皇后地位卓然,皇帝离开禁宫,皇后理所当然的要坐镇宫中。再加上皇后小产未过半年,一路颠簸,长途跋涉,唯恐疲累。只是皇帝对于此行要不要带上皇后依旧犹豫不决。
福禄见机试探道:“陛下,此去乌溪大都护也会随驾,皇后娘娘自成为天家新妇,便与大都护再没见过面,想必心里是挂念阿耶的。不如就由奴才去请示一番,看娘娘是什么意思?”
李永邦正有此意,福禄便立刻前往永乐宫,孰料没多久即回来禀告说:“奴才到永乐宫的时候正遇上太医来请娘娘的平安脉,太医的意思是,娘娘的身体暂时还不适宜远行。”
李永邦惋惜的叹了声:“朕知道了。”
既然皇后去不了,那他带谁去也就无所谓了。
他其实早就有所打算,丽嫔是异族进宫的美人,带在身边方便拉近关系,除此之外,全部都是新晋的秀女,共计二十余人。
一路上顺风顺水,十天后便抵达善和,接着,按惯例至少得在围场待十五日。
大夏、仙罗均派了使臣觐见,车师、西夜、柔兰、龟兹等国的王也在乌溪大都护的带领下向天子行礼。西夜、柔兰的人性情温顺,不如车师彪悍,车师的王和李永邦一样,刚登基没多久,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从前他向先帝跪拜,不代表现在依旧甘心臣服。因此从头至尾表现的殊为粗放不羁。
第一天夜宴,为大覃天子接风。
是夜凌晨,黎明之前,侍卫们便会选定一个数十里的大围,部下猎点。等到天亮,皇帝便戎装精骑,率黄纛为中军,分左右两翼,进入围场,之后逐渐逼近,缩小范围,至一定程度,隐藏在密林深处,头戴鹿角的哨鹿手便会吹响木制长哨,以模仿雄鹿求偶发出的声音。雌鹿闻声而来,其他野兽动物便会为了食鹿而聚拢。
这时候,皇帝策马首猎,之后是大臣和侍卫以及各族的勇士一道加入,霎那间,马蹄声如雷轰鸣,不绝于耳,弓箭齐发,如雨势不歇。
西夜和柔兰的王比较识趣,想把鹿留给大覃的天子,分别只打了一头熊和两头豹子,外加五只猞猁。大夏和仙罗的王公和使臣收获野猪十只,兔子三十只。唯有车师的王阿米尔汗和李永邦旗鼓相当,李永邦打了一头老虎,五只豹子,三条野狼,均是猛兽,阿米尔汗则射中了麋鹿,高高兴兴的率众带回营帐。
李永邦对于哨鹿这一环节始终欢喜不起来,从头至尾他都觉得杀公鹿就算了,偏偏要装着公鹿去诱骗母鹿,然后专门捕杀母鹿,长此以往,母鹿渐少,岂不是要绝种?
车师王没他那么细腻,连粗中有细都谈不上,是个绝对的武夫,他带回来的这头鹿,肚子胀鼓鼓的,李永邦顿时面露不悦,当众人以为天子是为了被人抢鹿而不高兴的时候,车师王非但没有半点自觉,反而大喇喇的命人剥去鹿皮,改天做兽衣,之后又命人切了鹿肉烹调,当匕首剖开母鹿肚子的时候,赫然发现里面竟敢还有一头小鹿,李永邦心生感触,十分不忍,车师王却不知是浑然不觉,还是有意为之,见状哈哈大笑,手舞足蹈,其后甚至亲自伸手从鹿腹中掏出小鹿,整个过程十分血腥,李永邦最后气的拂袖而去。夜宴时,连鹿血酒也没碰。
车师王对此轻蔑之至,专程站起来朝李永邦敬酒,道:“素闻大覃天子骁勇善战,没想到区区一头鹿,就惊吓到了天子,小王在这里为下午的鲁莽向天子赔不是。只是一国之君若是妇人之仁,岂不叫教天下人耻笑?!”说着,假意和身旁的随从翻译道,“大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那什么‘娘娘腔’,哈哈哈哈哈…….”
李永邦不冷不热道:“车师王的中原话很好。”
阿米尔汗干笑一声,道:“谢天子夸赞,小王先干为敬。”
饮毕,并未回座,似是故意借着酒劲挑衅:“兴许是大覃国泰民安的久了,便开始重文轻武,男人整天只知道吟风弄月,写锦绣文章,时间长了,后世子孙只怕都不知道怎么骑马,如何射箭,如此可致江山不稳,须知军权就是一切,掌了军权便有君权。小王愚见,还望天子勿怪。”
李永邦淡淡道:“习武是为保家卫国,并非为征战杀伐,若以后者为目的,大覃周边一早就全灭的差不多精光了,诸位又怎能与朕坐在这里饮酒畅谈?”
大夏一向与大覃交好,使臣忙站起来附和,仙罗紧随其后。
这三个是大国,与之相较,西夜、柔兰等不过是大覃的附庸,一国之幅员仅仅相当于大覃的一座城池,因此长期以来全靠大覃的庇佑,以及获得一些贸易机会。所以这种场合,真谈不上有什么发言权。但西夜和柔兰知趣,车师却因为数度击败高绥,开始有些自鸣得意,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