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是有人要他们绑我?”
“真是人牙子的话,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绑走人,而且那是韩家,人牙子不会贸然惹祸。”
阿卯低声:“他们曾说,要将我卖去青楼的。”
谢放一顿,眸光似有千万道冷剑:“找死。”
阿卯也觉得他们丧尽天良,心有后怕,可是看见谢放恼怒,她倒不怕了,想着想着,倒笑了笑,笑得满足,什么害怕,都没了踪影。
“管家,你知道刚才他们说要去捉你时,我在想什么么?”
“嗯?”
“我在想,如果你真的出事,那我也不会活了。”
谢放愣了愣,说道:“傻。”
阿卯没有做声,只是捉着他的衣袖,跟他一起缓慢下山,她走得吃力,心底还是很愉悦的,她认真反驳道:“不傻。”
说完,谢放停了下来。阿卯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谢放背身,以背相向:“我背你。”
他看得出来,阿卯是真的很高兴,但他也听得出来,她压抑不住痛得发抖的声音。
阿卯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强。
阿卯看着这宽实的背,怔然片刻,没有拒绝。
背很暖和,又压得她伤口疼,但阿卯一点都不在乎。她想,如果下山后两人要分开,那她宁可带着一身伤,让时间停止在这山中。
到了山下,谢放没有往韩府的方向走,而是往另外一条小路去。阿卯并不知道,因为太过疲累,已经睡着了。
姑娘轻微的呼吸声近在耳边,隐隐呼出的热气轻撩在谢放的脖间。他走得不太慢,但很稳,怕颠醒她,可又想快点找到大夫,给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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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用午饭的时辰,秦游从家里赶到药铺的时候,站在里院房门口的谢放衣服上都是血迹,看得他眼都直了:“你这是跟几个人打起来了,竟然会受伤,伤得都进药铺了。”
“不是我,是阿卯,这是她的血。”
秦游跳了起来:“阿卯竟然受这么重的伤,她现在怎么样了?是谁伤的她?”
谢放没有答,只是说道:“你身上有没有钱?”
“当然有。”
谢放笑道:“借我。”
秦游轻声一笑,无奈地把钱袋拿了出来:“有借无还,也好几百次了。”说完,他又道,“不过这钱,本来也是你的。”
“不是我的,是你们秦家的。”
“没有你,秦家也不是现在的秦家。”
谢放没有继续往下说,他说道:“你带人去八里堡那座荒山上,顺着山上西南方向,能找到两个断手断脚的汉子,把他们捉回来带到这,不要让人看见。”
“好。”秦游又狐疑道,“那你问我借钱做什么?”
谢放轻松说道:“这是劳烦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身衣服。”
“……你倒也是奇怪,为什么不直接回韩家。”
“回了韩府,我就不能这样照顾阿卯,我不能将她置身在危险之中。所以我要先找到是谁要害她,才会让她回去。”
秦游叹道:“你这么在意阿卯,就该将她先送走。我可以代你照顾她……你别误会,我可没有歪念头。”
谢放当然信他,他点点头:“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会跟阿卯提。只是……她不会走的。”
秦游讶然:“这么危险也不走?”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她更不会一人离开。”
秦游明白但又不明白,只是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他和阿卯的感情已坚如磐石,无人可移了。
“还有一事,你回去后也跟你父亲提提。”
“谢大哥你说。”
谢放默然片刻,才道:“十五年前的事,我会跟阿卯说。”
秦游一愣,突然就慌了:“谢大哥,不能告诉外人,哪怕是阿卯也不行。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可是……这太冒险了。我并不是不信任她,而是这件事太过沉重,你有把握在她知道后,安然面对韩家人吗?能像你这样做得自然,不露馅吗?”
谢放也思虑过很多次这件事,但结论便是,可以,他相信阿卯能掩饰得天衣无缝。
只是他也知道,一旦告诉了她,就等于是将阿卯完全拉进了这个棋局,不到棋局结束,两人都无法离开。若中途棋局自炸,那他和她,也都无法逃离。
可他也知道,知道真相后的阿卯,不会一人离开的。
秦游见他似下定了决心,更慌了神:“谢大哥,你真的不能这么做。阿卯再怎么好,也是个姑娘,你不怕吓着她?别说她,就算是我,每次看见韩有功,都觉得心里发毛,他的身上更是散发着血腥味,熏得我想吐,片刻都不想多待。”
那种恶心的血腥味,谢放再清楚不过。甚至每次看见韩有功,他都觉得他的脸狰狞无比,如地狱恶鬼。
“你先去山上捉人吧,我自有分寸。”
秦游劝阻不住,最后叹了一口气:“我信谢大哥你,可是,我不信你这次做的决定,是正确的。毕竟……这件事太过沉重,阿卯本不必承受,你何苦拉她入局。”
入局?谢放想告诉秦游,阿卯早就入局了。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不经意地进来,但她出现的意义不是在棋局中逗留,而是在最后,会将他也带出棋局。
秦游走后,谢放又在房门口停了许久,直到听见背后屋里有姑娘清醒过来的动静,才敲了敲门。
“阿卯,是我。”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谢放敲门的时候, 阿卯正在穿衣服,上回挨的鞭伤未好,身体还留有旧痕, 如今又添新伤, 看着身子难看极了。
她看了好一会,才无奈地穿上里衣。到底是个姑娘家, 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身体。
敲门声起,略微吓了凝神伤感的她一跳, 听见是谢放的声音, 她急忙穿衣服, 问道:“管家有什么事?”
“想跟你说说话。”
阿卯将衣服穿好,腿上有伤,便小步走过去开门。谢放见她还穿着刮破的衣裳, 问道:“怎么还穿着这身衣裳,我拜托了黄夫人拿一身干净衣裳来的,没换么?”
“太大了……”阿卯低声,“穿得臃肿, 不好看,您替我谢过黄大夫黄夫人吧。”
谢放微顿,明白过来, 不是她怕穿得难看,而是怕他觉得难看,所以宁可穿着合体的衣服,也不要在他面前露了丑态。姑娘家的想法真是……令人难懂。
阿卯没有将门全打开, 还站在门口那,又道:“屋里没其他人。”
没别的人,就不方便和他独处一室。谢放听出来了,他说道:“正是因为没有其他人,才想进来跟你说话。”说完他又觉得好像说错了话,补充道,“我想跟你说的话,不能让别人听见,没有外人最好不过。”
说完,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似乎要让姑娘误解了。
忽然阿卯莞尔一笑,被他糟糕的说辞给逗笑了。她微微侧身,脸上有些发烫:“进来吧。”
谢放是君子之心,不觉尴尬,但听见关门声,屋里只剩他和阿卯时,心才急跳起来。
阿卯走得很慢,步子一迈开就觉浑身疼,她不愿让他看见她疼,怕他担心。好不容易走到桌前坐下,才松了一口气。
谢放闻得满屋药味,说道:“大夫说你伤得不重,多是皮外伤,上了膏药很快就能好。”
“那伤痕什么时候能完全消失?”
谢放安慰道:“伤痕不是在脸上,倒也不重要,你不必担心。”
阿卯欲言又止,有时候她对谢放这人,真是没有办法,全然不懂姑娘家的心思。她转了话锋,问道:“那两个人牙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让人去捉他们?”
“让秦游去了。”
听见秦游的名字,阿卯声音都低了许多:“管家你和秦家少爷的交情,果然不浅。”
谢放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秦家也不算是普通人家,怎么就愿意帮他做那么多事。只是她没有说出来,她始终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要问。他喜欢这样细心懂他的阿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更不想再继续隐瞒她。
“多年前,秦家遭人陷害,欠下了一大笔钱,被债主逼债,被官府问罪,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帮了他们一把,将债还清了,秦家也离开了泥潭,逐渐发迹,成了小有名气的富贾。”
这件事阿卯倒是有听过,秦家四年前遭小人陷害,几乎家破人亡时,不知怎的一夜之间就重新振作,这事还成了横州一件奇谈。
阿卯没想到,竟是谢放帮扶了他们一把。至于如何帮的,她不知道,但谢放有心要帮的人,怎会帮不了。
阿卯看他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喜欢。他并不薄情,只是对不关心的人薄情罢了。
谢放说到这一步,已经打算继续往下说:“我之前完全不认识秦家,我本来也不是个喜欢帮人的人。”
后面这一句阿卯不意外。
“我帮他们,只是因为,觉得他们跟我的境遇很像。”
阿卯微顿:“很像?哪里?”
谢放缓声:“同被小人陷害,还是最信任的人,活生生捅了一刀,将整个家都伤得残血,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