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夙原本随意讽弄的眼色,瞬间大变。
他坐直了起来。
“过来。”美人被这么一唤,登时腰如折柳,倒在了民稷的怀里,嘤嘤做出些娇喘的细声来,极尽媚态。
孟宓也看得傻了,这女子竟然与太后生得九成相似!
她偏过头,桓夙抿着唇,一直紧盯着那个女人,目光如炬。
孟宓忽然又低下头笑了,是了,和太后比起来,她在他心里便只剩微末毫厘了。
民稷万分满意桓夙这般豁然变色的反应,不管不顾诸人,当下一只手在那美人的胸口揉搓了起来,那美人忍不住弓腰,作出几番浪荡的媚态,吟吟地直呼喊。
一时百官骇然,竟未料到齐国的公子民稷竟放荡至此,当众行男女淫猥之事。民稷揉搓到一半,将美人扔给弟弟公子宣,那公子宣更过分,当场便撕了美人的衣裳,雪白的酥胸坦诚无余,叫人满面红色地纷纷避开眼去。
公子宣递眼色给桓夙,“楚侯,这美人如花颜色,楚侯当真不屑一顾么?”
气得桓夙身后的小包子险些歪了嘴!他上前一步,咬紧牙低声道:“大王,这是秦宫,那也不是太后。”
小包子虽是善意提醒,可那齐国的两名公子,分明知道这个女子与太后生得眉眼相似,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当众羞辱他,挑衅他。
桓夙一脚踢翻了身前的案几,拂袖而起。
这动静大得出奇,方才还笙歌渺渺的露台,一时鸦雀无声,不少秦国公卿大惊失色,这位楚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行为又带几分偏激的邪气,要惹恼了他,只怕不会好过……
此时,诸人只道桓夙见了美人之后心生悔意,又顾及楚侯的颜面不好直言,于是只能踢翻了案几撒气。
秦王便来调解:“楚侯何事动怒?”
桓夙撇过眼,哂笑:“齐人辱我太甚。”
秦王不知其中缘故,也只道桓夙心有悔意,便情真意切地起身迎上来,“不过一个美人,这又何必,楚侯既然喜欢,寡人再找我咸阳顶顶貌美的尤物来,楚侯回去但请歇憩一二日,美人即刻过府,你看如何?”
他要拉桓夙的袖口,做些亲密姿态来说话,却被桓夙挣断,“不必了。秦王今日连横的决心,孤已经看到了。由此观之,秦王果然更适合与齐侯,狼狈为奸。秦王就此止步,不必送我楚国之师了。”
秦王莫名其妙,全然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少年楚侯,转眼人已飘然而去。他回头瞧了眼那眼波盈盈的美人,确实有几分美貌。
其实美人在骨不在皮,这女子媚态太盛,虽是尤物,却让人敬畏不起来,比起楚国的太后,还差得太远。但齐国偏要找出这个女子来,意图明摆着是羞辱他。
桓夙出了秦宫,小包子仍紧随其后,见自己家的大王一言不发,忍不住劝道:“大王,你方才放出狠话,便出了咸阳宫,要是秦王生了忌恨……”
“他不敢。”桓夙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愈发冷静,浑然没有方才挣袖离席的怒火。
“秦晋之战,还没有结束,他不敢惹怒孤。”
小包子不太懂大王的心思,帝王之术神鬼不言,他不在其位,不敢擅自揣测。
却说桓夙离席之后,公子宣也自觉没趣,撒开了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美人察觉到一束如火般炽烈的目光,比方才桓夙的眼神不遑多让,她抬起头来寻视,只见孟宓若有所思的面容和一抹无从掩饰的恨意,让自己暗暗心惊。
跟在上阳君蔺华身边的女子,她何故恨自己?
蔺华拉了拉孟宓的小手,轻笑着问道:“阿宓,怎么了?”
孟宓回神,低头看了眼海棠色袖口之下,被他握住的手,他掌心的温度有些灼人,却暖不了她。孟宓抬起目光,此时药力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孟宓挤出全身的力气来,质问:“那美人,是上阳君招来,献给齐国的两位公子的么?”
掌心温暖犹存的蔺华,一瞬眼色冷了下来,“阿宓还放不下桓夙?”
放得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蔺华早该知道,即便是回到桓夙身边,做他一辈子的笼中鸟,也好过跟着一个居心不正的人,惶惶终日。
孟宓倔强的目光,此夜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肥章啊肥章~
好不容易认了一个弟弟,孟宓以后和这个弟弟有很深的羁绊啊。
PS:夙儿十九岁了,大家还记得第一章的作话怎么说的吗?(*^__^*) 嘻嘻……
☆、第39章 戏谑
孟宓被扔回了花玉楼, 今晚穿戴着沉甸甸的衣饰, 与桓夙擦肩错过, 种种都让她意冷心灰, 孟宓腰酸背痛, 揉着脖子,直至更深半夜才睡去。
今夜蔺华便歇憩在了花玉楼, 唤了他的殷殷侍候,花玉楼的隔间做得不错,一晚上未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
跟着蔺华这么久,渐渐摸清楚了他的一些秉性。蔺华不是一个重欲的人, 但一个月总会有一两次,他爱好独特, 只好处子, 因此被送来花玉楼的,都是冰清玉洁的处子,被宠幸和管教之后,方能留在花玉楼接客。
这座楼里, 有不少跟过她的女子。
“姊姊, 这是腌制了一年的梅子, 我偷偷问外边的人买的, 你尝尝。”枳一如既往拿好东西贿赂她,其实枳在外边认识那些人,要混些零嘴儿吃很容易,孟宓为他收罗饭菜主食, 他便时不时拿零嘴回来给她。
所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枳便是这么一个有恩必报的大好少年。
孟宓一看,枳手里的梅子色泽鲜亮,红红黄黄的,上面撒了一层糖霜,便觉得很有食欲,立时精神一振,抓了两把在手中,枳见她这么喜欢,笑道:“下回我替你寻一箩筐来。”
孟宓正要说一番感激涕零的话,身后紫衣出尘的殷殷却来了,枳一见了她,便像耗子见了猫儿似的,撂下梅子便跑走了,孟宓无奈地暗皱眉头,殷殷推了她一把,自己抢了一处烤火的地方,拥着流光紫的软裘深衣,缓慢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坐?”殷殷瞥了一眼呆立的孟宓。
孟宓“哦”了一声,她只是不慎发现了殷殷脖颈下暧昧的红痕,有些失神,铺了软毡的地方,因为火炉的烧烤,很快晕开铺面的温热,院中落雪如飞,红梅被覆压着陡峭的潋滟之色,艰难地拂着身上雪。
“殷殷,”孟宓有些可惜,“你以后,要留在花玉楼了?”
哪知殷殷却冷笑道:“你想错了,”孟宓微怔,边听她讽刺地扬唇,“公子允我跟在他身侧了。”
可她看起来并不喜悦,那双水一样的眼睛蒙了一层悲伤,殷殷把脸埋入手掌之中,艰涩道:“孟宓,何必假意地关心我们的去处?你明知道,公子他放在心里的人是你……”
这话宛如一个榔头照着后脑砸下来,孟宓一阵懵,“什么是我?”
见她还充楞,殷殷真想撕烂了她这张脸,起身道:“我们这群得不到的只能永远卑微地看着,你这个得到了的却恃宠而骄,面目何其可憎!”
孟宓喃喃道:“不,你不明白,上阳君他根本不屑……”
“你还——”殷殷咬了咬牙,一转头便走远了。
昨夜之前,她还是个清冷的女子,孟宓把这一切归因于,上阳君容倾十一国,名动天下城,昨夜与殷殷雨露霜压,成一宿欢好缔合,殷殷心中无人,自然昨夜之后便将蔺华放在心底里了,故而对她这个跟了蔺华三个多月的老人有所不满。
可她与蔺华之间还清白得像一张白纸。蔺华喜欢处子殷殷又不是不晓得,怎么可能把她看得与众不同。
待殷殷走后,枳才喘了一大口气,从后边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手里却多了一个篮子,里边放满了腌制的梅子。
她言笑晏晏,抓了一只咬在嘴里,点滴酸甜的汁液涌出来沁了满唇,这个品种的梅子有些奇异。她想到以前在孟府的时光,楚国的梅子成熟时,已经是夏季,菡萏满池塘,她家的后院子便挨挨挤挤地种了一大片,绿云点金的。
侍女拿竹篙挨个儿地敲树上的梅子,她便蹲在地上,抓几只小簸箕一个个地接。最后梅子敲完了,地上剩一地的核儿,都是她边捡边偷吃的。
可惜,故国山河远,早已物是人非……
“姊姊,你怎么……哭了?”枳试着要擦孟宓的泪水,她眨了眨眼睛,把水渍逼回眼眶之中,摇了摇头。
“前院还有一大片桃树,夏天还能结桃子,姊姊要是喜欢,我让那几个朋友给你留着。”
顺着枳的话想下去,想到自己夏日到了,还要待在花玉楼这个方寸地,便觉得凄凉无比,她漂泊在外,无依无靠,上阳君心思莫测,她跟在他身边毫无安全之感,何况……
明知道桓夙就在咸阳,可她却不能让他带自己回楚国。
枳去了前楼,他心思细,要肯对哪位客人动点嘴皮子,便能赚一笔不菲的钱两。他正想给孟宓买些零嘴儿吃,想也没想便穿了一件杏仁白的袍子出去了。
枳犹豫着找哪个大官,不料却忽听到身后一个大汉的粗喝:“小子,回头来!”
他年纪小,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只见那大汉彪形体壮,生得犹如水桶,这一声足叫水缸都炸裂来,枳缩了缩手,往那大汉走去,他不认识这人,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岂料才走了一二步,那人忽然伸出了长手,将枳抱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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