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知道。”
嬷嬷将老夫人扶走后,洛蓉长舒一口气,毫无形象地瘫坐进椅子里,洛禾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你也听见了,不是我逼你,你祖母年纪大了,你也要体谅体谅她,尽早定亲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洛蓉心底一凉,久久沉默。
“你好好想想吧,迟早是要嫁人的,拖下去对你没好处,”洛禾起身朝外走,经过她时脚步顿住,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终究没说出来。
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又如何舍得拱手让与他人,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守护着她,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但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屋子转眼安静,洛蓉的心却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伸手去端茶杯却不甚打翻,茶水溅了一身,紫苏急忙帮她擦拭,要扶她回去换一身,洛蓉烦闷地摆摆手,大步出了偏厅。
紫苏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姑娘,你去哪?”
“云清观。”
“去那做什么?”
“出气!”
云清观,宋昂在听到仆从禀报之后,一个趔趄,胡子险些被拽下来。
“你确定是雍武侯府的姑娘?一个人?”
“是,小的确定,不过并非一人,还带了个丫鬟,眼下已经到山门口了。”
宋昂赶忙收拾东西,从道观后门溜走,上回糊弄了她,这次她定是瞒着老夫人来找麻烦的,若还待在此处,恐怕很难逃脱魔爪。
宋昂前脚走,洛蓉和紫苏后脚便进了道观。
门口的小道童苦着一张脸,踌躇着不敢上前,离得远远的便朝洛蓉道:“宋道长方才有事离开,女施主改日再来吧……”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洛蓉才不相信他所言,以为又是找借口,二话不说过去踹开门,道童怯怯地虚拦了一下,心里头叫苦不迭。
道长,你把这位女太岁先弄走再离开啊。
洛蓉进到屋里,环视了一圈未看到人,忿忿道:“还真不在。”
“姑娘,我们回去吧,天快黑了。”
紫苏小声道,话音未落,就听道童在门外说话,“施主可是要找宋道长?不巧,他方才出去了。”
“不是,随意转转。”
“这个声音……”洛蓉面上一喜,立即兴奋地跑出去,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24.偶遇
奚泽闻声抬眼,就见一身水红襦裙的少女从里面跑出来,笑魇如花望着自己。
”族长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奚泽神情不自觉柔和了些,不答反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洛蓉笑着跑到他跟前,正义凛然道:“那宋道长胡言乱语骗人,我来戳穿他的假面目,没想到让他跑了。”
奚泽眼神微动,想起上回在此看到她和老夫人,大致猜了出来,抿唇道:“道家卜术确实精准,但对修习者天赋要求极高,习成者千之一二,多为得道高人,其他大都略知皮毛。”
“我就晓得那道长妖言惑众,不知骗了多少人呢,”洛蓉愤懑地附和,忽然意识到什么,眼珠一转看向奚泽,“族长哥哥,你也会卜卦吧?那你帮我算算……”
奚泽沉静盯着她,她说到一半却又打住,挥挥手,“哎,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紫苏瞧见自家姑娘和一陌生男子交谈,而且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好奇上前来问她,“姑娘,那人是谁呀?”
洛蓉飞快地看了眼奚泽,压低声音道:“故人。”
紫苏微讶,待要细问,奚泽先一步开口,“天快黑了,回去吧。”
洛蓉嗯了声,与他一起往道观外走,边走边叽叽喳喳跟他说话,未留意前头,猛地撞上了人,好在奚泽一左一右及时扶住,两人都没有跌倒。
她撞上的是位妇人,因拐弯拐的突然,奚泽才没来得及提醒,下意识伸手去扶,正好抓住了妇人的手腕,而另只手则直接揽住了洛蓉的腰。
掌心的温度隔着衣衫几乎都能感觉到,热意沿着腰肌往上蔓延,洛蓉大气都不敢喘,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而他竟在她站稳后没有松开的意思,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洛蓉半靠在他怀里,一眨不眨望着他的侧脸。
紫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姑娘,你没事吧?”
洛蓉立即回神,红着脸摇头,结结巴巴道:“没,没事。”
话音刚落,便听奚泽忽然道:“你此胎为死胎,应尽快用桃汤引掉,”同时极其自然的松开了她。
洛蓉呆住了,还没反应过来,那妇人就变了脸色,怒气冲冲瞪他,“你胡说八道!奴家与你并无仇怨,你何至于如此诅咒奴家?”
奚泽一脸平静,“若不信,自可去找大夫把脉。”
“奴家好好的,看什么大夫,”妇人朝他翻了个白眼,碎声抱怨,“真是晦气,碰见个癫人,”
“你说谁呢!”洛蓉这会已然明白,听到她这话当即火了,恶狠狠朝她欺近两步,“有胆子再说一遍。”
妇人被她气势喝住,怯懦地后退,瞧着她衣着不凡,态度又如此蛮横,料想身份不低,自是不敢生事,嘀嘀咕咕了几声,拧身朝宋道长屋子走去。
很快,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小师傅,奴家想请道长帮忙算算,看看这胎是男是女,烦请小师傅通传一声。”
紫苏满面惊讶,低声朝洛蓉道:“那位公子医术像是很厉害,说的应是真的吧?”
洛蓉一脸骄傲,“那是自然,”然后看向奚泽,“族长哥哥不用放在心上,她迟早会晓得你是好意提醒,到时候定会后悔今日之言。”
奚泽没有说什么,转身道:“走吧。”
到了山下已经天黑,奚泽侧首问洛蓉,“你马车呢?”
紫苏刚要去指,洛蓉抢着开口,“我走来的。”
奚泽眼神在她脸上转了圈,似有似无地瞅了下旁边小路上停的精美马车。
“近来有些积食,大夫说让多走走,”洛蓉一本正经地胡扯,“族长哥哥,你无须担心,我体力很好,能走回去的。”
旁边紫苏一脸欲哭无泪,姑娘,你晓得这里离侯府有多远吗?
“我们快走吧,”洛蓉喜滋滋望着奚泽,“再晚城门该关……”
后面一个字卡在喉咙,因为她看到阿罗牵着两匹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瞧见洛蓉,阿罗微微有些惊讶,竟然与她打了声招呼,没有之前那么冷漠。
洛蓉受宠若惊,直到他们二人翻身上马也没说出话来。
奚泽坐在马上,并没有立即离开,犹豫了一瞬,低头问洛蓉,“会骑马吗?”
洛蓉愣了下,脑中闪过一副画面,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会,我爹教过我。”
奚泽嗯了声,看向阿罗,“你同我共乘一骑。”
阿罗眼里闪过不情愿,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林子,无奈下马。
“夜里路不好走,你们小心些,”奚泽叮嘱了她们一声,带着阿罗绝尘而去。
洛蓉,“……”
寒风凛冽,吹在脸上犹如刀刮一样,紫苏苦着脸缩在洛蓉背后,一张嘴冷风夹着灰尘就灌了进来,咳嗽了几声,用衣袖捂住大半张脸靠近洛蓉耳边,“姑娘,我们明明有马车,为何要受这罪。”
前面奚泽的身影几乎看不到了,洛蓉用力甩了下马鞭,“我体力好,有劲没处使!”
紫苏哭了,“我没你那么强壮啊……”
奚泽一路始终留意着身后,与她们保持目之所及的路离,若一时快了,就放慢速度等等,待她们赶上再往前,如此一来便多费了不少时间,进到城里已是戌时,在岔路口勒住缰绳,准备与她们告辞,却见一位黑脸壮汉领着十几人走过来,到了近前拱了拱手,“奚先生,我家主子有请,还请随我们走一趟。”
阿罗肃容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二位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态度虽恭敬,却分明是强逼之举,阿罗瞅了眼包围他们的人,欲拔剑,奚泽摇了摇头。
“无妨。”
壮汉笑了,让人将轿子抬上来,“二位请。”
洛蓉远远瞧见奚泽进了一顶轿子被人抬走,紧赶慢赶还是没来得及阻住,担心他遭遇不测,朝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紫苏不停地劝她回去,她置若罔闻,直到发现那群人踪迹,看到他们进了曹府,这才将她放下来,让她去国公府找小姑父,宿卫营是父亲掌管,所以洛蓉对她的安危很放心。
紫苏不明白为何是国公爷而不是侯爷,亦不知姑娘留下要做什么?洛蓉没时间跟她解释,嘱咐好之后就跑了。
眼下事态尚不清楚,洛蓉看到的双方并未发生冲突,说明奚泽不是被劫走,但是不是胁迫,洛蓉不得而知,只有进去看了才知道,不告诉父亲一是因为父亲与曹玄多年不和,他掺和进来必会将事情闹大,她不想牵涉到父亲,二是奚泽的身份,父亲以为他已经离开金陵,若晓得他一直在,洛蓉不好解释。
而国公爷与奚泽熟识,得知他进了曹府,必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一个老纨绔,即便在曹府闹了起来,曹玄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
洛蓉在曹府后门徘徊了许久,一直不见奚泽出来,实在等不及小姑父来,偷偷摸摸从后墙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