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乾清宫宣了兰德仪侍寝。”寒香端了香炉进殿，燃了安神香道：“娘娘早些安置吧。”
凌曦手中的白水已经有些凉了，凌曦盯着茶盏底部的锦鲤浮雕，在水波纹的荡漾下，像是活了一样。
凌曦莫名的心情又好了些，将手心拿着的那颗小红丸在杯盏里化开，轻轻的晃动了下。
“寒香，你闻闻看。”凌曦将茶盏递了过去。
寒香没瞧见凌曦往茶盏里放东西，只诧异的接了过来。
“就是白水啊？娘娘是觉得味道不对吗？莫不是下头的人，没将茶盏洗干净？”寒香接连问道。
“你闻不出，这其中的药香味道？”凌曦有些奇怪。
在她看来，寒香通医理，比太医还要强一些。
寒香这才明白凌曦的意思，笑着说道：“少主抬举了，奴婢便是学上百年，也及不上少主，少主的感官乃是天生的，望闻问切，少主只前两项，便能定下病症了。”
“那她呢？”凌曦问。
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她。
“她？”
寒香抿了抿唇，跪在凌曦身边道：“她哪里配与少主相提并论，少主放心，如今蛰伏宫中之人，不过是她的鹰犬，莫说是少主，便是奴婢的医术都不及。”
凌曦微闭双眸，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原来宫中之人，不过是那人的一颗棋子。
还没到与那人正面相对的时候，她就要输给一颗棋子了？
“那么……”凌曦微微沉吟道：“罗小媛的胎，你看出什么不妥来了吗？”
寒香摇了摇头，问道：“娘娘是怀疑，罗小媛是？”
“不。”凌曦肯定的答道：“那人蛰伏日久，在没有万全把握前，不会与我为敌。”
凌曦指着那茶盏道：“倒了吧。”
寒香应声而去。
凌曦斜倚在罗汉榻上，仔细斟酌。
那人不知道程子谦所用的药丸，更不会知道罗小媛的身孕不过是脉象而已。
那么……
凌曦望向窗外，一盏盏宫灯在秋风中摇曳，泛着温暖的橘光，努力的驱赶黑暗。
这一次，程子谦隔二日，宣召一人。
新晋的小主们，都是府中的娇贵人，只以为第一次难过，熬过去便好，哪知道第二次还这般“痛楚”，至此，后宫妃嫔们，最怕的便是敬事房来宣旨。
敬事房总管胡忠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后宫的这些妃嫔们嫌弃了。
当然，因着再次宣召侍寝，以及承乾宫的冷清，宫中再次热闹起来。
钟粹宫中，菲良娣在花厅中来回打着转，有些坐立不安。
“小主，敬事房去了景仁宫的怡兰轩。”宫女玉芙进殿，回禀道。
菲良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拈了绯红锦帕的手，拍了拍胸口。
玉芙又道：“兰德仪是这个月第二回侍寝了，小主可要抓紧些才是，秋爽斋的罗小媛若是当真诞下个皇子来，怕是真要被太后封为贤妃。”
“这罗小媛也就罢了，不过是定远将军之女，才入京两年，在京城没什么根基，但兰德仪可是辅国公府出身。”
玉芙端了一盏清茶，递给菲良娣：“若是兰德仪有了身孕，怕是承乾宫那位，也比不得。”
菲良娣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承乾宫那位，再也起不来了，若是诞下个皇子，说不得太后还能给她几分体面，若是个公主……”
菲良娣扬起唇角：“不过是西齐的罪臣之女，借了皇贵妃的光，才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如今皇上的新鲜劲过了，哪里还将她放在眼里。”
玉芙拿了玉石小锤，轻轻的为菲良娣捶背：“可承乾宫肚子里怀着一个，若是诞下皇子，便有了竞争后位的资本，这西齐女子一向是狐媚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又将皇上哄了去。”
菲良娣若有所思，在宫里也坐不住了。
“去舒常在那里坐坐。”
琴韵阁的舒常在得知敬事房的人去了景仁宫，同样松了口气，但却有些不自在。
“真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不想侍寝，又不愿旁人侍寝，倒不如皇上还宠着承乾宫那位的好。”
怎么说，承乾宫那位已经有孕了，再威胁也威胁不到哪儿去。
宫女露儿是舒常在的家生子，听得此言说道：“小主不能这般想，小主还是要多侍寝几次，得了皇子的好，即便难熬些，也总比一辈子蹉跎在深宫里的好。”
舒常在没好气的甩了甩藕荷色锦帕道：“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那滋味，实在生不如死，每次侍寝，便像在慎刑司受了一遍刑。”
露儿跪在脚踏上，仰着头道：“若是小主不熬这一次次的，便一辈子都是正七品常在，被旁人死死的压在头上，说不得哪一日，便如同楚才人一般……”
死，都没个说法。
舒常在打了一个寒噤，咬了咬唇道：“你说的话，我都记下了，我……以后不躲着皇上便是了。”
“小主，菲良娣来了。”小太监通禀道。
舒常在拂了拂珠粉色撒金石榴裙，笑着起身道：“菲姐姐怎得来了？我正想着，要请了菲姐姐一道用晚膳呢。”
菲良娣道：“我也正想着你这里的芙蓉糕，一时嘴馋，这不，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你这里。”
“菲姐姐快坐。”舒常在福身见过礼道：“露儿，瞧瞧御膳房的菜肴到了没，若是到了，便热一热，紧着端上来。”
“御膳房的菜肴愈发的难吃了。”菲良娣叹气道：“还不如我们侯府的厨子，更可气的是，送到钟粹宫，早就凉了，热了的菜肴，软塌塌的，更是难吃。”
舒常在也叹气，指着正殿方向道：“那位不过是从三品婕妤，还害死了二皇子，如今还好端端的用着小厨房，想想可着实可气。”
舒常在抿了口茶道：“若菲姐姐是这钟粹宫的主位便好了，旁的不说，菲姐姐总会让我用一用小厨房，总比这样冷菜冷饭的要好上许多了。”
舒常在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174章 证据
菲良娣因为舒常在的一句话，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素手拢了拢绛红水云纹披帛道：“舒妹妹说笑了，那位是西齐郡主，便是害死了二皇子，皇上也没如何了她，哪里是说能撵出去，便撵出去的？”
六宫之中，一宫只能有一个主位，安蓉先前是蓉妃，即便现下被贬为从三品婕妤，这钟粹宫中，还是她的位份最高，钟粹宫的事，自是仍由安蓉做主。
舒常在轻抿了一口茶汤道：“皇上没有处置蓉婕妤，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不能随便处置了去，若是内务府能找到证据，便好了，凭她是西齐的公主还是郡主，都要被凌迟了去。”
菲良娣瞧了舒常在一眼，心中微动，舒常在是大理寺少卿之女，这边说，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菲良娣靠近舒常在些，低声问道：“莫不是舒妹妹发现了什么？”
舒常在轻声回道：“妹妹若是发现了什么，一早就说给皇上听，让皇上处置了那位去，哪里还会等在这里，与菲姐姐这般闲话？”
菲良娣不悦的皱了皱眉，又重新落了座：“那舒妹妹还说着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逗趣吗？”
舒常在见菲良娣对此事有了兴趣，转口道：“妹妹哪里想逗菲姐姐？妹妹不过是想，这雁过留痕，总不至于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妹妹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只是想着，内务府但凡尽点儿心，总能查到的吧？”
菲良娣拢着腕上的滴油翠镯子，若有所思。
舒常在见好就收，吩咐露儿将菲良娣的膳食与自己的摆在一处，两人高高兴兴的用了膳食，却再不提先前的话。
菲良娣用过晚膳，不过略坐坐，便回了自己的暖香阁。
夜幕降临，万籁俱静。
菲良娣披着一件藏青素面披风，兜头兜脸的走了出去。
露儿隔着殿门偷偷的瞧了几眼，回道：“正如小主所料，菲良娣只带了玉芙一人，偷偷摸摸的出去了。”
舒常在将发髻上的金垒丝海棠珠花摘下，对镜扬起新月般的笑容道：“嘉信候对内务府总管的侄子有救命之恩，利用这关系，秦菲才得以入宫，如今不过是内务府一句话的事，她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露儿站在舒常在身后，轻手轻脚的将其他珠花摘下，道：“奴婢不懂，这样的机会，小主何必让给菲良娣？若是小主让老爷去查，得了证据，禀告皇上，皇上总要对小主另眼相看几分。”
舒常在站起身来，任由三千青丝柔软的披于香肩上，在古琴前坐下，轻拢慢捻，琴声悠悠，宛如天籁。
合着琴音，舒常在声音极轻：“怪就怪在，御花园里头，什么证据都没有。”
“那菲良娣去内务府这一遭，岂不是白跑？”露儿这才领会舒常在的意思。
