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人本是中州刺史的女儿，虽年纪小，但胆子比冷月依大一些，因而与冷月依对视了一眼，张口道：“有件事情，奴妾与月妹妹拿不准分寸，想请和妃娘娘拿个主意。”
“说来听听。”凌曦温柔笑看两人。
林菀儿和冷月依都很乖，每天按时来请安，也不多话，请过安后，便离开，除了学规矩外，安安生生的在东西偏殿住着。
程子谦为她选的人，的确是不错。
这样乖巧的人，凌曦偶尔也留两个人用膳，送些钗环等物。
这一次，还是两人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张口。
“三日后，钟粹宫办赏花宴，奴妾与月妹妹不知道该拿了什么礼去，想来问问娘娘的意思。”林贵人颇为为难道。
“送礼？”凌曦不解的看向两人。
月选侍用力点了点头，憨厚道：“若是皇后主办，那自是不用，可如今是蓉妃娘娘办的赏花宴，奴妾们去参宴，若是不带礼物，便有些失礼了。”
“那旁的人送些什么？”凌曦问道。
“奴妾们新入宫，又没有什么嫁妆可言，都是内务府分派的东西，要送的礼物也多是镯子钗环等物。”林贵人踌躇说道。
凌曦沉默片刻，喝了小半盅茶，仔细打量林贵人，月选侍后，方道：“本妃明白你二人的意思了，你们二人入宫年纪尚小，并没有带妆匣来，有的钗环，除了宫里赏的，便是本妃送你二人的，是不是？”
月选侍不好意思的垂下头，要用和妃送了二人的钗环去借花献佛，也是实在没法子的事情。
林贵人咬唇道：“等以后，奴妾与月妹妹得了赏赐，会……还给和妃娘娘的。”
凌曦“噗嗤”一笑道：“多大点儿事，也值得你们为难成这样。”
林菀儿与冷月依肯与她说这个，也是私心里将凌曦当成更亲近些的人。
不然，怕是要去与别宫的姐妹那里借了。
“本妃送你二人的钗环，都是你们佩戴过的，怎么好再送去给蓉妃？”
林贵人与月选侍低着头，咬着唇，仿佛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险些要落了泪。
在府里锦衣玉食的娇小姐，何曾如此为难过？
便是有贺礼要送，也早有娘亲备好了礼单的。
凌曦莞尔道：“你们参宴的那天再来，本妃亲制了别致的钗环，你们去做了礼物便是。”
“真的吗？”两人眼睛亮晶晶的。
“放心，绝不至于让你们丢脸便是了，本妃会唤了董尚宫，要了最时新的花样。”凌曦轻柔一笑：“去学规矩吧，荣宝今早钓了两尾罗非鱼，晚膳咱们一道烤鱼。”
林贵人与月选侍几乎是蹦跳着去了，到底年纪小，吃食比钗环还要紧要些。
午膳后，董尚宫果真到了永和宫，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林贵人与月选侍高高兴兴的，将凌曦所作所为，说给一起学规矩的小主们，颇有些得意。
要知道，便是景仁宫的良妃，也没有和妃这样好说话。
消息报到良妃耳中时，良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将这样大好的机会让给蓉妃，蓉妃可千万别让本妃失望才是。和妃该庆幸，她是本妃第一个如此看重的人呢。”
良妃看着妆匣上摆着的紫琉璃莲花簪，亲和一笑。
和妃不是喜欢制作簪子吗？
这一次，便制个够吧，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第111章 渔翁
夜半，景仁宫。
“奴婢参见良妃娘娘，娘娘万安。”冉心略带担忧的跪在青石砖上，死死低着头，恨不能将整个人都藏起来。
良妃温柔的虚扶冉心起身：“快快起来，夜里凉，跪的久了，以后要落下隐疾的。”
冉心僵硬的笑着：“多谢娘娘体恤。”
纵是没有隐疾，她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从她被调去钟粹宫的那天起，便知道，怕是很难熬到平安出宫了。
那日，良妃不过在宫门口与她说了两句话，杜鹃姑姑便处处寻她的不是。
如今，良妃偷偷喊了她来景仁宫，若是被蓉妃知道此事，她便是再怎么解释，也没活路了吧。
可她哪里有的选？
“也没外人，不用拘礼，坐下说话。”良妃温柔道：“你今年多大了？”
冉心在小杌子上才坐了个边角，听得良妃这样问，又立刻站起身来，行礼答道：“回良妃娘娘话，奴婢今年二十有二。”
良妃眉心一皱，微微沉了脸道：“那可真是不小了呢。”
“你原也是德嫔跟前得力的，她便没替你安排一二？若真要等着二十五再出宫，你最好的年华，可就全都毁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好的婚事？”
冉心重新跪地，头抵住青石砖，微微抬起个缝隙道：“奴婢身份卑微，德嫔去后，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已是极难得，奴婢不敢奢望。”
良妃手中蔷薇团扇轻摇道：“你是个好的，若不是遇到德嫔的事，总也不至于落到如斯田地，或是说，若是没有和妃……”
“唉。”良妃轻轻叹口气，似是才发现冉心仍跪在地上：“你快些起来，地上寒凉，跪得久了，以后不易有孕，你这个年纪出宫去，若是再不能为他怀个孩子，他母亲怎能容你？”
冉心脊背几不可见的抖了下，良妃知道了……
不但知道她与李太医，而且还知道李太医的母亲瞧不上她的出身。
她也就罢了，皇上没有因为德嫔要了她的性命，已是难得。
但李太医，为着她等了一年又一年，便是她被重新发落内务府，无人做主时，他也肯等她二十五出宫去。
她欠李太医良多……
“求……求良妃娘娘成全，只要能让奴婢与他在一起，奴婢什么都愿意做，求娘娘，求娘娘！”
不同于方才的轻轻叩首，冉心一下下用足了力气，恨不能将头磕破，索性死了，免得牵累了他。
良妃的团扇挡住冉心，轻叹道：“你也是个痴情的，也是本妃知道的晚了些，不然早早的放你出宫去，成就你们一段良缘。
可现在你在钟粹宫当差，本妃便是有心，也不好张了口，你也知道，蓉妃与本妃不睦。
本妃便是与你说话，都要这样隐秘，若真要张口放你出宫去，蓉妃怕是第一个饶不了你。”
冉心咬牙哽咽着道：“求娘娘为奴婢指条明路。”
“只要你替本妃做件事情，本妃会为你安排一个穆府远房侄女的身份，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李太医。”良妃见火候差不多了，扔出了冉心的救命稻草。
冉心忙感恩戴德道：“若是娘娘可以成全奴婢，奴婢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说出一个字去。”
——
赏花宴的这一日，钟粹宫格外热闹。
良妃到的很晚。
“内务府的账册出了岔子，来的迟了，蓉妃莫怪。”
良妃说着，笑着回身拿了礼盒道：“本妃特意拿了紫琉璃莲花簪来赔罪。”
安蓉端的雍容华贵，看了身边的芙蓉一眼，芙蓉立刻上前接了过来。
那般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姿态，硬生生的逼退了良妃面上的笑意。
延禧宫的顾芳仪甩了帕子道：“蓉妃娘娘不是东楚人，许是不懂得这东楚的规矩，良妃娘娘乃四妃之位，如何能让一个宫女接了良妃娘娘的东西？”
安蓉皮笑肉不笑的挑眉道：“这位是？”
顾芳仪福身行礼道：“嫔妾，延禧宫顾氏潇筱。”
芙蓉轻声提醒道：“定国公府嫡女，从四品芳仪。”
安蓉含笑瞧着她道：“从一品四妃与正二品妃说话，什么时候有从四品芳仪说话的规矩了？”
顾芳仪脸色很不好看，此次入宫小主里，她位份最高，又是定国公府嫡女，自来高傲惯了，冷不丁被蓉妃落了脸面，羞愤不已。
良妃急忙拉住顾芳仪，盈盈一笑道：“今日，赏花宴，后宫姐妹相聚，论规矩，便生份了。
终归是本妃来的迟了，惹了这口舌官司出来，快端上酒来，本妃自罚一杯。”
有良妃这般说笑，才算是解了入场尴尬。
冉心端了酒盅来，递给良妃，眼睛向礼物摆放处瞧了一眼，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良妃的笑容这才直达眼底，环视了大殿一眼，见凌曦与林贵人，月选侍两个在角落处，赏一盆姚黄牡丹，因而笑道：“本妃还以为本妃是来的最迟的，却不想英昭仪比本妃还迟些。”
安蓉凤眼微挑，颇不屑道：“英昭仪福份不够，难得遇上宫里的盛宴，却染了风寒，自是不好再来，免得过了病气给她人。”
良妃薄唇微抿，英昭仪明明接了帖子，现下却称病不肯来，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良妃目光落在凌曦身上，半询问半试探的问道：“和妃不是精通医术吗？怎得没给英昭仪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