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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沈蔚将马拴好后, 在树下踱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童武回来,才松了一口气迎上去。
“剑南道的朋友, ”童武拍拍胸口站定,略有些喘, “有个好消息, 还有个坏消息……”
“别问我想先听哪一个!”沈蔚嗔目咬牙, “拣要紧的先说。”
童武点头“哦”了一声, 气息稍缓:“我见着那位杨参将, 也同他说了。不过,咱们隔壁那个讨厌鬼不知为何也在这府里。”
合着杨慎行今日未到鸿胪寺上值, 是回定国公府了?
“因为这是他家……算了, 这不重要, ”沈蔚摆摆手, 紧张兮兮地又问, “他没听见你同杨参将说了什么吧?”
“没有的,他出来时我已讲完了。”童武肯定地答道。
沈蔚满意地长长舒了一口气:“那还行,咱们走吧。”
“好消息还没说呢。”
“噫, 我以为方才你已说了两件事了, ”见他恼怒瞪人, 沈蔚笑着自树上解开缰绳, “你说你说。”
童武面色严肃地扬起了下巴:“听杨参将说,讨厌鬼昨夜不知跑到哪里去浪,差点没赶上中元家祭, 被他父亲揍了一顿,末了关到宗祠跪了整夜。”讨厌鬼的父亲真是……深明大义!
这算什么好消息?
沈蔚拿手指推了推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问:“杨参将同你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讨厌鬼瞪了我一眼,杨参将大约是怕我难过,便说点讨厌鬼不高兴的事让我高兴一下。”虽仅才方才一面之缘,童武却觉得那杨参将真是个好人。
心头渐渐蔓延起一股叫人发恼的烦躁,这使沈蔚的笑意有些勉强:“他做什么无缘无故瞪你?”
“倒也不是无缘无故,”童武倏地撇开了眼不敢再瞧她,声气越来越低,“大约是,他先瞧见我在偷偷瞪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心中那股烦躁更甚,沈蔚抱了童武上马坐好,自己也随后一跃而上,“走了走了。”
见她并未责怪自己,端坐在马背上的童武忍不住又咕囔了一句:“说起来,你昨夜也不知去哪里浪了,沈大哥和大姐姐居然没有揍你。”
“因为他们打不过我!”沈蔚顺手轻拍了他的后脑勺。
马蹄扬起时,又听童武说了一句:“哦,那讨厌鬼定是太弱,那么大个人了还被他父亲随便揍。”
秋日暮夜的风呼呼刮过脸颊,略散了些燥气。
沈蔚手执缰绳,目视前方:“昨夜他并没有去哪里浪,是去帮了我一个忙。阿武,往后别在背后偷偷叫他讨厌鬼了,好不好?”其实他,很好的。
听出她的话里有郑重请托的意思,背对着她的童武便扬声应了:“好吧!但我还是不喜欢他。”
“嗯,那倒没妨碍的。”
我喜欢他,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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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沈蔚与童武经过沈素的院子时,就听见有小姑娘扯着嗓子大声在喊“小姨!小姨!小姨快救我”。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的,他俩便折身进了沈素的院子。
刚进了拱门就见沈素正扯着女儿严听溪的小手臂,严听溪却正一径胡乱往外蹦,小脸给挣得通红,满眼倔气。
沈蔚双臂环在胸前,斜倚着拱门边缘,忍不住好笑:“听溪,大晚上的,不讨顿揍睡不着啊?”
“她一听说你明日要带阿武、阿绯去书楼,立马就坐不住了,觉也不睡就要去找你!”沈素与女儿拉来扯去,满脸无奈的苦笑。
童武站在一旁没吱声,只抬头瞧了瞧沈蔚。
“我是怕她不爱去才没敢相邀的,既乐意,那就一起。”沈蔚向听溪笑了笑。
沈素横了她一眼:“若叫你独自领着三个孩子出去,你是不知那会乱成什么鬼样子。”
听溪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精,心知小姨才是可以决定自己能否跟出去玩的关键,便立刻满眼委屈地朝着沈蔚的方向伸出一只小手:“小姨!我是你亲生的小听溪啊……”
沈蔚哑然失笑,目瞪口呆。祖宗,我可没生过你啊!
沈素没好气地轻轻一巴掌拍在听溪的头顶上:“你小姨便是此刻立时成亲,也生不出你这岁数的小王八蛋!”
沈素的丈夫是吏部侍郎严聿,出了名的品行端正、行事稳重,沈素性子虽泼辣些,却也并不会十分过火。沈家上下时常很迷茫,全不知听溪这满嘴混不吝的浮夸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明日谁带我出去玩,我便是谁亲生的!”听溪满脸是骄傲的倔强,抬起小下巴郑重宣布。
沈蔚听得乐不可支:“行吧,那明日你就算我亲生的了。”
“添什么乱?”沈素笑瞪妹妹一眼,“我怕你到时被她烦得哭着回来!”
听溪闻言嘴一瘪,开始认真酝酿眼泪。
“没事的阿姐,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放,若她不听招呼,我保管将她揍得连你都认不出她来。”沈蔚是个打小在熊孩子堆里称王称霸的,倒也不怕她闹腾。
这话叫她身旁的童武听着可真不是滋味,不过童武也没插言,只是偷偷瞪了她一眼。
“小姨!我不是羊!我是小老虎!”听溪忿忿在娘亲怀中跳脚,对这个说法显然也是十分不满。
沈蔚笑眯了眼:“哦,可我明日只放羊,不驯虎。”
“好吧,羊就羊吧,”听溪垂下小脑袋略作沉吟,便又抬起头来,“只明日是羊,之后还是虎,同意不同意?”
“成交,”沈蔚将童武拉到身前,又对听溪招招手道,“那咱们先来说一说明日的规矩。”
沈素笑着翻了个白眼,将怀中的小羊推向沈蔚:“滚滚滚,我就看你俩谁是哭着回来的那一个。”
这便是充满市井烟火气的日子吧。聒噪、琐碎、平凡,却是她那些同袍们永远不能抵达的将来。
沈蔚笑意怔然地望着沈素折身回房,心绪止不住起伏。
“小姨,你可以开始说规矩了。”听溪已噔噔噔跑到跟前来,与童武并排而立。
沈蔚收了思绪,弯腰与她相视而笑,轻声道:“明日你须得跟在小武哥身旁,听他的,不能乱跑,懂?”
见听溪重重点了头,沈蔚又将目光转向童武:“若她不听招呼胡闹乱跑,你就揍她,懂?”
童武侧头瞥了听溪一眼:“随意揍?”
“打死我埋,打残……”沈蔚歪着头想了想,“打残你养。”
小听溪对这残暴的路数完全无言以对。
童武满脸庄严地点了头,接受了这神圣的职责,并补充道:“若有必要,我会尽量打死。”
他只是个孩子,养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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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二年七月十七。
忌斋醮、开市、做灶、嫁娶;宜沐浴、扫舍、订盟,余事勿取。
将三个孩子安顿在二楼雅座,让人拿了零食果茶,又交代了童武几句后,沈蔚便悄然退身出来,与等在楼下的定国公世子杨慎言一道,进了后院的一间客堂。
见沈蔚拦下了自己关门的动作,杨慎言似笑非笑地挑眉道:“避嫌?”
“你是不是傻了?关上门遮住自个儿的视线,叫人偷听去了都不知。”
两人相视一笑,任那门大敞着,行进堂中隔桌落座。
沈蔚执壶斟茶,勉强客套两句:“让你堂堂一个世子屈尊到此谈事,我也真是罪过。”
杨慎言怒而拍桌:“什么堂堂柿子?!你才堂堂一颗梨子呢!说人话!”
两人当年分属河西军与剑南铁骑,却是曾一同并肩作战过的。杨慎言虽领了世子之位,却打从心底不愿与昔日同袍有半点生分。
那是过命的交情,不一样的。
“行了行了,”沈蔚连忙双手奉了茶盏给他,“喝了我的茶就不许再发气了。”
“这茶是老子付的钱。”杨慎言接过茶盏,笑睨她一眼。
笑闹间,便又像昔年在军中那般没规没矩的热络了。
“原以为你会在中元节之前就来寻我。”杨慎言浅啜一口清茗,笑叹。
沈蔚举盏闻了闻茶香,才随口应道:“前几日太忙,昨日才拿到阿玉的信。”
“沈蔚,你比我勇敢,”杨慎言将茶盏搁回桌上,定定瞧着她,笑意渐渐飘忽,“初初回京那一年,我简直不人不鬼……至今我还总梦见‘他们’。”
望岁十年八月,先圣主异母兄弟康王、安王组讨逆军起势;九月,三皇子李元贺领兵镇压康、安王叛军。
同年十一月,在内斗如火如荼时,宿敌成羌趁火打劫,由成羌摄政王领七十万兵马踏过国境直冲河西军防线,成羌代战公主领三十五万大军挥师侵入剑南道,与剑南铁骑短兵相接。
之后,便是长达四年拉锯攻防。每一场战役,都是以血为旗,以身做盾,以命相搏。
到了望岁十三年夏,成羌倾举国兵力疯狂反扑,妄言要在新年之前越过河西郡与剑南道防线,一路攻入帝京。
望岁十三年秋,河西军与剑南铁骑于成羌境内会师,攻破成羌王城。
成羌灭国,战事平息。
说书人口中壮丽豪迈、丹心铁血的传奇,却是当事人心中此生不会痊愈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