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邦顿时满脸通红,张口结舌的好一会儿,才向太皇太后解释道:“皇祖母,天太热,孙儿途径御花园的时候,碰见了一只吸血的大蛾子。”
上官露抿唇一笑,太皇太后也给逗乐了,问道:“那蛾子得有多大啊!打死了没有?”
“可不是嘛。”李永邦道,“正巧飞到脖子里,非要往朕的衣裳里钻,朕怎么肯呀,一掌给拍死了。”说着,转头向皇后,涎笑道,“亏得皇后提醒,否则污了皇祖母的眼睛。”
之后,席间再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尽管如此,一顿饭,李永邦还是吃的如坐针毡,倒是上官露胃口大开,连喝了几碗羹汤。
正要喝第三盅的时候,凝香提醒道:“娘娘,适可而止。这道菜,您已经吃过了。”
太皇太后的赞许的看了凝香一眼,心想,皇后身边的人调*&教得当,不是一味的谄媚之流。可见皇后本身也并非平庸俗姿之辈。太皇太后蔼声道:“哀家本来还担心依着自己的口味来,你们两个孩子不喜欢,特别是这道酸辣汤呀,又酸又辣,一般人吃不惯。”说着,拿手指向李永邦,“喏,皇帝就没喝几口,但似乎相当合皇后的口味。老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女人一旦怀了身子,吃酸的吃辣的都有讲究。皇后和皇帝也结缡了这么些年,哀家什么时候能听到皇后的好消息呀?”
上官露一怔,脸色陡的白了一圈,太皇太后没留意到,自顾自继续道:“哀家知道谦妃的事在宫里掀起的波澜不小,但谦妃毕竟不是中宫,皇后的嫡子才是最要紧,皇帝和皇后得多加把劲儿才是。哀家年纪大了,就盼望着宫里的孩子们越多越好,热闹。”
李永邦拉着上官露的手,道:“多谢皇祖母关怀。孙儿心中有数。前几年皇后的身子不大好,朕忙于国事,无暇关顾,以后……”他朝上官露笑笑,眉头挑起来,上官露紧声道:“是,臣妾知道了。”说着,流露出娇羞的神色,“这样的事情,竟劳动太皇太后来过问,是臣妾的失职。”
太皇太后又关切的问李永邦:“之前听你身边的人说你上火,是怎么回事?难怪这汤你没碰几下,又酸又辣的,是不合你的口味,对了,今儿个太医院有个姓董的太医来过,哀家瞧着他不错,要不要安排他给你请个脉?”
李永邦含笑乜了上官露一眼,上官露难得心虚,赶忙道:“谢太皇太后,董太医已经嘱咐过臣妾了,陛下身上担着江山社稷,眼看目下天气越来越热,心烦气躁是难免的,董太医教了臣妾一道食疗的方子,回头臣妾会为陛下煮一些莲心芡实丹参汤给陛下送去。既下火安神。又可养心血。”
太皇太后满意的点头道:“嗯,如此好的很。”
膳后,皇帝劝着太皇太后在慈宁宫花园逛一会儿,以免积食,太皇太后平时没人来看她,一个人无趣,花园里的景致再好,天天看也看不出外面的大千世界来,因此常常窝在宫里,不爱走动。今天由他们小夫妻陪着,兴致很高,直走到天黑才回去歇息。
李永邦终于得以携上官露打道回府,上官露累的恨不得当街就拿手捶一捶自己的肩膀,这一天下来呀。真是累的够呛。
李永邦却仍精神奕奕的,上官露睨了他一眼道:“看来之前陛下说的不错,陛下的龙体果然半点儿都用不着我操心,就是可惜了仪妃,大好的日子,皇上的力气没使在她那里,倒浪费在别处了。”
李永邦拽着她的手低声道:“胡说什么呢,我清白的很。”
上官露甩开他的手:“清白?您在我跟前谈清白您说的响嘴吗?那大喇喇的红唇印就在您脖子上,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见。”上官露啧啧称奇,“我在慈宁宫那么久,你和她就独处那么久,这战况得有多激烈啊…….还要我给你打掩护。”
李永邦气的笑了,横竖天色晚了,除了他们身边的近侍长随,道上没有旁的人,便一手圈着她的脖子,揽进自己怀里说起悄悄话,明明说的是自己,却像在背后说别人的闲话,兴奋的很:“我真没有。我就送她到永寿宫门口,她说要请我进去喝口茶,我借口前朝有公务,不答应,她就昏倒在宫门外了……”
上官露扑哧一笑,接口道:“不用问,你一定喊着‘来人呐,怎么能让太后睡地上,快点抱进去呀’,但是一个太监不动,太后凤体尊贵,不敢有半分玷污。是不是?撺掇着你抱进去!”
李永邦愕了一下子,拊掌赞她怎么如此料事如神:“就是这么回事!那个叫福贵的太监,一个劲的搓着手跟我说,‘哎哟哟,太后的凤体尊贵,咱们阉人可不敢有半分不敬,而且争分夺秒的关头,太后要是有个闪失可怎么好’……”李永邦气馁道,“最后我只有把她抱进去了。”
“然后就……”上官露哼哼两声,笑的很有内涵,跟着不由的感慨道:“陛下总是好艳。福,佩服佩服。”
李永邦道:“真没有。”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我向天发誓。我就算再荒唐还不至于沦落到伦常不分。”
“你也忒小看我,我在你眼里这么下。作不要脸嚒!”他嘀咕道。
上官露兴致勃勃的:“好了好了,你还没说后面怎么样,重点!”
李永邦龇牙:“敢情你当我天桥底下说书的?你听到精彩的部分,还高兴的鼓掌是不是?”
上官露嘿然一笑:“这不是宫中的日子枯燥乏味,陛下的□□又跌宕起伏,曲折离奇,以至于我……”她揪紧了了心口的衣裳,“我不听则罢,听了就止不住的内心澎湃。”
她越说李永邦脸色越黑,松开她背着手一个人在前面开路,像个落寞的老头儿,低声道:“皇后的心是铁打的,不担心我险些遭人蹂。躏,还要我回忆整个过程……”
上官露快步追上去,擎着他的袖摆晃了晃道:“嗳,好了,我是吃味儿了行吗?求你快告诉我,急死我了。”
明知她说的话是假话,李永邦心情还是明显的愉悦起来,连同脚步也轻快了,与她低声道:“我一抱她进去往榻上一丢,她整个人就缠上来,跟海藻似的,你见过海藻吗?就是水里的那种,你人跌进去,它就缠住你的脚。当是时她就是这般的揽着我的脖子使劲哭,我险些被勒得断气。我说这样不好,你先松手,她死活不放,说我怎能这样待她!说我薄情寡义,是个负心汉!把她丢进永寿宫这个活死人墓里就不管她了……我说你们女人怎么能这样呢,上下嘴唇两层皮,正面也是你,反面也是你,要知道当初欺骗我的可是她!而今倒成了我的不是。我气急之下没注意,着急着脱身,便用力扯了她的臂膀,把她给弄疼了,她于是哭的更凶,我想找个宫人过来看看,结果四下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要真想干点什么……”李永邦摸着下巴,“还真可以为所欲为。”
第56章 旧桃花
他其实真不介意把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上官露,但是说个大概的轮廓可以,细节上却可免则免。因为上官露是个有洁癖的,要是让她知道陆燕抱着他哭个不停,说自己错了,大错特错,求他的原谅,说只要他肯没事来看看她,她就心满意足了。千万别不理她。她一个人在永寿宫里寂寞极了,悲伤喜悦都是一个人的。她哭着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滚烫的热泪。呵呵。只怕以后连他的手上官露都嫌弃。
再者陆燕毕竟也是他少年时心动过的,不是随便那么一个路人,他总觉得要是把陆燕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上官露,难免会让上官露认为他和陆燕是一样的人,连带着他在她心里也一起跟着降了好几级,不知道被崔庭筠和上官明楼比到哪里去了。想到这些,他就无比的惆怅——敌人们太强大,全是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又是一个死了,一个守身如玉,他拿什么比?
上官露看他发呆的样子,问他道:“陛下你不心软吗?”
“她可是你喜欢过的女子啊……”上官露欷歔道,“你为了她还远走乌溪,她既然求了你原谅,你一点都没想过要原谅她吗?事情总归过去那么多年,她干的也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事。”
‘杀人放火’这四个字她特地加重了口音,明显带了几分自嘲。
李永邦牵着她的手进了永乐宫,入了正殿看她在榻上坐下,仆从们为他们夜里就寝的事忙开了,除了凝香和逢春在外间的帘子外候着,里面就他们两个人。
天气热了,每一隔间都挂上了金丝藤竹帘,篾子削得细细的,一道一道交织起来,挡住了汩汩的热气。
李永邦在她跟前蹲下,双手搭在她膝盖上,面色有些戚戚然。
沉吟了半晌问道:“露儿,在你眼里,是不是也觉得我跟父皇比起来,我连他的一根指头都及不上?”
上官露默了默,点头道:“是。”
“论为君之道,论治下之术,你与先帝确实不可相提并论。”
李永邦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