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像是自家小主为菲良娣指了一条路,结果这路却是死路,不过是白费精力罢了。
舒常在笑得柔美飘逸,却没有说破。
内务府的人,又不是大理寺,哪里管什么真凭实据呢?
他们只理会结果,他们想要的结果。
如今,他们想要的结果是,蓉婕妤害死了二皇子。
那么,内务府就会让御花园出现导致这样结果的证据。
这样的事情,大理寺当然不方便操作。
内务府来办,是最好不过的。
这一日,董尚宫一早便到承乾宫请安。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董尚宫进了暖阁,便直通通的跪下,半点不失规矩尊重。
“董尚宫起来说话,天凉了,仔细膝盖疼。”凌曦温雅说道。
晴翠体贴的搬了小杌子来。
“多谢晴翠姑娘。”董尚宫坐了半边,这才抬头看向上首的凌曦。
凌曦身着淡黄蜀锦宽松宫装,双臂间挽了一条浅金色月影纱披帛,闲坐窗前,认真的描画着花样,肌肤莹润,欺霜赛雪,没有半分颓废模样。
皇上冷落和贵妃一个来月,和贵妃这肚子,都拢了老高。
六宫皆在看承乾宫的笑话,董尚宫却不敢对面前人有丝毫不敬。
她没见过后宫妃嫔,有哪个似和贵妃这般宠辱不惊,只看这通身气度,便不是其他宫里的妃嫔能比得的。
寒香捧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美人瓷盒,递给董尚宫道:“娘娘先前制了药膏,董尚宫睡前贴在膝盖上,白日里揭开,过了这个冬天,尚宫的膝盖,便再不会疼了。”
董尚宫诚惶诚恐的接下,又要跪地谢恩,却被一旁服侍茶汤的粉蔻阻了:“董尚宫莫要再跪了,不然董尚宫的膝盖好不了,可不是要说我家娘娘医术不精?”
董尚宫连道不敢,心下微酸道:“难为贵妃娘娘还惦记着这个,太医院们的太医都说治不好了。”
董尚宫还是司珍房宫女时,曾被夏氏责罚,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自那以后,阴天下雨,膝盖总疼。
粉蔻道:“太医院的那帮庸医,哪里敌得过我家娘娘?”
“是是是,都比不得贵妃娘娘。”董尚宫连连附和,对凌曦很是感激。
“是董尚宫有心。”凌曦抬头,唇角微微扬起,柔和道:“若是董尚宫不来,这药便浪费了。”
董尚宫若是不来,凌曦绝不会浪费她的人送去尚宫局。
因为董尚宫没有因为她被冷落,而拜高踩低,才会得了这药。
董尚宫忙道:“贵妃娘娘放心,内务府克扣的暖炉,奴婢已经吩咐人送过来,断不会让娘娘着了寒凉,娘娘安心生产,待诞下龙嗣,内务府总管段未平的命,也算是到头了。”
凌曦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宫中拜高踩低,是常态,段未平也不过是个平常人罢了。”
若是因着这样的事情,便要了人的性命,那宫中能活下来的,怕是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或是说,宫中只有似段未平这般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越是重情的人,越是死得快,这是深宫中人人皆知的生存法则。
董尚宫道:“奴婢所言,不止是这个,段未平从御花园的假山的孔洞中,找到了一片织锦绫罗,在尚宫局查档,翻来找去的,找到了钟粹宫的蓉婕妤身上。”
第175章 确认
董尚宫一大早的来承乾宫请安,实则是为着这个。
内务府既然到尚宫局查档,那事情到了皇上或是淑太妃处,少不得要尚宫局出面作证。
董尚宫不知道,是不是该做这个证。
思来想去的,便想到了凌曦。
只念着,凌曦便是被皇上冷落,也有着旁人不及的聪慧。
“难为董尚宫这个时候,将这样的事情告诉本妃。”凌曦将描花样的本子合上,撂下毛笔。
董尚宫讪讪的用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迹道:“贵妃娘娘不责怪奴婢来烦扰娘娘,便是娘娘仁慈了。”
寒香将小几子上的笔墨纸砚收了,又捧了热气氤氲的茶汤来。
凌曦用茶盏盖子一下下的撇着茶叶沫子,轻声问道:“明天是二皇子的三七之日吧?”
“贵妃娘娘好记性,明个儿的确是三七。”董尚宫说完这句,又低声补充道:“先前内务府可是什么都没找到。”
事发的时候找不到,如今过了二十日,居然找到了属于蓉婕妤的衣料,不用细说,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董尚宫瞧了凌曦一眼,见凌曦依旧平静如初的浅口轻啜茶汤,愈发觉得凌曦绝不会如此沉寂下去,总有一日,会再次恢复盛宠。
“贵妃娘娘,此事关乎二皇子,少不得闹到皇上那儿去,蓉婕妤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万一,事情被拆穿,皇上责问起来,尚宫局作为作证者,少不得受到牵连。”
董尚宫将自己的为难之处说给凌曦听:“奴婢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来求贵妃娘娘拿个主意。”
凌曦撂下天青釉茶盏,用浅米色丝帕轻拭唇角,轻柔道:“董尚宫据实回答便好。”
“据实?”董尚宫抬头看向凌曦。
怎么个据实法?
是说内务府栽赃,还是说内务府说的便是实情?
温菱在侧说道:“尚宫局只记录衣料的去向,董尚宫只答这个便好,至于其他的,跟尚宫局有何关系?
便是事发,也怪不得尚宫局,毕竟册子上,白纸黑字写着的,董尚宫不过是据实所答,并无过错。”
董尚宫如蒙大赦:“多谢温姑姑指点。”
董尚宫得了凌曦的话,犹如捧了免死金牌,半点不惧怕的回了尚宫局。
这厢,凌曦轻轻的晃动手中赤金丹凤发钗,上面的珍珠流苏簌簌作响,像是风刮过落叶。
“内务府先前什么都查不出,如今却突然间得了证据,是为着什么?”凌曦轻声问道。
荣宝一弯腰:“奴才这就去查。”
凌曦轻轻点了点头,与身边的寒香说道:“罗小媛最近仍是很安静?”
寒香应道:“恩,很是安分守己,想来事后想明白了,知道皇子生下来前,她什么都不是。”
凌曦摇了摇头,却没有说破,罗小媛并没有身孕的事情。
寒香又问:“娘娘,这次蓉婕妤的事,怕也是她出手的,这般没耐心,娘娘还好端端的,便想先将蓉婕妤处置了去。”
“不过这样也好,早些露出狐狸尾巴,娘娘在诞育龙嗣前,便将人处理了,也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
“你觉得这次是那人的手笔?”凌曦问道。
寒香反问道:“难道不是吗?除了她,还有谁这样想要置蓉婕妤于死地?”
凌曦摇头道:“她该是个极谨慎的人,荣宝问出来的人,绝不是她,她不会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漏洞太多了。”
“那她这次又是躲在背后的?”寒香恨恨咬牙:“这人藏得也太深了。”
凌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没有见到她的尾巴前,凌曦不能随便认定谁。
万一错了,那便万劫不复。
寒香将汤婆子放到床榻上,笑着道:“这桩事,也算不得不好,若是借着那人的手,除去蓉婕妤,倒省了娘娘不少的事。”
寒香笑问凌曦:“娘娘,您说,这次皇上会如何处置了蓉婕妤?谋害皇子,便是蓉婕妤是西齐郡主,怕是也免不了死罪吧?”
凌曦沉默片刻道:“内务府这次过份了些,皇上不会处置安蓉。”
“为什么?皇上不是不喜欢蓉婕妤吗?若不是太后的缘故,蓉婕妤根本不会入宫,还有,皇上上回见着蓉婕妤对娘娘不敬,很是责斥了蓉婕妤……”
寒香追问着凌曦:“即便死罪可免,打入冷宫,或是遣返回西齐,总是成的吧?”
凌曦摇了摇头:“午后便知道结果,不必心急。”
寒香点头道:“娘娘天不亮便醒来了,趁着这会儿无事,再眯一会儿吧。”
凌曦的身子越来越重,晚间便很难睡好,夜里不过睡上两个时辰。
凌曦很快便睡着了。
温菱看着放下的帷帐道:“娘娘也是心大,这种时候,还睡得这样稳。”
粉蔻轻声细语的说道:“这才好,凭着她们什么人,扰了娘娘安眠的,都该死。”
承乾宫静谧下来,钟粹宫却格外热闹。
内务府总管段志平手捧着一片织锦绫罗,笑眯眯的说道:“婕妤小主,有粗使小太监在御花园里头捡着了这个,奴才去尚宫局查了档,这种花色质地的,是上个月您跟前的杜鹃姑姑领了去,不知可有此事?”
安蓉不屑的挑了挑眉,瞧了眼身边的杜鹃:“不过是片料子,也值当的你们内务府这么当回事,巴巴的跑来问。”
段志平皱巴巴的笑了笑道:“小主说笑了,内务府可不就是这些差事?这织锦绫罗很是难得,这匹樱桃红色的,只这么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