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转眼,淑太妃的庶妹,一直在宫中默默无闻的庶妹,成为了太后。
这薰草,太后没有,德妃却送去给淑太妃吗?
太后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只是,一张口……
“哀家倒是觉得,德嫔去给皇贵妃殉葬,适宜的很,皇上觉得呢?”
德嫔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后,怎么能?怎么能因为一根薰草,就这么要了自己的性命?
明明方才还是移居咸福宫的。
德嫔哪里知道,太后的底线?
可良贵嫔清楚,良贵嫔清楚的知道,太后哪片是逆鳞,是不可触碰的。
就比如这位嫡亲的姐姐,淑太妃。
淑太妃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嫔,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与先帝有了争执,那时候,太后被送入宫来。
同是女人,淑太妃的儿子与程子谦出生只差几日。
姐妹共侍一夫,怎么可能当真姐妹情深?
太后怎么能容忍,德嫔悄悄的去讨好淑太妃?那岂不是说,在德嫔的心里,她这个太后至尊,还不及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太妃?
凌曦上前一步,她不能让德嫔死,德嫔死了,谁去揭发皇后?谁去说出真相?
德嫔不能死,她要活到皇后诞育龙嗣的那一刻,要活到摄政王被压制的那一刻。
凌曦还没有狠辣到,要对一个胎儿下手的地步,所以,她等,等皇后生产完……
凌曦正要张口,却被程子谦的目光瞧了个正着。
在凌曦开口前的一瞬,程子谦声音如夹杂了冰碴的泉水,道:“凭她,也配?”
“古嬷嬷。”程子谦面色冷峻,原面上的丰神俊朗,似是敷了层冰雪,只看上一眼,便让人打了冷颤。
身着深蓝色袍裙的嬷嬷,应声而入。
古嬷嬷是慎刑司的掌事嬷嬷,折磨人自有一套,那种阴冷的气息,似是浴血而来,让大殿内的妃嫔都有些阴测测的感觉。
“传朕旨意,德嫔移居咸福宫,将花圃都移过去,死一株,一鞭,若是德嫔胆敢在十年之内死去……”
程子谦顿了顿,望向古嬷嬷,冷峻道:“若是十年内,德嫔死了,或是说,德嫔过得太安逸了,朕,让你们慎刑司陪葬。”
程子谦一语出,众人皆惊。
他将对德嫔的折磨,说的条条框框,连寻死的机会都不肯给,定要德嫔生受着。
满殿默然。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皇上。
她们的皇上,该是温润如玉。
她们的皇上,该是在杏花树下,席地奏琴。
她们的皇上,该是任何时候,都如山般宽厚雍容,如水般温柔从容。
此刻这人是谁?
如地狱修罗般冷漠,让她们恍然觉得,这里不是太后的慈宁宫,而是承乾宫的停灵处,那样的阴冷骇人。
“良贵嫔,凌婉仪留下。”程子谦再次落座,语气淡然。
可众妃嫔们,只有急忙告退的份。
直到出了慈宁宫,她们还是想不明白,她们温柔的皇上,去哪儿了?
大殿里,只有太后,良贵嫔,凌曦,以及程子谦,就连太后的近身大宫女清婵都被打发了出去。
程子谦起身,踱步到良贵嫔身侧,语调如绷紧了的琴弦,在寂静的大殿中,冰冷的可怕。
“良儿,你该知道,德嫔对朕还有用。”
那样冰冷的语气,让良贵嫔腿有些发软:“嫔妾并非有意,还请皇上……”
良贵嫔的话没有说完,胳膊猛然被程子谦抬起来,葱绿色袖摆滑落,如玉藕般的皓腕上,那手串格外显眼。
“同样是黄铜,不是一批,颜色是不同的,怎么?要朕将甜雪或是德嫔手腕上的拿下来,给你对比一二?”
程子谦的语气不像是面对昔日的爱妃,更像是在审案,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他不需要良贵嫔的辩解。
良贵嫔一时失了神,她竟是忘记了,涉及皇贵妃的事情,便是再小,皇上也记得清晰,德妃与她皆看不出差别,可皇上只一眼,便看穿了。
太后也是深宫熬过来的人,程子谦与良贵嫔这一问一答,已然让太后隐隐猜到实情。
太后稳如禅音般说道:“皇上,良贵嫔不过是反击而已,若说错,也是德嫔有错在先,良贵嫔总不能坐以待毙,况且她与承乾宫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
程子谦松开良贵嫔的手,从容一笑:“母后说的是,朕只是不喜欢良儿的斩草除根,德嫔是唯一的一个人了,还请母后照看一二,莫让人夺了她的性命。”
妙芝死了,德嫔不能死,程子谦不允许她死。
太后冷声道:“皇上当着所有妃嫔的面,说的那样明白,谁敢让她十年之内死了?”
程子谦唇角扬了扬,声音依旧冷峻:“良儿那般聪慧,怎会不知朕的意思?可她还是欲置德嫔于死地,就更别说皇后与母后了。”
“朕提醒母后一二,若是德嫔一不小心死了,不能给熙和一个真相,朕会让整个后宫陪葬,到时候,朕可不管谁是谁!”
他不允许熙和那样死去,总有一日,他要向天下昭告摄政王与皇后的恶行!他要给熙和一个皇后之位!
“你在威胁哀家?”太后声音微扬,似是声音大一些,便能遮掩自己的惧意,可那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太后。
“朕只是告知母后,朕的心意。”程子谦说完,不再看向太后与良贵嫔,而是注视着凌曦。
“你,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仿照着皇贵妃的手艺,做了个手串,就闹出这样的一场戏,好大的本事!”程子谦目光阴沉的盯着凌曦。
这样一个隐于黑暗中,不知道何时会突然冒出来,咬人一口的女子,着实是危险至极。
那么,这阵子的一切,妙芝也好,德嫔也罢,承乾宫的劝阻,怕是没有那么单纯了吧?
第43章 灵犀
程子谦训斥了良贵嫔,威胁了太后,面对凌曦的时候,似是怒气最大的。
凌曦什么也没说,只提了裙摆,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背脊挺得很直。
“恃宠生娇,尖酸刻薄,着禁足于宁寿宫,直至来年二月二方罢。”
凌曦微怔,神色复杂的看向程子谦,似是要看穿其心底。
程子谦冰冷以对:“还不退下!”
凌曦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她这样的妃嫔,该是唯唯诺诺应是才是,怎能直视皇帝?
“嫔妾领旨。”凌曦绵软说着,再叩首时,又低声说道:“谢恩。”
程子谦的唇角几不可察的上扬了些。
这凌氏着实聪慧,竟能看得出,自己是有心相护。
凌曦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程子谦神色柔和了些,对跪地的良贵嫔说道:“坐下说话。”
良贵嫔微愕,但还是叩首起身,听话的在太后下首坐了。
程子谦抿了口茶:“良儿很是聪慧,你也知道,朕一直有心抬举你为良妃,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
良贵嫔唇角含笑,温顺的瞧着程子谦,但心里却仍是怕的很。
良贵嫔甚至觉得,若是程子谦犹如对待凌曦一般,喝骂她几句,兴许她会自在些。
太后见程子谦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从容,便安抚着说道:“良儿一直是哀家最看重的,若不是有夏家在,良儿便是为后,也是使得的。”
“母后说的是。”程子谦看向下首的良贵嫔,谦和一笑:“良儿的确有母仪天下的端庄贤良。”
若是寻常,听到这话,良贵嫔必是极高兴的,可方才……
方才皇上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便是历经两朝的太后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小心思,且程子谦的话,并没有说绝对,这宫中端庄贤良的,不止她一个。
“太后与皇上说笑了,嫔妾知道本份,不敢奢望。”良贵嫔中规中矩的回答。
程子谦抚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对良贵嫔温柔一笑:“并不算是奢望,朕与太后,总有自己做主的时候。”
良贵嫔只觉得心里的期盼上升到了极致。
皇上与太后自己做主的时候?
皇上的意思是,他现在不能自己做主,是摄政王挡在前头。
摄政王之女夏语柔是皇后。
也就是说,摄政王与皇后总有下台的那一天。
良贵嫔站起身来,福身行礼:“嫔妾蒲柳之身,愿竭尽所能。”
皇上抛了这样的橄榄枝来,可不是给她,给她父亲机会吗?
也是,她的父亲是御前大将军,也只有她的父亲,有跟摄政王夏家抗衡的资本。
程子谦亲手搀扶良贵嫔起身,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怪朕方才训斥于你,你将来的身份不同,不能留下刻薄狠毒的名声。”
良贵嫔心里一突,轻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