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乔亦柔俯首看着他脸色,实在过于古怪,想了想,怕他在她榻上有个万一,这可就不好解释了,便多嘴问道,“陛下身子不适?可要唤御医?”说完,蓦地就想起方才出殿的那位年轻男子,眸中顿时变得若有深意起来,啧啧啧啧……
“呵……”唇间溢出一声嗤笑,齐毓玠阖上双眸,他声音氤氲着浓厚疲倦,显得有气无力的,“乔贵人,改日朕要好生与你谈谈,开诚布公的谈谈,所以此刻你就老实些,让朕好好睡上一觉,朕今晚实在是太辛苦,身心俱疲。”他声音逐渐变轻变浅,然后彻底安静,慢慢地,他呼吸均匀而绵长。
这么快就睡着了?
乔亦柔撇了撇嘴角,她望着狗皇帝睡得端端正正的样子,心下鄙夷,他还好意思辛苦?她岂不是比他更辛苦?
无声叹了口气,乔亦柔远远避开他躺在床的里侧,她揉了揉眼睛,其实她身子也很不好受,疲软头晕,隐隐有些恶心。而先前她方才那般精神主要是被狗皇帝与年轻御医的画面吓到了,眼下刺激紧张感过去,她就被体内的各种不适反应打倒了。
扯了扯被子,乔亦柔闭上双眼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一直介于似睡非醒之中,眼皮外有光亮,令她很不适。
惺忪睁眼,乔亦柔皱眉望着室内那一盏盏未燃尽的烛火,她半坐起身,转头睨了眼身旁陷入熟睡中的陛下。
她夜里不习惯掌灯睡觉,会没法深入睡眠。
等了半晌,稍微清醒后,乔亦柔决定去将灯盏熄灭,她轻手轻脚地从狗皇帝身上爬过去,踩着木屐将室内所有灯火吹灭。
等全部熄灭后,室内陡然被黑暗吞噬,乔亦柔两眼一抹黑地站在地面,她伸出双手,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懊恼的“嘶”了声,怨自己性子太过着急忘了留下一盏灯照明。
待双眼渐渐适应昏暗后,借着隐约光亮,她勉强靠着模糊轮廓往床榻走去。
好在一路没什么遮挡物,摸到床榻边缘后,乔亦柔甩下木屐,爬上床,她手轻轻摸了摸被褥鼓起,确定这一坨大概就是狗皇帝了。
右手试探的一直往前,她要摸到空位后才好越过他爬过去。
确定好位置,乔亦柔先将右腿过渡到里侧,正要撑着身体挪走时,一声微微拔高带着震慑惊愕的声音陡然在她耳畔响起。
“你要干什么?”嗓音里隐隐约约似乎还有点儿忌惮,不知是不是她听错。
乔亦柔赫然一怔,黑暗之中,她冷不丁被吓住,身体顿时一个重心不稳,狠狠跌在了他身上。
旋即身下传来一声闷哼。
乔亦柔慌忙要爬起,但她一时找不着支撑物,只能仓促地将手撑在他身体上。
下一瞬,她腰肢迅速被一只手用力摁住,狗皇帝切齿而隐忍的朝她闷吼道,“不许再动。”
乔亦柔:“……”
她还未听他这般说话过,打入宫这些日子,她感觉陛下虽有些不光明正大的恶劣癖好,但为人较为君子,说话是算数的,也没一个不开心就打打杀杀要砍人脑袋,后宫那些妃嫔遭受虐待的事儿也没发生在她身上。
但她却不能因此掉以轻心,瞧,狗皇帝眼下就有可能要犯病了。
齐毓玠疼得再说不出话。
他胸膛处被她拳头砸过的地方好不容易不疼了,此刻痛意又被她给唤醒。
她一只手恰好覆在伤口周围,齐毓玠敢肯定,他若未阻止她动作,这女人肯定又要一巴掌呼在他伤口上。
本来睡得好好的,却被她吵醒,本来就是飞来横祸,她还触碰到他脆弱的伤口,简直不知死活……
齐毓玠痛楚难忍,他右掌握住她腰肢的手劲不自觉加大,尽管隔着一层薄被,体温却相互交融,重叠在一起的身躯很快热了起来。
“你下去做什么?”齐毓玠稍缓片刻,仍痛得神经紧绷,他蹙眉没好气的沉声问。
乔亦柔尴尬轻咳一声,她一动不敢动,原先倒是有违抗圣意从他身上爬下去,可他扣在她腰间的手用了太大劲,她倒不是没法反抗,只是想他竟这般生气,还是不要在他暴怒的当口招惹他为妙,“嫔妾只是……只是想下床吹灭殿内的烛火,太亮了,嫔妾睡不着。”她细声细气的压低嗓音,但周遭静悄悄的,一字一句都非常清晰。
而且——
夜深人静里,他们离得这般近,乔亦柔隐约觉得不适,她好像能听见他的心跳声,砰砰砰,还有她脸颊贴在他胸膛,男人身体的温度似乎与女人不一样,她脸颊都被染得发烫了。
“你倒是事儿不少。”齐毓玠冷哼一声,随着时间逝去,他胸口处的疼痛徐徐消散,只是疼痛过去后,便将眼前形势彻底凸显出来。
她整具躯体都覆在他坚硬的身上,感觉柔软极了,还有她微凉的发丝,像一汪清泉沿着他脖颈滑下,有些细微的痒。
“嫔妾只是睡不着罢了,惊扰了陛下,是嫔妾有罪……”
她的声音听着软软的,与她身子一样,齐毓玠右手微微僵硬了一瞬,她腰肢纤细,隔着轻薄的衣袍,仿佛都能感受到她的肌肤有多细腻莹润。
齐毓玠抿了抿唇,顿了半晌,他松开握住她腰肢的手,嗓音低哑,“把你双手给朕。”
“陛下做什么?”乔亦柔顷刻警惕起来。
“不要有那么多问题。”黑暗中,他摸索着握住她双手,微微用力将她从他身上推到里侧。
乔亦柔:“……”她双手手腕仍被擒在他掌心,这令她霎是不解,陛下果真是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的人,她自己滚下去就好了嘛,莫非他很享受推人的滋味?还非握住她手,喂,她都已经滚下去了,怎么还不松开她手?当然,她也就只敢在内心咆哮罢了。
她两只手都没他一只手宽厚。
齐毓玠攥着她手腕,百思不得其解,若非伤势提醒着他,他几乎要以为上半夜的所有事情是一场噩梦。
然而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她这双手究竟哪里不同?
齐毓玠面色严肃,他指腹上移握住她的指尖,细细摩挲揉捏间,一股电流赫然从彼此相触的指尖飞快划过……
第35章
“陛下……”珠帘外隐隐传来一声极低的呼唤, 是李久,“陛下, 快五更天儿了,您看……”
齐毓玠收回握住她指尖的手,他蹙了蹙眉,忽略方才心头一瞬间划过的奇妙感觉,抬眸睨向窗牖。透过微微敞开的一条缝隙, 可窥见窗外天色朦胧中隐隐透着红光, 是东方破晓了。艰难用右手撑着床板半坐起身,齐毓玠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沉声道, “掌灯。”
“是, 陛下。”李久应下,旋即大殿外响起一阵极其轻碎的脚步声……
几个小太监进来点燃烛火, 室内霎时明亮起来。
乔亦柔低眉看了眼自己手腕,嘁,都已经被那狗皇帝捏出了淡淡的红痕, 委实可恨。
她不悦地揽着薄毯,作势要下榻,却被齐毓玠头也未回地抬手阻止,“你身体不适,歇着吧。”
“嫔妾只是有些无力罢了,没什么大碍。上次嫔妾睡得沉,都耽误了恭送陛下上朝的时间, 实在不成体统,今日怎能还如此没有规矩?”
齐毓玠挑起眉梢斜了眼她恭顺垂眉的小脸,他视线停顿在她那一点微翘的鼻尖上,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角。收回目光,语气凉凉道,“歇着吧,朕向来说一不二。”语罢,起身走到宽敞处,在宫人们伺候下开始洗漱更衣。
齐毓玠觉得自己可不是心疼她,更不是怕累着她,他是怕她那双手没个轻重又把他伤得头昏眼花……
况且,她这个人也就只是嘴上说得好听罢了,若真让她伺候,指不定心底怎么埋汰抱怨。啧,真是越来越觉得他把她留在宫中简直毫无用处,当初他怎么就阴差阳错把她给留下来了?
想着,齐毓玠颇为不忿地扭头瞪她一眼。
乔亦柔:“……”她忍住困意朝他笑了笑,“嫔妾谢陛下体恤。”
扯了扯嘴角,齐毓玠接过太监呈上来的龙袍,他不敢让他们近身,只得苦哈哈的自己亲手系上,然后吩咐道,“唤人抬来步辇。”
“是,奴才遵旨。”李久朝身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见小太监小碎步跑开,他继续躬身站在一侧随时听候差遣。
这一个晚上,大家折腾来折腾去都疲惫得不行,脑子混混沌沌的,李久此时光顾着羡慕好生躺在榻上的乔贵人,一时倒未察觉出陛下有任何不对,寻常陛下虽极少乘坐步辇,但今夜大抵是彻夜守护在乔贵人身畔之故,所以压根没力气走路了?哎,好歹没贪图美色连早朝都耽误,霍然间,他竟滋生出一种陛下还是很英明神武的感觉……
齐毓玠无语地理了理宽袖,待穿戴毕,便摆驾出了景仁宫。
他这一走殿内霎时清净无声。
杏春梅秋等人忙进来对自家娘娘嘘寒问暖,乔亦柔笑着摇头表示没什么大事儿,她撑着脑袋靠在床头,问她们,“我是如何病倒的?莫非因为那些荔枝?还有那位年轻太医……”
乍然见娘娘眸色亮了亮,杏春莫名其妙的抿唇,照实答,“回娘娘,确实是因那荔枝,傅御医说荔枝虽是滋补之物,但性热,多食易上火,且大量食用后会出现出汗心慌、颤抖、面色苍白等症状,严重时便会晕厥,甚至会出现呼吸停止。娘娘病情虽不算特别严重,但傅太医说却也是绝对不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