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突然问道:“你这么关心阿卯,你不恨我做了那三年之约的交易?”
“恨啊!”桃花一点也没有迟疑地答道,“可是我见不得阿卯难过。”
谢放默然,问道:“阿卯她,这几日,吃得好不好?”
“哪里能好。”
简单四个字,像利剑在谢放心上刺了千万刀。
自从那件事过后,谢放一直没有看见阿卯,因为她在躲着他。这短短九天,就好像做梦般。谢放回想他与阿卯的相遇,那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在韩府,会喜欢上一个叫阿卯的姑娘。
夜里辗转难眠,闭上眼,全是阿卯的脸。
&&&&&
腊月中旬,韩易连年都没有过,就要外游,让梅氏好不担忧,对丈夫说道:“易儿是不是有心事,我这当娘的不好问,你这当爹的去问问。”
韩二老爷逗着笼子里的鸟儿说道:“我跟易儿向来没什么话说,那孩子自己有主见,都从来不听我们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梅氏忧心,可丈夫说的也是大实话,就作罢了。
腊月寒冷,冷风逼人入屋。
阿卯端了脏水拿去倒,水刚到地面,就见它在地上铺开一层薄冰,天可真冷,可今年的雪却迟迟不来。
她往手里呵了口气,起身拿了盆子回去,刚站起来,就察觉到有人在附近站着。她的心一瞬“砰”地跳了一下,可等看见那在等的人,她的心又坠回悬崖。
来的人不是谢放,是韩易。
她脸上的失望全落在韩易眼中,韩易想不在意,可没有办法不在意,万般思绪,都化作一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到底有什么好,只是几个月,就能让你这么喜欢他。”韩易没有走近,没有任何要靠近她的动作,这姑娘今后再不是他的猫儿,他也不可能再将她当猫儿,“我曾对谢放说,我会将你放在第一,利益放在第二。但谢放让我知道,原来我永远将利益放在前面,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
“三少爷不是因为谢管家才知道,而是三少爷想找个借口,觉得您是如今才发现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毫不留情的一句反驳,让韩易愣了愣,突然他又笑了起来,这一次的笑,他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甚至有些恨阿卯,为什么再不给他留情面,因为谢放而敌对他?
他知道谢放会因为信任阿卯而与他做出三年不娶的承诺,但是以谢放那样聪慧的人,怎么会这么白白等三年。但是阿卯的心思细腻敏感,自小就没了至亲,如今好不容易寻了个依靠,转眼情郎却做出这种决定。
阿卯断不会轻易原谅谢放。
他在韩家失去信任后,就知道留在这里对二房没有任何帮助,不如去外头经商,不如去考取功名,但离开之前,他不愿看着他曾经的猫儿埋入他人怀中。
“阿卯,你在恨我。”
阿卯沉默片刻,才道:“阿卯不愿恨您,因为您对阿卯很好,哪怕是现在,阿卯也没有憎恨三少爷。”
韩易忽然笑笑,笑得如这寒风一样冰冷:“阿卯,你不恨我,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人。”
同理,她这么恨谢放,不愿理会他,是因为她太喜欢谢放,不能容忍情郎的私自决断。
可她却觉得,她是因为对自己过往待她好,才不恨的。
韩易都懂,但他不会说。凭什么要他去点醒阿卯,她已经这样喜欢谢放了。
他偏不说,让他们误会个一生一世去吧!
“我明日一早就走,你送一送我吧。”
阿卯抬眼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韩易盯了她一会,才道:“阿卯,你真是个狠心人。”
说完,韩易也彻底死心,最后一丝期盼,也消失了。这韩府,再没有他留恋的人了。
十二月的风,冷而刺人,刺得心也跟着冷了。
韩易走了许久,阿卯才因为一阵冷风回过神,只觉邪气入体,冷得很。
她搓着胳膊往房里走,想快点回屋里取暖。还没走到半路,她又瞧见一个人,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谢放知道她去倒水,回来必然会经过这里,但不知为何等了很久,正要过去寻她,就见她过来。
阿卯埋头要从他身边过去,祈祷他不要跟自己说话。可谢放明显就是在等她,快到近处便被他拦了路:“冷么,给。”
阿卯的手里被塞了个小东西,低头一瞧,是个小暖炉。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在寒风中冻了许久的阿卯下意识没有立刻放开,等要还他时,又听他说道:“果然觉得冷,冷就拿着吧,否则得病,身体难受,也做不了活,做不来活,就没有工钱,没有工钱,就买不来喜欢的东西。”
头一回听他这么啰嗦,阿卯的心思纷杂,说道: “那管家让我回屋,才是最好的做法不是么?”
谢放没有动身,倒是已经将自己的披风解下,要为她披上。阿卯抬手拦住,不让他这么做。但谢放个子高,披风由上往下,阿卯抬手也没拦住,那宽厚披风便落在阿卯身上。
她低头盯着那在她领子前系着披风的手,声音有些僵硬:“管家,阿卯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没有瓜葛了。”
“我没有答应。”谢放系披风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像是怕这个动作,会影响他想说的话,“对,你说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明白了,所以你说没有瓜葛,嗯,可以,但我没有答应。”
“你……”阿卯突然觉得谢放分明也很无赖,无赖极了!
她要将披风解下,他忽然将绸带握住,不给她解。
“阿卯,我们没有到那一步。你气恼憎恨我,我明白,因为明白,所以我来了。”谢放低头看着同样低头不愿看他的阿卯,想抱她,想将走远了的阿卯拉回来,“对不起,今后,再不会那样做。”
又听他道歉,阿卯的眼不由一湿,喉咙也哽得说不出话来。她生怕在他面前落下忍了那么久的泪。
她看得出谢放是真心认错,她甚至觉得他往后的确不会再做同样的事。可她还是不敢点头,怕有朝一日,又重蹈覆辙。
有了小暖炉,有了披风,身体的确不那样冷了,或许是因为心不因绝望而寒冷。
阿卯始终低着头,一时没有想好要怎么答。或许她该回去问问彩月,碰见这种事要怎么办。
谢放没有打算堵住她然后逼她点头原谅自己,只是他想了许多,不愿就这么分开,他们没有到这一步。
“我明日会再找你。”谢放看着她,又缓声道,“阿卯,兴许是我这十五年来,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不用考虑别人,所以与你共处时,不曾考虑周全。但……无论如何,我心中不曾想过负你,更没有轻视你。”
阿卯怔神,许是垂首太久,积攒在眼眶里的泪,突然就滚落,如白玉珠子般的泪滴落在地,滴在心上。
她知道谢放是个怎么样的人,向来薄情的人说出这些话,她也不知要如何应答。她摇摇头,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
&&&&&
韩易离府,韩家也没有太冷清,毕竟有天真无邪爱到处跑的大少爷和四少爷在。他们在韩府到处跑,可以自由出入各个院子。琴姨娘那他们也常跑去,跑得多了,她便觉得不便,跟韩老爷提,韩老爷便说:“两个都是不懂事的孩子,闹些好。”
琴姨娘无话可说,说多了还显得自己小气。自接掌内宅事务以来,她就刻意提醒自己要有当家主母的模样,不能让人给笑话了。
韩老爷这说不了,她就约了柳莺过来喝茶。
茶喝了一半,琴姨娘就不经意道:“成儿近来的功课做得如何,那请来的先生教得可好?”
寒风袭人,坐在凉亭中虽可赏景,但柳莺的身体底子弱,穿了好几件衣裳,身体看着有些臃肿,但脸是露出来的,仍旧惊艳。她笑笑说道:“姐姐费心了,那先生应当是个好先生,但成儿年级尚小,并不爱学这些。”
“那妹妹得管着呀。”
柳莺私心觉得儿子并没有玩物丧志,只是孩童天□□玩,想让他过得快乐些。刻苦念书的事,她还想缓两年,因为儿子很懂事,会听她的话。
她笑道:“姐姐说得是,回头我就管教管教他。”
琴姨娘对听话的她甚是满意,又道:“而且也别总跟大少爷玩,近朱者赤。”
柳莺听出了一些门道来,这是说……大少爷是傻子,让她的儿子不要跟傻子玩一块。她不动声色,又点点头:“孩子爱到处玩,我这做姨娘的,也管不住。对了,二少爷去了哪里?”
一提起韩光,琴姨娘就深有感受:“又不知去了哪里……你说得也对,孩子爱玩,亲娘是管不住的。”
全然没有发现话题被柳莺轻易扭转回来的琴姨娘已经感慨起了自己的儿子,柳莺微微笑着,听着,等见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跟她告辞。
已经达到说教目的的琴姨娘也无心留她,就让她走了。
柳莺领着丫鬟从琴姨娘的院子出来,这人还在半道,就见着了韩光。
两人迎面相对,柳莺没瞧他,韩光也没特意看她。到了近处,两人互相问好,一切都十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