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沉声道:“卑职调了三十人,不知道够不够。”
以三十人对十几人,还是比较稳当。
“足够了。”萧仪阖眸思索片刻,放下帘子道:“传令下去,过宿不停,等撵上了再歇。”
留白应了一声。想了想,先吩咐刚才探路两个汉子,仍去前路打探消息。等这两人打马走远,回过头又向泼墨示意赶车赶快些。
无边无际的苍茫中,一行人骤然加快了速度。
车厢晃晃荡荡。
溅起来的雪粒子打在帘子上,一时“扑簌簌”作响。
萧仪一手搭了桌沿儿,另只手扶在膝间,斜身倚了绒抌。
不知道那个小人儿……现在在做甚?
是缩被子里翻书,还是同小丫头叽叽呱呱唠话。
想到这些,再听见车外寒风呼啸,萧仪又摇头,现在快过子时了,又天寒地冻,那个小人儿怕是早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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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姜没有睡。
这会儿她正捧着铜烫婆子,问乌铁山:“你是说霍廷逸去了百兽园?”
屋子里四五只碳盆子烘着,再加上乌铁山从外头回来,身上穿了皮袄,这汉子一时热的出汗。
乌铁山擦了额上的汗珠子,低声道:“是,十一传来消息,陈元膺昨晚招霍廷逸去了百兽山庄,两人关在屋子里有半个时辰,随后十一便见霍延逸抱了只长木匣子出来。”
说到这儿,乌铁山抬手擦擦额头:“十一想探探木匣子里是什么,偏偏霍廷逸用饭时放在桌上,歇息时就放枕畔,十一只好作罢。”
看的这样严实,显而易见木匣子里的东西十分重要。
谢姜曲指在铜烫婆子上磕了磕。
以她的打算,让乌十一与萧家护侍先摸摸陈元膺的老底儿,摸清了更好,要是摸不清,姓陈的耳目众多,必定也知道了有人窥探百兽园。
姓陈的要是知道有人窥探自家地盘儿,里头没有要紧物什的还好,要是里头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又见不得光的,他必然会想法子“转移”。
其实自家就等着他“转移”
谢姜手势一顿,正想吩咐人手,转念又想起来下午乌铁山上报的话,便又问:“你说萧郎君往西去了?”
乌铁山躬身道:“是,萧郎君确实上了西去的官道。”回过这句话,抬头觑了眼谢姜,又低声道:“依仆看,他是去煮枣了。”
思忖片刻,谢姜道:“等消息罢。”
乌铁山有些疑惑:“夫人不派人去看看?”
“原来我让萧家护侍随十一去煮枣,就没有想瞒着,现在咱只管等着就是。”谢姜淡声道。
既然主子拿定了主意,乌铁山施礼:“仆告退。”退后两步,刚要转身出门,“吱呀!”一响,乌四推开门进来了。
就算现在谢姜在外,乌家兄弟也好,新月北斗这些丫头也好,也是极守规矩。
像乌四这样不经通传,又不经主子应允,直接推门而入的情形实在少见。
乌铁山便站住。
乌四顾不上自家“领头儿”瞪不瞪眼,反手关上房门,上前施礼道:“启禀夫人,仆有要事禀报。”
谢姜眉尖儿一蹙,淡声问:“出了什么事?”
乌四道:“夫人不是派人去新都见谢中郎么?现下来了消息了。”
当初在杏花坞初见萧仪,因为他说与谢策是忘年之交,谢姜便派人去新都查证。
这件事长久没有回音,谢姜一时倒也忘了。
想不到这会儿来了消息。
且看情形还不像是好事儿。
谢姜眯了眯眼。
乌四低声道:“当时派了两人过去,隔了这么多天没有回信儿,仆又派人去问,新都那边回信说……这两人早在半月前便出了新都地域。”
半月前出新都,就算用两只脚走,一天只走四五十里,也早走到栎阳了。
谢姜没有说话。
乌四干脆竹筒倒豆子:“仆得了信便又派人沿途去找,夫人……这两人怕是失踪了。”
谢姜听了眉尖儿一跳。
这两人见过谢策,必定是带了什么重要消息回来,而有人不想让自己知道,半途拦截了。
截……截得住么?
更莫说还动了自家的人!
谢姜转而吩咐乌铁山:“准备车马,两刻之后去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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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牵一发而惊三地 一
现在是半夜,先不说外头天寒地冻,冷的简直站不住人,要是路上有个好歹
乌四忍不住苦了脸去瞄乌铁山。
跟着谢姜这几年,乌铁山多少也摸透了几分她的脾气。
自家主子不仅及其护短,遇到事儿一旦拿定主意,那是决无更改。
更何况这回失踪了两个人!
想了想,乌铁山索性省了劝说阻拦这些废话,躬身施礼道:“是,仆即刻出去备车。”
既然“领头儿”都应下了,乌四也一脸苦哈哈施礼:“是。”
是了半截儿,这汉子忽然眉头一皱,想起来厢房还有个讨人厌的王娇儿,便又问:“夫人,郡守夫人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要动身,谢姜站起来,扭过脸示意北斗收拾东西,嘴里淡淡道:“留她在这里住几天。”
“是。”乌四这才垂手,随乌铁山退了出去。
几个人带的东西不多,车马行囊又是现成的,两刻不到,一行人就悄然出了庄子。
积雪上冻了厚厚一层冰壳,马蹄子踏上去也是打滑。谢姜便让乌铁山在马蹄子上裹上稻草,又令乌四找来些枯藤,缠了马车轱辘。
一切做妥,一行人便又沿着往东的官道径直往新都疾驰。
六百里之外。
新郚城东郊一处农庄。
远山取下竹筒子,又捧了鹰向上一扬,眼见它双翅一震,转瞬间飞去了天上,这才匆匆往正屋走。
到了正屋廊下,远山跺跺脚上的雪末子,便推开门进屋。
这时候已是天色渐亮,远山见内室帘子垂着,便小声喊:“主子仆有要事禀报?”
刚才廊下“咚咚”脚步声响,九公子就醒了,这会儿又听远山捏着腔调儿喊人,九公子这才懒洋洋坐了起来道:“进来回话。”
远山进了屋,扫见九公子坐着,忙上前抽了绒枕垫榻背上。
九公子便舒舒服服倚了,淡声问:“这会儿过来报信是夫人那里有甚动静了罢。”
远山自来佩服自家主子见一知三,便也不废话,只捧着竹筒子递过去道:“刚才栎阳农庄传了信,主子自家看。”
半夜里传信,难不成那个小东西又做了什么事?
“嗯。”九公子伸手接过竹筒,食指指尖儿在竹筒底下一挑,待抽出来纸卷,便捻开来看。
这边远山早点了盏银灯端过来。
九公子捻开纸卷看了片刻,便阖了眼,抬手揉额角。
远山见自家主子虽然脸色如常,只这个揉额角的动作,分明是无奈无法子了,下意识才会有的动作,便忍不住腆了脸问:“公子,是夫人她。”
“嗯!你家夫人昨晚子时出庄,现在已经快到颖河了。”九公子是七分无奈再加三分感叹,揉了额角道。
远山听了不由怔住。
田庄距颖河一百多地。
要说往常一路快马急驰,三四个时辰赶个百十里路,也不算稀罕。
只是现在路上积雪覆盖,上头又结了厚厚一层冰,别说车轱辘打滑,马跑不好也会摔跤。
怎么那位主子跑的这样快?
远山想半天想不明白,便问:“夫人用了什么法子。”
“什么法子?”九公子重又捻开纸卷,细细看了道:“令人以稻草包裹马蹄,又用野藤缠了车轮子。”
远山听了不由咂舌:“公子,夫人这法子倒真是防滑。只是公子,夫人是要回颖河田庄么?”
听远山这么一问,九公子眸间了然之色一闪,摇头道:“她是要来新都。”
大半夜往新都跑?
还是冰天雪地的?
远山皱眉想了一会儿,挠了头嘟哝:“就仆所知,徳淑夫人一切安好,老家主老夫人两个小主子又精神的很,没有出什么事呀!”
没有出什么事?
九公子啍了一声,淡淡道:“她是为了那两个乌家人。”
“哎呀!”远山顿时苦了脸道:“那两个仆问过话后就关菜窖里了。要是怎么办呐公子?”
“怎么办。”九公子眉头略略一皱,点漆般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笑意,淡声吩咐道:“你家夫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两年在庄子里憋的很了罢了!传令单衣清扫颖河往东这一路。”
“清扫”往东这一路,言外的意思
远山仔细品品九公子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又挠头:“公子不是不想夫人见谢中郎?”
“嗯。”九公子掀了被子下榻。
见他准备起榻,远山忙转身拿了棉袍过来,等他穿上,边手下紧着系扣绊,边仰了脸眼巴巴看九公子。
九公子眸子在远山脸上轻飘飘一转,淡声道:“她要见便由她见。速去准备马车,今日就去新都。”说了这句,语声一顿,又勾了嘴角道:“嗯,别忘了也找些稻草野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