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谢姜来后园,北斗与新月两个自然是随后跟着过来。
两人等谢姜坐下,便垂手站去一旁。
这会儿听见韩君子出言不逊……
“还敢顶撞夫人,不想活了罢!”
北斗是再也忍不住,跳上去一手揪住韩君子衣襟,一手疾快拿了木锤,劈头盖脸好捶一气,边捶边道:“竟敢派人谋害我家夫人,打死你!打死你!”
平常北斗惯常上低爬高,身子是利落无比。
她陡然间毫无半点预兆似的下了手……
泼墨顿时吓了一跳。
松手吧……怕韩君子万一还手伤人。
不松吧……北斗看上去身姿纤细,一付见人便三分笑的甜姐儿相,下手却是又快又狠。
这汉子不由抬起头,求救似的去看自家主子。
见了弑主仇人,急眼了下手也是常情。
这丫头倒是忠心。
萧仪眸光一闪,忍了笑道:“我看他打不过这个丫头,松手罢。”
“是,主上。”泼墨忙不迭松开韩君子。
韩君子两手脱出控制,忙抱住头喊:“泼皮妇人!真真是泼皮……。”
“泼皮妇人又怎样?”他抱头,北斗便抡起木锤,专拣他后背……身上,乱砸乱打:“敢谋害夫人!敢偷东西!”
两丈方圆的石屋,周围一圈子人虎视眈眈。
再门内站着泼墨,门外又守着留白。
韩君子抱头鼠窜也没有地方可窜,捱了十几锤,终于撑不住摆手道:“停!停!莫打了……我说!”
这人挨了小丫头几锤便“缴械投降”,实在是大出萧仪意料之外。
萧仪眸光一转,看了谢姜道:“依夫人的意思……。”
谢姜知道自从清溹湖自家遭了暗算,身边这几个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现下抓了韩君子,北斗抡几锤出了气,可还有几个……
“行了,停手罢!”谢姜抬手,使手背向外扇了几扇,等北斗意犹未尽退下去,便看了韩君子道:“本夫人只问一次,你们为何非要得到人皮画?”
刚才泼墨没有松手时,韩君子鼻子上遭北斗捣了一锤,此时血水子滴滴嗒嗒,顺着两个鼻孔往下直淌。
韩君子便扯了袖摆堵住鼻子,声音囔囔道:“某也不大清楚……某只知道这东西制起来万分不易,且卖出去价值万金。”
屠杀全村老少,就为了万两金?
谢姜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心里有这个念头,她便眯了眼仔细看韩君子。见他耸眉搭眼,垂头丧气,又不像是说谎话,便干脆换了话题道:“你的主子是谁?这个你总清楚罢。”
她这么一问……
韩君子脸色刹时一僵,僵了半晌,强笑道:“夫人……刚才逃走那个便是领头的,可惜夫人没有抓住。”
谢姜见他眼中尽是狡诈诡澜之色,显然是避重就轻,没有说实话,不由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来他上次挨打之后,说话漏风咕噜的那串子“鸟语”。
想起来这个,谢姜便眼珠一转,稍稍卷起舌头道:“……涂哥圆鱼是你珠子罢!”
她这么含含浑浑,学着韩君子当初的咬字发音说话……
韩君子立时脸色大变,刚张了嘴想说话,猛可里两眉一跳,瞬间反应过来谢姜是“诈”他,便掩饰般冷冷一笑道:“什么圆鱼扁鱼,某不知道。”
还敢嘴硬!
谢姜转过去眼珠……向新月一瞟。
新月心领神会,向谢姜抬手揖礼道:“夫人,奴婢新近制出来一种“失魂散”,既然姓韩的对夫人有问必答,不如夫人赏他尝尝新鲜。”
对于这种挨不过便吐一点,稍一松便又狡计抵赖的货色,谢姜知道新月多的是法子对付,当下一本正经道:“让他尝尝失魂落魄的滋味也好。”
得了谢姜应声,新月转身走到韩君子身前。
也没有见她有什么动作,只围着韩君子前后一转,就又回来对了谢姜揖礼道:“夫人,且等一会儿。”
屋子里留白泼墨也算是见多识广。
萧仪更是博闻强记。
众人见新月简简单单转了一圈儿,揖过礼便站去北斗身边,整一副“诸事妥贴”的架势,均是有些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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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恐失望萧郎劝慰
单听这个“失魂散”的名称,又是闻所未闻。
屋子里萧仪、留白几人,不由自主……探究似去看韩君子。
刚才新月说的什么,韩君子自然听清楚了。
他正狐疑不定,寻思会怎么个“失魂”。哪里知道新月只轻巧巧围着自己转了一圈。
韩君子见状,神色间又是得意,又是鄙夷,嗤笑道:“素闻九夫人手下个个刁钻古怪,哼哼!瞧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人未尾两个字刚说出口,陡然间两眼一瞪,仰天一声大笑:“嘿!”
这一声突如其来,且又没有半点儿征兆。
众人惊了一跳!
只令众人惊讶的还在后头,韩君子笑过这声,便如喝醉酒了一样,摇摇晃晃,手舞足蹈,更兼两眼虚虚无神,似乎忘了身处何地“哈哈哈,好……太好了!”
这人傻了?
众人一时目瞪口呆。
这边儿新月看了眼谢姜,便转脸去问韩君子:“你主子是谁?”
韩君子两眼空洞无神,只虚然望了房顶子,背书般道:“嘿嘿!某没有主子……某是天下人的主子,……嗯!美人儿……。”
新月眉头一皱,想了想,又看了他问:“刚才是谁跟你一块儿偷画的?”
“是谁……。”
韩君子听了呆呆怔怔,怔忡片刻,便开始抓耳挠腮,一会儿又皱眉眯眼,冥思苦想,喃喃道:“……是谁跟我一起来的?是谁?是……东南西北……郭煞星。”
说到“郭煞星”,韩君子忽然神色骇然一变,举起来两手捂住头脸,缩了身子尖叫道:“别杀我……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这种样子,新月转身对谢姜揖礼:“夫人,自上回他被人救走,想必已是经过一番烤问……现下他脑子里只记得被烤问的这些场景。”
事情急转直下,且又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萧仪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转眸看了谢姜道:“他是真忘还是假忘,不如让泼墨押去隔壁问个仔细。”
谢姜知道萧仪说的“问个仔细”便是用刑,摇摇头道:“不用了,看韩君子这番模样,我虽然猜不出来他背后是谁,但至少猜得出那人对待手下绝计严酷无情。”
“嗯。”萧仪眸中闪过几分了然,回头吩咐泼墨道:“既然夫人不问了,押下去罢。”
泼墨应了是,应罢,便两手从背后伸去韩君子掖下,连拽带拖,将人弄出门外。
想到大医叮嘱,谢姜应少思多歇,萧仪转眸看了谢姜,温声道:“这里阴寒潮湿,夫人不如去正厅歇一歇。”
在韩君子身上问不出来东西,原本就在谢姜意料之中。
这会儿萧仪要走,谢姜微微一笑,道:“无碍,再等一会儿。”说罢语气一顿,又道:“说不定再等一会儿会有好消息。”
昨晚上里外都布置好了,明明可以一举拿下两个偷画贼。谢姜临到头儿上,又命放走一个。
萧仪知道,她必定是有什么打算。
只是当时她不说,他便不问。
这会儿要再等一会儿……
萧仪暗暗叹了口气,抬眼瞟了留白道:“去煮壶热茶。”
留白躬身应了,转身便要出门,乌铁山在门外躬身揖礼道:“夫人……十一来消息了。”
谢姜眸子一亮,淡声道:“闲礼免了,且进来回话。”
“是。”乌铁山进了屋内,不等谢姜发问,便垂手禀报道:“十一跟着昨晚那个贼人,直跟到城东一处宅子,这人进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说到这里,乌铁山抬头看了谢姜,沉声道:“因夫人事先叮嘱过……只准十一跟踪查探,不许惊动匪贼,十一便守在宅子外头,传讯让仆来请夫人示下。”
进了城东的宅子……那这处宅子想必是贼匪的落脚之地。
谢姜垂睑思忖片刻,抬眼看了萧仪道:“这人偷了画必定要找上司交差,趁现在天还不亮,派人手过去正好。”
到了这会儿,萧仪总算明白谢姜昨晚上为什么有意放跑贼匪。
将人放跑,敢情真是布了“顺藤摸瓜”的计策。
只是……哪里还是不大对。
罢了,想怎样就怎样罢。
萧仪眼波由谢姜小脸上一转,转瞬看了留白吩咐道:“调五十人随乌铁山去城东,你亲自去。”
留白肃然揖礼道:“卑职遵命。”转身退了下去。
“萧郎君……。”谢姜瞟见屋外已是晨微露,便抬手掩掩披风道:“与其坐在这里喝茶,倒不如出去走走。”
萧仪嘴角一挑,含笑道:“也好,我倒正想松泛松泛腿脚。”说着话,起身站了起来。
谢姜亦站起来,等他绕过案桌,两人便并肩出了屋子。
两人到后园来的时候,还是暗夜沉沉。
这会儿天色渐亮,石屋周围的树木花草,笼罩在似青似淡的辉光中,愈发显得分外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