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能昏几个时辰。”谢姜这才拍拍手站起来,方才起来时没有顾上披毛氅,这会儿才觉的冷,嘟哝过便喊:“北斗快揣碳盆来。”
她便边叫小丫头揣碳盆,边快步走到榻边,掀了被子钻进去。
“来啦,夫人快烤烤。”过不一会儿,北斗喜滋滋揣了碳盆过来,往板榻边一放,便甩了垫盆沿子的破布帕开始嘀咕:“夫人怎么不等奴婢回来?哎呀!那两个头上好像砸了好大的包!还有还有。”
小丫头“还有”了半截儿
乌铁山在门外道:“夫人,请夫人示下,这两人怎么处置!”
其实谢姜不让乌家兄弟出手,一来是厌恶姓李的心肠歹毒,意然想打北斗的主意。
二来嘛谢姜颊上梨涡儿一闪道:“给他俩灌点迷药,再换上妇人的裙裾衫子,记得花色越多,颜色越艳越好。再然后找人送去百兽山庄。”
先前听谢姜说灌迷药,乌铁山还不觉得怎样,再听下去,这汉子不由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夫人这么做,是想想。”
“萧郎君前去栏截霍廷逸,我等帮不上什么忙,总可以想法子乱一乱陈元膺心神,牵制他一些。”谢姜眸子里幽幽黯黯,仿似再平静不过。
乌铁山觑见心里一凛,忙躬身应了是。
因头天晩上又下了雪,萧仪便令留白在官道附近找了家农户。
一行人便在农户家歇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萧仪见屋外雪花还是纷纷扬扬,便又停下来歇了一天。
第三天雪势停了,萧仪又整妥车马上路。
众人上大路走不半里,泼墨打马马急撵上来。
这汉子到了跟前,顾不上抖落满头满身雪花,高声大嗓道:“主上,卑职有好消息。”
单听声音,这汉子不仅兴高采烈,似乎还带了那么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嗯。”萧仪抬手撩开帘子,眸子在他脸上一瞟,皱了眉问:“什么事这样高兴?”
“主上。”泼墨咧了嘴上前施礼:“启禀主上,昨天日落时分,九夫人往百兽山庄送了两个两个花枝招展的男子,并言,素知陈候欢喜美色,特意抓了两个温婉可人的美人儿送上。”
花枝招展的男子?
特意“抓”了?
就算泼墨禀报的声情并茂,萧仪却只听进去四个字儿“特意抓了!”
既然是“抓”,想必陈元膺又派人去窥探“骚扰”了,以至于那个小人儿上了脾气。
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个小人儿又打了什么主意?
萧仪眉头一皱,想了片刻,忽然唇角一挑笑起来。
主子神色间先阴后晴,且还隐约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泼墨一时云里雾里,不由问:“主上主上高兴什么?”
“嗯,雪一停,霍廷逸也会起程去陈国。”萧仪瞟了眼泼墨,转开话题道:“陈元膺现在无瑕他顾,正可趁机去截人皮画。吩咐下去疾行!”
泼墨低声应了,转身手势一扬,向赶车护侍示意赶快些。
马车悠悠晃晃,萧仪放下帘子,斜身向后倚了绒枕,神色间是三分欣悦又六七分惆怅。
那个小人儿是想用这手牵制陈元膺注意,以给自家留机会去截霍某人罢!
就算忘了前事,她心底里终究还是有些顾念。
雪花纷纷扬扬,九公子站在廊下,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待低头去看时,雪花转瞬间已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水珠。
九公子便掏了帕子来擦。
自从早上见过谢策,九公子回到樵居,先是去画室了两个时辰。只是他作画,是画了撕,撕了再画,直将一叠子雪花笺扔完了才停手。
这会儿又悠哉悠哉玩雪?
远山站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问:“公子,谢中郎说什么了,搅的公子心烦?”
九公子斜了眸子,自远山脸上轻飘飘一扫,转而又望了廊外。
主子一个字不说,远山抓心挠肝的,只好旁敲侧击去问:“公子,谢中郎认识楚铮罢?”
听他提起来楚铮,九公子额角一跳,想了想,淡声道:“岂只是认识,两人差点儿成了伯侄儿。”
伯就是伯,侄儿就是侄儿,怎么会成了伯侄儿?
而且这话不光怪,怎么还带了股子酸味儿?
思来想去,远山还是一脑门子官司。
远山张了嘴刚要再问,房廊外大门“咣当”一响,继而冯关大声问:“公子从中郎府回来了么?”
又高阳铸道:“公子此刻在正房。”
两人边说边走,一问一答间,已是绕过了满是积雪的花架子,再抬眼看见九公子就站在廊外,两人忙上前施礼。
“什么事?”九公子神情淡淡,看了冯关问。
冯关道:“昨天睌上,吕候派了两人去查探夫人,夫人将这两个砸倒灌下迷药,又令人换上女装,送去了煮枣。”
这个小东西心细如发,一举一动都有深意。现下摆明了挑衅吕候,绝对不会只为了一时之气!
思忖片刻,九公子额角不由又豁豁跳了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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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欲夺美暗自争锋 二
“她此举是想引得小陈候发怒,好顾不上理会楚铮。”九公子抬手揉揉额角,低声喃喃,似是让远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怎么又扯岀来姓楚的那厮?
跟了九公子这些年,整日在豪门氏族里混,就算远山开始没有听明白,仔细一想,总也估摸出来两三分。
远山不由苦了脸,想说透又不敢说透,拐弯抹角道:“早上公子与谢中郎说话,仆在门外听了一丝丝儿那个公子娶夫人之前,是不是谢中郎曾将夫人许给。”
“做甚吞吞吐吐的?”往常九公子喜也好怒也罢,再是生气,脸上总不显半点,这会儿开口便是训斥。
“公子。”远山眉毛眼睛几乎挤成了一团,干脆直通通挑明了道:“姓楚的改名换姓与夫人交往,分明是想公子快想想法子。”
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九公子眸子微微眯了一眯。
想什么法子?
就算当初谢策怜惜二夫人母女不易,曾将那个小东西许给姓楚的,那又如何!
何况谢策也说了,他回新郚时正遇上二夫人病重,再过后又传来陈王灭了楚国,楚铮被霍廷逸所掳,再然后又收到他饿毙的消息。
这件鸳盟之事便不了了之。
自己千方百计娶了那个小东西他想插一脚就插一脚么?
真是笑话!
风从廊檐下呼啸而过,刮的九公子衣袍猎猎作响,而他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察觉到半点儿。
远山抬头觑见,便缩了脖子站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九公子袍袖一展,边转身往厅里去,边淡声吩咐:“将中郎府周围人手撤了,夫人要去便去。再将后园香雪海收拾妥贴。”
远山忙躬身道:“是,仆。”
仆了半截儿,这汉子瞄见九公子天青色的袍一荡,好像是要转身,忙又住了口。
“嗯。”九公子回过头来又道:“去私库里挑两车上好皮子,等会儿随我去德淑夫人府上。”
找德淑夫人套近乎么?
远山眼珠子一定瞬间又转了几转,这才躬身子施礼道:“是是!仆一定挑又光滑,毛色又上佳的大皮子。公子还有甚么吩咐?”
九公子鼻子里“嗯。”了一声,掀帘子进了厅门。
眼见自家主子头也不回,远山眨眨眼,哪还顾得上这个“嗯”,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转过身去便一溜小跑。
雪花纷扬而落,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新郚郡往都城去的官道上,两匹健马四蹄如飞,拖着后头一怪模怪样的小船,直似像风行水上。
“十一。”乌四盘膝坐在船头,手里马鞭子晃了几晃,扭脸去问乌十一:“前头安置好宿处了么?”
听他问起来这个,乌十一瞄瞄船舱,扭过来便策马靠近船头,低声嘀咕道:“夫人怕是要连夜赶路。”
“罢了。”乌四斜了他一眼,扬手一鞭抽在马股上:“咱只听命就是。”
树影山峦从两侧闪退而过,刮的舱后挂来挡风的毡毯子翻卷猎猎,几乎要掉下来。
北斗斜过去身子,一手按住毯子下端,一手扯过装衣裳的包袱。待压紧了,这才回身问谢姜:“夫人这样子赶路,是知道那两个失踪的乌家人在哪么?”
昨晚上没有睡好,谢姜这时候瞌睡劲上来,便掩嘴打了个小呵欠,细声道:“不知道,不过我猜是这两人得了什么消息,而又有人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才劫了他两人。”
“夫人是说。”北斗眨眨眼,迷糊半天才品出来意思,不由疑惑道:“有人故意劫了这两人?夫人谁会这么做呀?”
谁会做?
“还用想么”谢姜又打了个小阿欠,闲闲道:“乌铁山派这两人去新都,原本是为了查探萧仪身份底细,只有查探清楚了,这两人才会回来报信,你说是不是?”
“嗯。”北斗眨巴眨巴眼,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至于回返途中失踪
谢姜眸子一闪,唇角透出几分冷笑来,又道:“要是碰上劫道的,或是仇家寻仇,应该当场杀人才对,现在这两人凭空消失不见,大约是被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