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苍何,已经很久不曾饮血了。
“既是如此,又何须多言?”夜怀声音冷冽若霜,从那薄雾之中闪出无数道黑影,苍何剑气长凛,剑法超然,一剑一人,如多行走于奈何桥上的鬼魅神君,仿若有一团墨色将他身形笼罩。
陆远风只看到一团雾气从容不迫的将众隐卫打散,行走之间,宛若蛟龙,一次又一次击溃了扑上来的隐卫,但是隐卫太多,打到最后,他却越发的越战越勇。
浴血之间,人人都仿佛看到了浴火的战神修罗,手执苍何,以一剑之人,倾覆了天下。
一股害怕之情涌上每个人的心头,他们都怕,再这样杀下去,整个皇宫都会血流成河!
“阿弥陀佛!先皇初薨,见不得血色,老衲劝宣王、帝师三思后行!当务之急应是新君早立,方是正国之根本。”普陀大师带着佛法的仿佛一瞬间照亮了每个人的心头,原本笼罩着皇宫的雾瘴之气随着他袈裟长袖轻扬之间,尽数散去。
“普陀大师,并非是老夫要难为宣王,而是先皇遗昭已毁,如何能再让天下人信服?未免会落下话柄,让人惶惶不可终日。”皇老看着夜怀,浑浊的眼睛上聚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意。
“帝师,圣旨已宣,即便是没有圣旨,先皇的旨意众位臣子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不如就先暂遵先皇圣旨所言,先让新皇继位登基,让众臣各司其职,宣王毁诏的罪责不如立下新君之后再问责也不迟,望帝师以朝局为重。”沐奕轩想了一下,急忙容禀着道。
安慕白亦是跟着跪了下来:“沐少将军说的极是,望帝师以朝局为重,让新皇先登大宝!”
长公主皇甫柔也被人扶了过来,向着帝师温柔的屈了屈身子:“帝师,宣王毁诏是他不对,但与扶持新皇继位相比,新皇继位才是今日群臣聚集之大事,宣王毁诏的罪责又哪里比得了天下人与国运的兴衰,新君一日不立,百姓一日难安,诸子小国、藩王亦是对大陆朝,对皇位虎视眈眈,所以,新皇登位才是至关重要之事。”
见皇老面色犹豫不决,皇甫柔再次进言道:“吾蒙先皇器重,被封为镇国公主,然瑾儿昏迷未醒,无法领摄政王之责,余又空有其位,有罪有三,一来辜负了先皇封赏“镇国公主”之恩德,未曾为天下百姓带来福祉二来无法免除天下百姓动乱之忧患,令皇位空乏无主三是无法辅佐帝师之贤明,让帝师为天下人所构陷吾空负“镇国公主”之头衔,望帝师收回封号,吾当闭门思过,以表余之对天下、对百姓、对先皇的一片赤诚之心!”
皇甫柔都以收回“镇国公主”的封号来以此说动皇老帝师,再自己列了自己的三条罪行,说自己凭白领了一个“镇国公主的”名号却没有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二又说皇位空置无人,自己没有铲除威胁百姓生存的忧患和动乱最后又说自己没有辅佐好帝师,将帝师的执拗过错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皇老再一意孤行,恐怕就会真的被千夫所指了。
皇老深沉的目光波涛汹涌,没有说话。
众人亦是鸦雀无声。
沐云公主见此情境,也跪上前来恳求着道:“帝师息怒,这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我而起,若不是父皇为我赐下这一场婚,今日也就不会在金銮殿外闹得如此不愉快,若是帝师你要治姑姑的罪责,就连我也一同问罪吧,反正我现今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没颜苟活于世了!”
皇老身子一震,他吸了口气,他的职责是守护好皇族,守护好始帝创下的万千江山,守护好皇甫氏的每一个人,眼下的这番僵局,不是他所期望的,更不是他想看见。
他移开目光,看向夜怀还有保护着他的侍卫赤剑,片刻后,他眸中的阴鸷冰冷缓缓褪去,最后摆了摆手,冷声道:“来人,将宣王先押下去,等摄政王醒来之后再做处置!”
隐卫闻言,顷刻之间围了上去,却是不敢强行动手将夜怀收监。
“收押本王?本王有何过错?”夜怀冷峻的声音骤然响起,目光紧紧盯着女帝师,这一切的过错,他都是为了逼她。
话一落,众人低垂着的头再次纷纷抬起,气氛一瞬间又变得尴尬起来,漫天的大雪也似乎凝住了着。
“不是老夫非要针对宣王,是宣王不肯放过老夫!”皇老再次威严的开口。
“连长公主都说了最重要之事是初立新皇,宣王既然不肯屈尊牢狱,不如等新皇继位朝拜之后,暂将宣王收押宣王府看管,之后等摄政王转醒之后再作处置。”名叫白老的女帝师庄严的开口,带着一丝内敛的锋芒,打破了因为皇老而再次陷入的沉寂气氛。
“白老帝师言之有理!微臣恭迎新皇!”沐奕轩第一个俯地叩首着道,动作迅捷有力,态度一丝不苟。
“不错,微臣也赞同白老帝师所言,恭迎新皇登位!”一旁站立许久未曾言语的沐老将军突然也跪了下来。
“阿弥陀佛,老衲也赞同白老帝师所言。”普陀大师也表了态。
这三人话音刚落,不少朝臣都看向了陆远风,期待着他的态度。
陆远风撂开袍子,席地而跪,行了一个君臣大礼道:“微臣恭迎新皇。”算是给其他众臣表了一个态了。
第593章 云太妃
面面相觑的众位大臣也不再徘徊犹豫,齐齐应声跪地,一片簌簌的衣裳拂地声过后,众人朝拜而约:“臣等恭迎新皇!”响声震天。
“恭迎新皇。”女帝师也拱手躬身道。
皇老将眸中溢出的情绪盖住,走到嫔妃之前,早有宫女将挺着肚子的云妃给迎了出来。
在一众花团锦簇的嫔妃之中,站起一人,那人穿着一身淡紫色的百褶裙,素缟的缎子,在一干花团锦簇中极不显眼,显得有些寒酸,却也自有一种别样的风骨。
云太妃的头上别着一只碧玉的翡翠簪子,与她寡淡的脸色相映衬,反倒将她不起眼的容貌还衬出了三分顶好的颜色,大小也算是个美人,但若是比起德妃、皇后之容,还是逊色些的。
“恭迎太妃,恭迎新皇。”皇老俯身道。
云太妃温文有礼的将皇老和女帝师给扶了起来道:“两位帝师有恩于社稷,快快请起,众卿也平身吧。”举手投足之间,也颇有皇家的风范。
“谢太妃。”众人闻言齐齐起身,跪了大半天,就这么一起身的功夫,就已经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大臣受不住着,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着。
“众位姐妹,还有皇子、亲王也一并起身吧,先皇在天之灵,知尔等的孝心,也会多番宽慰的。”云太妃看向长公主和沐云公主等一众人等。
沐云公主也早已经跪的双腿发软,皇甫柔亦是,好在皇甫柔是大气之人,并未有失礼之处,端庄大气,沐云公主还算有骨气着,没有让贴身的宫女搀扶起身,其他的一些皇子和公主冻得嘴唇发白,非宫人搀扶着不可起身,一个个如临大赦,哆嗦着身子站在雪中谢恩。
“承蒙先皇看重,本宫与腹中孩子何其幸运,昊儿何其幸运,能得以先皇以江山为托付,授命于昊!本宫身为天子之母,必令其感念先皇之恩,躬亲必教,愿其早日安康出世,更愿摄政王早日转醒,以慰天下之民心。”云太妃抚着肚子,鬓角的一抹素色让她娇弱的装扮多了一丝凌厉之气。
皇老和女帝师的眼中都闪过一抹暗色,二十几年的时间,她已经由一个青葱少年,成长为了一个深宫妇人,再到现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西宫太妃,几乎就像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一般。
“太妃说的极是!”一众大臣附和声震天。
“太妃身子里怀着的是新任的天子,这风大天寒的,太妃不如回宫静养,想必先皇也会准许的,就不必在这里守灵了,沐云公主不如你送太妃回宫吧。”皇老淡淡的道,语气还算和缓。
太妃点了点头,削葱根似的小手搭着侍候她的小宫女手上,抖了抖满身的清寒,在沐云公主的搀扶之下,慢慢离开了金銮殿外,向着自己的月华宫走去。
“太妃留步。”陆远风忽然出声喊住太妃,太妃回眸看他。
陆远风恭声道:“太妃如今的身份与以往不同,又身怀天子,月华宫实在不适宜太妃,臣今日就命人将沉颐宫收拾出来,太妃今日便搬去那里住吧。”
“陆相有心了,只是本宫素来不喜热闹,又向来有些认地方,沉颐宫虽好,到底不如月华宫亲厚些,就不必麻烦了。”云太妃淡淡一笑,推拒着道。
“既是如此,但月华宫毕竟是嫔妃的住所,太妃身份尊贵,住那里确实简陋了些,不如明日我让人将月华宫好生修葺一番,再拨一些宫女过去侍奉太妃,不知太妃意下如何?”陆远风问道。
“陆相的安排甚是妥帖周详,陆相真是费心了。”云太妃挥了挥手,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说话的神情里带着一丝恍惚。
“新皇初立,奈何摄政王又昏迷不醒,太后又有头疼的恶疾,主不了事,微臣又是外臣,这后宫之事以后少不得劳烦太妃操持着,太妃辛苦才是。”陆远风很是会说话,顺势让太妃揽了这后宫诸多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